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轰轰烈烈的风花雪月》葭陌

8、逃婚三巨头（上）

　　“姜小姐可真是一次比一次惊世骇俗。”江乘风负着手走在我前面，悠哉道。
　　日近黄昏，朦胧之中，江乘风衣袂飘飘，步履翩翩。背影如斯美好，我却觉得他雪白的衣衫上少了……脚印。是的，我想踹他。今天我在这人面前颜面尽失，还不得已求助于他，心里已经非常不愉快了，他居然还敢讽刺我！惊世骇俗？惊死你骇死你算了！
　　“你在……骂我？”忽然，江乘风回过头来，微笑道。
　　娘亲诶，这男人太可怕了，连腹诽都听得见！
　　碍于回酒楼还得靠他带路这个不争的事实，我只有停止磨牙，换了淡定的表情道：“怎么会呢？江公子今日帮了姜尔，姜尔怎么敢骂你呢？我只是在想，江公子在陈留下了船，怎么会出现在东京呢。”
　　“我在陈留有事，至于东京吗……”江乘风笑得更加欠揍了，“也有事。”
　　我的牙齿又开始情不自禁地磨了起来。好你个江乘风，我本来也只是随便找个话说，你回答什么我不是真在意，可你这副敷衍搪塞的样子，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不屑跟我说。
　　江乘风见我表情有变，抬眼看了看天，笑得简直春风无力百花残，道：“天色不早了，最近东京不太平，咱们再这样慢慢走下去恐怕会遇上变态疯子歹徒劫匪强盗采花贼杀人魔之类的。”
　　虽然知道他是有意吓我，但是大晚上的在外面溜达的确不好，这是从小爹娘教我的，我也一直严格遵守，除了离家出走那会儿……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
　　没多久，只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呼喊：“你走这么快是要带路吗？”
　　我停住脚步，愤然回头道：“走慢了你吓唬我，走快了你又这么慢，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他轻笑着打了个呼哨，远处便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我一扭头，一匹红棕色的马越变越大，终于长嘶一声，英姿飒爽地停在我们面前。
　　我还处在震惊当中，后领便被提了起来。下个瞬间，我已经在马背上了。
　　这辈子第一次乘马，这感受永生难忘，我觉得回去以后应该写篇乘后感。
　　马背上的过程就像是在追赶时间。一切都在后退，两旁的景物不断变换，太阳落下的速度似乎也在减慢。好像我所在的世界已经不是我原来在的世界了，这个念头使我感到恐惧，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往后面的胸膛挪了挪，决定不再理会周围。
　　当我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全黑了。
　　江乘风先跳下马，伸手欲扶我下马，我却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江乘风便改了手势，用双手将我拦腰抱下。再次接触地面，我却没有了想象中的踏实，反而像在云端，双脚软绵绵的，根本就站不稳，一下子又跌回了那个怀抱。
　　“投怀送抱啊姜小姐。”头顶传来一阵笑声。
　　我今天在这个人面前可真是把我一辈子的狼狈都展示完了！自尊心受了伤，结果很可怕。我一用劲，猛地推开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江乘风缓缓收回空出的手，对着我继续笑。
　　我忍，我一定要表现得很淡定，忍……
　　可是屁股痛啊！
　　就在我快扛不住的时候，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望江楼的大门开了。江乘风道了句“后会有期”，便翻身上马，风驰而去。
　　“哎哟，小姜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小邱从门内疾步出来，上前扶我站稳，帮我拍着身上的灰尘。
　　我回过神来，急忙问道：“杨……我哥呢？他回来了吗？”
　　“哦，他已经……”
　　话未说完，又一个身影从门内冲了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按进另一个胸口。
　　这个胸口和刚才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带着凉意，却一点不让人感觉到冷。
　　杨和光的语气显得有些慌乱：“小尔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
　　其实我不是很想离开这个怀抱，但是……
　　我终于一把推开他，顾不得看他错愕的脸，转身吐了起来。
　　我想我的乘后感就是一个字：晕！
　　后来，我的解释是，一个好心的马夫送我回来的。虽然我很不想把“好心”这么好的词用在江乘风身上，但是，比起把我在他面前展示过的那么多糗事和盘托出，我还是觉得便宜他比较好。
