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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女子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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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雨打陋檐,天光亮时,朝暮透过庙门和漏空处照射进堂屋,一室暖阳。雨后的晴空格外怡人,周围空气充斥着泥土的芬芳.深吸一口进肺,霎时沁人心脾。
莫子颜掩嘴打着哈欠踏出庙门走向马车,在经过整理行装的宫玉时问道:“晚间时便可进入下一个城镇了吧?”
“恩。”
宫玉跳上马车,握住缰绳催赶起黑马来。马车疾驰在泥泞的林间小道上,留下一路马蹄印迹和车辙.车厢里逐渐响起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宫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放缓了行车的速度。倏地,一道银光划过眼前,射在了右旁的树干上。
“交出白玉扇。”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
“吁……”
勒停马车的宫玉循声看去,二十几个黑衣男子围站在道路两旁的树枝上,他们腰间系着红色玉带,领口袖处艳红色的丝线镶边,蜿蜒成一圈圈云纹.黑色的披风上一个血红的"灵"字赫然其上。
“想不到你们来的倒挺迅速。”宫玉幽冷的注视着对面杀手。
“既然知道我们乃灵阁杀手,就赶快自觉交出白玉扇。不然的话,休怪我们无情。”其中一名男子出声道。
“想要白玉扇?”宫玉冷然道:“恐怕你们还不够资格。”
语毕,数道黑影袭向宫玉,黑色的衣衫立即交织在一起。红黑色的披风形成包围圈,将宫玉牢牢的锁在其中。另一批黑衣人齐齐张弓射向紧闭的马车车厢,就在羽箭即将触碰到车厢之时,一道劲鞭劈开车厢扫向树丛。
旭日渐渐升出树顶,射进地面。狭小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数具黑衣尸体,鲜热的血红从他们身上缓缓流出侵染着湿泞的土地,蜿成一条条浑浊的血路四散开去。宫玉携剑近身周游于杀手之间,剑尖所过之处,杀手瞬息气绝身亡。莫子颜长鞭似龙,横扫间,利刃即断。再回舞,血溅当场。同时之间,形成包围圈的黑衣杀手被弹开数丈,无力再起。
不过是阳光照进马路的短短须臾,一场厮杀静静结束。站立场中的仅存两人各自收好武器,拂了拂纤尘不染的衣身,神色自若。
“该死的。”莫子颜看着被自己扫成两节的车厢,懊恼出声。
宫玉走向马车,斩断绳索之后翻身上马,斜眼望向莫子颜。静等片刻后,她无奈的轻跃,同坐于马背之上。宫玉微踢马腹,黑马嘶叫一声,载着两人奔蹄远去。
道路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祥和,唯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之气和林立的尸身显示着江湖的残酷与无常。
一匹黑马在夕阳落幕下,奔驰进入了渝安镇.余晖下的三两路人身影疲乏而快步,繁忙了一天的身心此刻只想快些回到家中看到妻儿温馨的面庞.少数的旅客也已端坐在饭馆里,吃着热食,聊着一路上的见闻。黑色的骏马踢踏地停在了同福楼的门前,两人将马匹交给马厮,转身走进了客栈。
夜幕悄悄降临,房间里摇曳的烛色泛着微微的暖黄,被屏风遮挡着的木桶里热水正冒起丝丝蒸汽。沉浸在水里的女子掬起片片水花轻拭着光洁的手臂,如墨的长发披落在胸前,露出了光裸的肩背肤如凝脂。散落在一边衣架上的外衫透出隐隐微光,即使是玄黑的暗衣也掩盖不住幽白的玉色.女子微微偏头,烛火萤光映照出一双原本清冷的眉眼在湿气熏蒸下,晕染出一丝娇艳的清丽。束发时的漠然冷情在青丝披肩时平添了几分女子的秀美柔和。小滴的水珠挂在卷翘的睫尾上泛着点点珠光,秀挺的鼻尖、润泽的朱唇和一张素洁的小脸在水波的倒映下无端显出一抹妩媚之色.男装时的俊美容颜卸下了冷酷的装扮,犹如一副从画卷中翩翩走下的气傲清霜的娉婷仕女。
宫玉仰靠在木桶的边缘,闭眼松弛着一天的疲劳。
倏然,“咻”的一声,室内陷入一片暗色.宫玉快速的伸臂拽过一件衣袍批身而起,警惕的环顾四周,赤脚走向烛台。没等她靠近桌边,身后的房门忽然大开,一道人影一晃而过。宫玉立即转身欲追,却在一脚刚踏出门廊时,警觉的收回。
白玉扇还在房中,万不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她缩回还在滴着水珠的赤足,准备扶手关门。对面的房门“刺啦”一声在此时打开,莫子颜看见宫玉一副刚刚出浴衣衫不整的景象,轻挑眉头道:“难得啊!看到你这副打扮。”
“发现什么动静了吗?”宫玉无视她的取笑,侧开身子,让莫子颜进屋。
“刚刚看到门前有黑影闪过,准备追去看看,一开门就看到你了。”莫子颜嬉笑着说:“怎么,有人偷窥你洗澡吗?”
