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记》玉箫

10、第九章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箫儿。”凯特王子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按住了飞快地走在前面的玉箫的肩头，强迫她停下来面对自己。“我弟弟，安，他……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哼。”玉箫长出了一口气。“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也不怎么严重嘛！”她满脸的郁闷，还在为刚才那句“丑八怪”而耿耿于怀。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她呢！就算她不是美女，毕竟还是属于看得过去的那一类啊。
　　“原来是这件事。”凯特王子松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箫儿，安他从小脾气就比较怪，不爱见陌生人。这样好了，过几天我让他给你道歉，这样行了吧？”
　　“道歉就免了，我也不敢奢望。”玉箫垂下头，为他温柔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失神，心头如小鹿乱撞。即使已经知道了他是个有妇之夫，他对她的吸引力竟然还是丝毫不减！
　　玉箫有些懊恼地背转了身子，定了定神补充道：“只希望他能好好配合我的治疗，不要处处跟我对着干就行了。”
　　“你说的是真的？安的病能治好吗？”凯特王子听了这句话立刻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扭转过来。
　　“我可没说‘一定’能治好。”玉箫冷笑着挪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心里有一丝丝的失望，毕竟他真正关心的人就只有他的弟弟啊。
　　“不过我说句实话，你弟弟居然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个奇迹了。”看到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玉箫心里居然有种解气的快感。
　　“什……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微微颤了颤。
　　“严重营养不良加贫血，肝肾阴虚，心火又太盛，内分泌失调导致各项器官不正常工作，全身的经脉乱得一塌糊涂，行气不畅。哦，还要加上不时会发作的轻度哮喘，心律不齐导致的心慌气急。”玉箫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讽刺地笑了起来：“你弟弟的毛病可不是一般的多啊。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病人。”
　　“你不过看了他几眼，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凯特王子呆呆地看着她。
　　“废话。我是干什么吃的？”玉箫不满。“你弟弟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只要不是庸医看了都知道。”
　　“那……那你的意思是，他的病没救了？”凯特王子脸色灰败地低下了头。
　　“我也没那么说啊，你先别急着失望。”玉箫看到他悲伤的样子马上就心软了，反而回来安慰他：“你弟弟的病都是慢性病，虽然治起来有些麻烦，但都不是立刻致命的。只要循序渐进地调理，一定会逐渐好转。对了，他今年多少岁了？”
　　“再过两个月就十六岁了。这和治病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玉箫点头：“这种病都是先天性的经脉不通不畅导致的，年纪越小越好调理。他才十六岁，身体还未成型，治愈的希望也是比较大的。”
　　她说完后，自己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想不到这个臭小子比我还要小两个月。”
　　“那就全都拜托你了。” 凯特王子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纯净的蓝眸专注地盯着她垂下的头：“你治好了安的病，我会重重报答你的。”他真诚地说。
　　“报答？”玉箫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个词还真是新鲜啊！凯，你把我玉箫看成什么人了？惟利是图的势利小人吗？
　　凯，我想要的是你的心，你的爱啊，可是你能给我吗？
　　凄凉的表情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瞬。
　　她很快就昂起头来，平静地直视他的蓝眸：“我不求报答，只想请你帮个忙，不会很麻烦你的。”
　　“什……什么事？我一定尽力作到。”他有些诧异，她的口气突然变得如此冷淡和疏远。
　　“很简单。作完我答应你的事后，我要回家。”玉箫将那面小小的铜镜拿出来，放入他的掌心。“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认得这面镜子和知道它的来历的人。”
　　她低头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了一下：“这是我回家的唯一线索，请你务必要好好保管。”
　　她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所以她终于还是会决定回家去。
　　自己无论如何也留不住她了吗？她最终会像一缕尘埃，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吗？
　　凯特王子落寞地站在原地，手紧紧地握住那面镜子，直到指关节都变得青白。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感到心被撕碎成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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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你就住在这里好吗？这里虽然不大，可是很干净的，每天都有人来打扫。而且这里离大门比较远，所以相对安静一些。”