　　当晚，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打开窗户，望着漆黑的夜空静静思索。
　　虽然当时脑子不大清楚，而且恶心地直想吐，但是杨和光的满脸忧色我记得，那双紧紧的手臂上的颤抖我还感受得到。我知道，他在害怕，怕我走丢，可是，我感到有些不对劲。我也怕他走丢，甚至怕他被他的家人找到，但是我并没有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恐惧。似乎，有其他令他感到害怕的东西，只是，我怎么也猜不到，那是什么。
　　“清夜不能寐，悲风入我轩。”忽然，头顶传来这么一句。
　　其实吧，此情此景，这句诗还是挺好的，用得好，吟得也好，如果我没有循着声音找人的话。
　　只见对面的屋顶上，江乘风背月而坐，夜风吹袭，发丝飞扬，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
　　“江乘风，你这是要乘风归去吗？”我探出脑袋喊道。
　　“但是我恐琼楼玉宇啊！”江乘风也喊道。
　　话音刚落，一滴水渗入头发，凉意侵入头皮。我瞬间有种天助我也的感觉。
　　“你不应该恐琼楼玉宇，应该恐天降大雨！”
　　说完，雨声淅淅沥沥。我伸手关窗。就在最后一道缝即将合上的时候，一双手扳住了窗沿。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自己力气小，江乘风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化解了我抵死反抗的力量，纵身跃进了我的房间，还很“贴心”地带上了窗。
　　“你给我出去。”我叉腰怒视他。
　　“哦？”江乘风坐在我的床沿，一副痞子相，“那你是要我从门出去呢，还是窗户？”
　　“有区别吗？”我不耐烦道。
　　“是没什么区别。我要是从门口出去，那看到的人就会说，深夜有个男人大摇大摆地从姜尔房间出来；要是跳窗户呢，那人家就会说，有个男人半夜从姜尔房间的窗户溜走了。”江乘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无赖！流氓！痞子！疯子！”我大怒道，“我跟你有仇啊，你要这么害我！”
　　“倒是不是我要害你，只不过，有笔账我们得算算清楚。”江乘风理了理沾湿的衣襟，缓缓说道。
　　“什么账？”
　　“我今天呢，带你逃离了那群围观你的人，还把你送回了望江楼，算得上是你的恩人。可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反倒恩将仇报，下雨了把我拦在屋外淋雨。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他气定神闲道。
　　“你这么精明，真该去经商。”我撇撇嘴道。
　　江乘风笑而不语。
　　反正我也不会算账，粗粗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那这样，等雨小点，我给你把伞，你就像刚才一样，很快地进来，很快地离开，不要让人看到。你看这样行吗？”
　　江乘风低头拿手指在膝盖上弹着，好一会儿才说：“成交！”
　　我松了口气，径直走到床边，绕过他爬上了床。
　　“你干什么？”
　　“睡觉啊。”
　　“睡觉？”
　　“对啊，伞在门口，你要走了就自己拿，不用跟我道别。”
　　说完，我自顾自钻进了被窝。
　　“有男人在你床边你也敢睡？”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意图不轨，那我醒着睡着有什么分别？反正我打也打不过你，说又说不过你。”
　　不顾江乘风的满脸错愕，我说了句“安静点啊”，就背过身去。
　　江乘风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反正天亮了我醒了，门口的伞没了，窗子关得好好的。只是窗缝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二个大字：“佳人在塌，良宵难忘，有缘再见”。
　　我紧紧拽着纸条，咬牙切齿道：“你个赤裸裸的调戏……”不过最奇怪的是，难道他随身带着纸笔墨？
　　第二天酒楼的客人很少，我趴在桌上，百无聊赖。
　　“没事干啊！”我叹气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做事，兰字雅间要一壶祁门红，一叠梨花糕，你给送过去吧。”小二进来道。
　　“好嘞！”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兰字雅间是官家的公子小姐最喜欢的一间，不知道这回是谁家的公子小姐。
　　带着一点点好奇，我推开了门。
　　这一进门，手里的茶壶都快掉了。娘亲啊，这东京为什么这么小！
　　“是你？”孟阑珊抬头一见我，也是惊讶万分。
　　“小尔你忘记拿茶杯了。”杨和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