看到宫玉不予理睬,自觉没趣的她走近桌边,正色道:“会是灵阁吗?下午杀了他们的第一批探路杀手,晚上就来风主了?”
“或许吧!”
见手中的只是一枚普通银针,没什么线索可寻,她放下银针,向衣架走去。莫子颜也转身往外走,准备回房睡觉,指尖刚握到门栓,就听宫玉略带僵硬的声音在屏风内响起。
“等等……”
“最好是重要的事情。”莫子颜回头,“我要休息了。”
沉着脸,宫玉提着自己黑色的外衫走出来,幽暗的眼神冒着冉冉火光,盯着莫子颜犹豫了几刻,最后颇不情愿的冷声说道:“白玉扇不见了。”
室内静默了半响,而后爆发出莫子颜嗤笑的愉悦之声。“哈哈哈……”她哄笑出声,丝毫不顾宫玉越来越差的脸色,捧腹戏谑道:“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在看到莫子颜笑到用手擦拭眼角时,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出声制止道:“够了!”
莫子颜依旧抖动着双肩,虽说并未出声,可她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眸还是提醒着宫玉这次的失误,待心头初时的惊愕和被莫子颜嘲笑的羞恼过去之后,她恢复了以往冷静自持的面容。
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盯着桌上的黑衣她开始回忆经过。
“先是打灭烛火让房内一片黑暗,等我起身走向烛台察看时,房门突然打开企图引我出房追踪……”宫玉若有所思的把视线缓缓瞥向房门,须臾的思索过后,她清明锐利的盯着莫子颜道:“当时他一定就在屋里!用银针射灭烛光后迅速进入房内,在黑暗中取走了白玉扇,再出门现身做出一副引我上当的模样.他知道我不会追出去,便可这样堂而皇之的从我眼前携玉逃走。”
莫子颜脸上的表情已不见丝毫玩笑,清朗的女声犹带几分沉静。
“那他会是谁?可以在你周围近身出手偷玉却不被你发觉,算准你绝不会出门追寻便大胆的从我们门前潇洒离去.这样的身手、心机与狂傲……会是灵阁的五大风主吗?”
“是不是灵阁风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挑衅我们。”安静的房内,红色的火苗忽闪,宫玉放下手中的空杯,一扫之前的恼怒,此刻她的表情饶有兴致。
如果是五大风主,可见自己以前小视了。如果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呢?
“挑衅我们?我看未见得吧!”莫子颜眼神灵动,嘴角微翘,回眸朝宫玉玩味的提醒道:“他好像只挑衅了你。”
宫玉侧顾,对着莫子颜扬眉一笑.一字一顿轻缓的回语道:“他当着我们的面现身离去,是料定我不会去追,可他却无视你去追的可能……不知,这是对谁更大的挑衅呢?”说完,她静静的盯着莫子颜的表情,等待着她的反应。
莫子颜的笑颜不变,回视着宫玉的眼神未言语。未几,她朝房门走去,在最后离脚出门的一刻回头翩然一笑,樱唇轻启。“小小轻视总比被挑衅之人窥见沐浴裸身要强……你说是吗?”