　　菲丽亚将玉箫带到了一所小巧玲珑的木头房屋前面，笑着向她解释。
　　“菲丽亚姐姐，真的谢谢你，这已经很好了！”玉箫感激地连忙说。
　　这栋房子藏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丛里，雅致朴素，加之清净安宁，很合她的心思。
　　“这是夏米，以后就是你的侍女。”菲丽亚指着一个中等个头的少女对她说。
　　“可是，菲丽亚姐姐，我不用侍女啊，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玉箫惊讶，往常的十六年可都只有她照顾别人的份。
　　“凯说你是我们家的贵客，特别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你就别推辞了。”菲丽亚温柔地笑着。“夏米，这就是玉小姐。”
　　“玉小姐，你好！”那个少女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向她甜甜地笑了笑，嘴边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玉箫不好意思再拒绝了，也向她微微笑了笑。
　　“好了，小玉，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菲丽亚弯腰推着两个硬是要跟来凑热闹的小肉球：“卡西，莱丝，走了，让姐姐好好休息一下！”
　　“不嘛，我还没和姐姐玩呢。”六岁的卡西噘着小嘴不肯走。
　　“我也不走，姐姐说要讲故事给我们听呢。”三岁的小莱丝也奶声奶气地提出抗议。
　　“姐姐明天一定陪你们玩好不好？卡西、莱丝是乖孩子，要听妈妈的话，对不对？”玉箫将两个小肉球抱起来，每个都亲了亲，见他们满意地点了头，才将这两个宝贝交到菲丽亚手里。
　　“还是你有办法，这两个小家伙天天烦得我头疼。”菲丽亚笑到：“那我先走了，少了什么就让夏米来找我要，千万别客气。”
　　玉箫点头含笑目送他们离去。
　　“玉小姐，你想先洗澡吗？”夏米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甜。
　　“这里可以洗澡！万岁！太好了！”玉箫兴奋地跳了起来。谢天谢地，她快有一个月没舒服地洗个澡了，最多也只是拿冷水擦擦身子，有洁癖的她早就觉得自己全身发酸发臭了！
　　她一面快手快脚地整理东西，一面同夏米聊天：“夏米，你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你父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来这里当侍女？”
　　“我的父母早就死了……”夏米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哦……对不起，我真是很抱歉……”玉箫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一开始就提了个这么愚蠢的问题。
　　“没关系。”夏米的脸上很快又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玉小姐。我来这里都快五年了呢！”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呢？”玉箫还是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夏米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很崇拜的表情。“是凯特王子带我来这里的！”她的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我出生后没多久母亲就死了。家里只剩我和父亲相依为命。我父亲是凯特王子手下的一名副将，但在一场战争中阵亡了。凯特王子可怜我孤苦无依，就带我来了这里。”她轻轻嘘了口气，又补充到：“其实不止我，这里还有好多的女孩子是凯特王子带回来的孤儿呢。”
　　玉箫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楚，沉默了许久才叹道：“凯……凯特王子，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呢……”
　　“是啊是啊！”夏米用力点头：“他对我们下人都很和气呢！他很关心我们，不象别的贵族那样虐待奴隶。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我们能在这里工作真是神赐予我们的福分！”
　　可惜这样的好男人，我却没有福分得到他的爱。其实我又何德何能奢求他的爱呢？我有什么资格？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过也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罢了，和夏米她们又有什么分别？玉箫难过地想。
　　她用力眨掉眼睛里逐渐泛起的潮气，想换个轻松些的话题。
　　“夏米，你多大了？”
　　“我十七岁了，玉小姐。”夏米很恭敬地回答她。
　　“那跟我差不多嘛，我十六，还要叫你姐姐呢。”
　　“玉小姐，这可不敢当。”
　　“什么不敢当啊。”玉箫直起腰来。“你别一口一个玉小姐的，听得我怎么这么不自在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小姐。这样好了，你比我大，就叫我小玉，我还是喊你夏米，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玉箫笑眯眯地点住她的鼻子：“就这么定了，不然我就要生气了。朋友之间是没有这么多客套的。好了，洗澡的地方在哪里，带我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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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噻，这就是洗澡的地方啊？”玉箫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露天的水池。那个巨大的水池是用纯白的石头在地上嵌出来的，非常干净豪华，里面的一池碧水波光粼粼，还微微冒着热气，是很诱人没错，可是周围毫无遮拦，除了象征性的围了几层基本上透明的轻纱。要是有人路过这里，不就轻而易举地把她看光光了！
　　“放心啦，没问题。这是主人才能使用的浴池，别人是不能随便过来的。而且有我在这里给你守着，你就放心大胆地洗吧。”夏米笑着开始帮她脱衣服。