门被关上的一霎,房里房外两人的表情不复刚才的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一轻灵一冷峻的双眸因着一个神秘人而都燃起了熊熊的星火。
星河当空,明月皎皎,一夜春风徐徐的静夜里注定有着无眠之人。街道上铜锣刚敲过三下声响,一道丽影从窗户一跃而出,飞至静谧的街道上,悄悄远去。透过大开的窗户里,可看见房里的床畔上,一张字条被遗落在地,纸上清晰地墨字龙飞凤舞:
三更时分,城外树林。
莫子颜白色的衣袂快速的穿梭于树影之间,远远望去,犹如一方白绫飞跃在漆黑的树丛中。在察觉不远处的树干上有人息之时,她渐渐放缓脚下,步行靠近。树上背对之人似是听闻响动,磁性低哑的男声从树间传出。
“今日月色出尘,清风送爽,又有佳人相伴,如若手中再来一壶美酒,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他轻身跳下,对着莫子颜展颜勾笑。“你说是吗,白颜——莫姑娘?”
莫子颜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墨黑的长发被他用一条湖蓝色的丝绸束于身后,露出几缕懒散的飘至身前.一袭绣着锦纹的艳丽缎面长衫包裹着修长俊挺的身形,腰间玉带上插着一柄挂穗折扇,明明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打扮却又含着一股风流韵味。被半张银色面具遮掩的脸孔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黑白分明的瞳孔仿佛有着能吸引你泥足深陷的奇妙引力,微微上挑的眼尾蕴含着一丝算计的邪气,平添了几分惑人的邪魅之感。一身的美艳服色却丝毫不显妖娆阴柔之气,或是因为他硬挺的脊背、眸光中的倨傲和一直微翘着嘴角的不羁。
“不知三更相约,银狐找白颜有何要事?”既然都已知各自身份,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莫子颜盯着那半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面开口问道。
“莫姑娘不想知道是谁偷走了白玉扇吗?”他抽出折扇轻摇,扇柄下的玉坠玲儿随着摇摆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紫色的丝带穗花也随着幽幽浮动。他扇着小风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让莫子颜震惊的话语。
莫子颜听闻,复杂的扫视了他一眼,便闲散的朝周围走去。“我为何要信你?”她清朗的声音回响在树丛之间。“传闻银狐神出鬼没,偷技无人能出其右。难道我不该怀疑白玉扇是被你偷走的吗?”
“呵呵”银狐低沉魅惑的轻笑出声。
“既是我偷,何必来这”
莫子颜转身回头,沉默的看着树下光华比之星月也不逞多让的耀眼男子暗自夺量。银狐轻靠着树干,迎向她揣测的目光笑容中是笃定的悠然。两人眼光对视几眼之后,莫子颜首先收起审视的眸光,开口说道:“我想银狐应该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侠盗吧?”
“当然”银狐灼灼的看向她,过了半响,才出声道:“我要的回报是——你。”
对面的女子低笑出声,她轻扬细眉,粲然一笑,瞳眸光华流波婉转,清脆似夜莺的轻鸣微微荡开.“我怎不知白玉扇何时身价如此稀罕了?一个消息就值一个人!”她可没漏掉最后他眼中的一丝戏谑。
“说吧!到底是谁偷走的?”
“你就不怕我要的回报你给不出吗?这么笃定。”他抬头望了眼皎洁的月色,回头时眼神倏尔变亮。“今日有佳人无美酒实在扫兴……明日午时芷风院,恭候白颜大驾!”
见他眼神有异,莫子颜心叫不好,右脚刚踏出,却见他话音消落的同时,转瞬消失在一片月色中,徒留一句明日再谈的话语。
“臭狐狸!”寂静的树林里只剩下莫子颜怨念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