　　“等、等一下！夏米，你在那边坐着就好，我、我自己来！”玉箫羞得面红耳赤，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这还真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什么嘛！有什么害羞的！”夏米干脆一把将她推进了水里，自己连忙躲到一边去大笑。“这下不脱也得脱了吧！”
　　夏米也是个纯真活泼的少女，看玉箫丝毫没有架子，爽朗外向的性格更是与她一拍即合，也很快就将她当作自己的好朋友了。
　　“好……好你个夏米，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你有种的就不要跑！”玉箫全身精湿，只好狼狈不堪地在水里脱了衣服，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哇！小玉，你的皮肤好白，好漂亮哦，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废话，我本来就不是埃及人！玉箫暗想。
　　“哇，小玉，你用什么洗澡的？好香啊，这么多泡泡！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种东西？”
　　废话，你要是见过洗发水沐浴露还得了了！玉箫皱皱眉头。
　　“哇，小玉……”
　　“停！夏米，拜托你，让我安安静静洗个澡行不行？”玉箫从水里站起来，恨不得把夏米那张说个不停的嘴牢牢封住。
　　忽然，她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她听到了微微的脚步声。
　　“怎么了？”夏米被她忽然的郑重吓了一跳。
　　“嘘……有人来了。”
　　“是吗？我怎么听不到？”夏米怀疑地挠了挠头。
　　她居然怀疑面前这个内功高手的耳力？玉箫几乎要吐血。可是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接近了。
　　“怎么办？”玉箫慌张地看了看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和头上身上满满的泡沫，连忙叫到：“夏米，你快去看看，不管是谁，让他慢点过来！”自己则一头钻进水里清洗一身的泡沫。
　　夏米的样子像是完全不信，但还是起身慢吞吞地去了。
　　玉箫好不容易洗干净了，连忙把头伸出水大喘了几口气，站起来转身就准备拿起放在一旁的浴巾。
　　突然，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好象谁正在冷冷地看她一样。她下意识地一抬头，顿时傻愣在当场，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来。
　　一个半裸的男人，正直直地立在她面前。
　　那人披散着耀眼的金棕色长发，身材颀长却单薄瘦削，皮肤像多年不见阳光了似的苍白，五官绝美却冷酷阴厉，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那个人，玉箫努力地吸气、呼气以免窒息，就算只看过几眼却杀了她也记得的那个人。
　　拉美西斯。
　　玉箫惊觉自己还没有穿衣服，条件反射般地一跃又跃回到水池里，就好象那些透明的水能帮她遮掩一下似的。
　　真是笨死了！玉箫暗骂自己，应该拿就放在手边的浴巾啊，又跳回水里有什么用呢？都怪这个男人，不对，这个十六岁的男孩，无形中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害她乱了方寸。这下完了！她的清白不保了！
　　“那个，拉美西斯王子大人。” 玉箫艰涩地开口，“能不能请你先转过去一会，让我先穿上衣服。”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有些放肆地扫过她晶莹白皙却由于羞窘而微微泛出些粉红色的大片裸露着的肌肤，扫过她娇小却玲珑有致的身躯，扫过她湿漉漉地披在背上的浓密卷曲的乌黑长发，最后定格到了她笼罩着大片红晕的小脸上。她的五官也如她的人一般小巧精致，透露出一种清秀绝俗的灵气，她的瞳仁是接近透明的浅棕色，眼睛瞪得很大，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着泪光。
　　这是一双如小猫般灵动的眼眸，带着一种独特的野性，他想。然后他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兴味，却仍是冷酷无比。
　　玉箫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暴血管而亡了！这个男孩子才十六岁啊，怎么会有这么犀利这么成熟的眼神！他像在欣赏一件物品般，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地方。他的目光带有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压得她连最擅长的逃跑也忘了。
　　僵局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下去。
　　“小玉，根本就没有人呀！”一个清脆的此时听来有如天籁的声音响起，夏米大小姐终于不紧不慢地回来了。玉箫心里暗暗叫苦，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呀。
　　“害我白跑一趟——呀！你是谁？”乍一见到水池前的男人身影，夏米吓得脚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是谁？怎么敢随便跑到这里来？” 夏米色厉内荏，声音也在微微地发抖。
　　我的天，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谁？玉箫苦笑。不过不知道也好，否则她肯定没有义气地丢下还光着身子的自己落荒而逃。
　　“夏米，快把那条白色的毛巾扔给我，用力点！”玉箫急得声音都走调了。
　　“什——哦，是这个吗？”夏米还算机灵地将浴巾揉成一团扔了过来。
　　玉箫一把接住，猛地从水里蹿出来，眨眼间已将浴巾紧紧地裹在了身上。虽然还是有大片肌肤裸露在外，但她已顾不得了。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一把拉起还在发呆的夏米，就在拉美西斯的眼皮底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很没有形象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