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记》玉箫

11、第十章

　　“玉小姐，你好！”两个身形妖娆面容娇艳，穿得珠光宝气的女子站在拉美西斯的房门外，对远远走来的玉箫行了个礼，有些过分热情地打着招呼，目光毫不避缩地打量着她身上的那件普通侍女才穿的粗亚麻布长裙。
　　“哦，你们好。你们是……”玉箫被她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叫丽塔，她叫曼妮，我们都是拉美西斯王子的侍女。”个头高些的女子抢着回答，笑得花枝乱颤。
　　“什么侍女，我看是侍妾还差不多。”夏米低声嘀咕，对她们娇艳媚人的外表相当不满。她用力地将玉箫拉到一边，愁眉苦脸地说：“小玉，我看……我们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化一下妆再来吧？你这个样子,唉——”
　　她们两个今天已经为这个问题争论一早上了。
　　玉箫死活不肯穿那件菲丽亚让人送来的现在最时兴的薄纱露背裙，而是抢了一件夏米的侍女亚麻布长裙穿，将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并坚持不肯带任何金银饰品，也不愿意画眼线、涂眼圈，她坚持说，那很像她的国家特有的一种叫熊猫的动物。
　　夏米被她气得几乎要吐血，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她把瀑布般的长发打成一条粗粗的辫子，素面朝天地准备出门了。
　　“你是凯特王子的客人，怎么能打扮得比侍女还不如，这不是丢王子的脸嘛。你好歹也让我帮你梳个发型，带点首饰嘛。你的皮肤那么漂亮，干吗不露出来给别人欣赏啊……”一路上，夏米在玉箫耳边不停地碎碎念，念得玉箫快要抓狂。
　　“夏米，首先，我不喜欢带首饰，因为太重，你看，我连耳洞也没有穿过。其次，我是异国人，你们这里的服装对我来说太暴露，我不能接受。你明白了吗？”玉箫难得严肃地对夏米说。夏米也只好噘着嘴不吭声了。
　　她其实并没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夏米。
　　那是因为昨天在浴池发生的事还在让她耿耿于怀。她十分不喜欢，甚至是有些厌恶拉美西斯的那种目光，那种冰冷的、放肆的、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他的目光毫无顾忌地扫遍她的全身，看得她不寒而栗。她今天之所以穿得严实，并且毫不打扮，就是不想再引来那种恐怖的目光。一想到他竟然是第一个把她看光光的男人，她就脸红心跳，并且懊恼万分。
　　玉箫接着转身对那两个正在窃窃私语的侍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么，两位美女应该知道我是来给你们王子看病的吧？”
　　“知道知道，凯特王子昨天特别派人来关照过！”听到玉箫叫她们“美女”，两个女子顿时笑开了花。“玉小姐，请进，王子应该已经起床了。”
　　“夏米，你不跟我来吗？”玉箫转头奇怪地看着缩在一边的夏米。
　　“这个……我听说，九王子是个很阴沉很恐怖的人，我昨天又对他那么无礼，我看……我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夏米哀求地看着玉箫。
　　玉箫叹了口气，这个夏米，骨子里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昨天回去告诉了她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后，她吓得一夜都没睡好觉，现在还可怜巴巴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呢。
　　“那你就这么没义气，丢下我跑了呀！”玉箫瞪她一眼。“药箱给我吧。我看你呀，还是回去补眠吧。”
　　“哇，小玉，你真好！我最爱你了！”夏米扑上来亲她一口，又不放心地叮嘱：“要是有事你就赶快跑，啊？凯特王子会护着你的。”
　　“去你的吧，我还就不信他能把我吃了。”玉箫笑着摆了摆手，转身进去了。
　　夏米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地看着她走进去，那门立刻又“砰”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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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跟凯特王子那天带她来的时候一样，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装饰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糜烂的气息，玉箫想，想不到少年时代的拉美西斯大帝是这样一个恶俗的人呢。
　　她径直走到最后面，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她一直以为还是像上次那样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在看到满屋的女人时，她不禁大大地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转成了惊讶。
　　我的天呀！超多的美女啊！
　　玉箫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大的一间屋子里，居然挤了十几个美女，而且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不对，是万里挑一的绝色！她们都垂着头安静地站着，正中间的大床边，有两个最美丽的女人，一个服侍拉美西斯更衣，一个小心翼翼地梳着他那一把金棕色的长发。屋里人虽多，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怪不得连玉箫这个内功高手都以为里面没有别的人。
　　在这么多美女的映照下，玉箫觉得自己就像角落里那颗最暗淡的尘埃。
　　“那个……”玉箫看没有人注意到她，只好清清嗓子自报家门。“拉美西斯王子，我是来给你看病的，我叫玉箫。”她微微地鞠了一躬。
　　一片寂静。
　　玉箫的脸慢慢变色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理她！那些人各干各的事，包括拉美西斯在内，连眼皮也不曾抬过一下！
　　“臭小子，拽什么拽啊！”玉箫在心里早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要不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谁愿意吃饱了撑的来理你呀！”
　　她也懒得说话了，谁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啊，她玉箫这点自尊还是有的！她冷着脸，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这群人要装腔作势到什么时候。
　　拉美西斯也真是摆足了架子，从穿衣到洗嗽到装扮再到吃早餐，足足花了快三个小时的时间！玉箫坐在角落里，头一点一点地几乎要睡着了。
　　正在迷糊中的玉箫，突然觉得浑身一阵没来由的寒意，她眯着眼睛一抬头，立刻惊得跳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那些女人都不见了！要不是空气里还留有浓烈的花香味，她真要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了！
　　“我的天，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这些女人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玉箫揉揉眼睛，看向屋子里剩下的唯一的人。
　　他坐在床边，正冷冷地盯着她，纯黑的眼睛深邃不见底，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态度是高贵而傲慢的，带着对所有人的不屑一顾和鄙夷。他的气息是冰冷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真佩服那些女人，她们是怎么呆在这个冷血怪物身边的！”玉箫打了个激灵，拼命给自己鼓了鼓劲，再次开了口。
　　“拉美西斯王子，能不能借你的双手给我用一下，我把完脉马上就走人。”玉箫很客气地说。
　　他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还是用冷冷的目光逼视她。
　　“镇定！镇定！”玉箫暗暗对自己说，她提高声音又把那几句话重复了一遍。
　　他还是没反应。
　　“你没反应我可就当你默认了啊！”玉箫强忍着逐渐蹿高的怒火，迈着正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拿他的手腕。
　　这次他终于有反应了。
　　他像赶苍蝇似的挥开她的手。
　　他优美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了五个字：“丑八怪，滚开。”
　　！！！！！！！！！！！！
　　玉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子实在是太拽了！
　　熊熊的怒火在燃烧，她豁出去了！
　　她“噌”地一下跃到他的面前，将他一把按倒在床上，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低下头，脸对着他的脸，破口大骂：“臭小子！要不是你哥哥，你以为我愿意理你啊！实话告诉你吧，你这一身的破毛病全世界就我能治，你还敢对我拽呀！我比你还大两个月呢，你还该叫我一声姐，你这态度是对长辈的态度吗？没教养的小孩！”
　　她捏着他冰冷苍白的脸颊：“不给你小子点厉害的瞧瞧，你还真当我好欺负了！喂，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不服气是不是？”
　　张牙舞爪的她真像只小野猫啊，还是这样比较适合她。拉美西斯盯着她近在咫尺的气得通红的俏脸，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如果能驯服这只小野猫，看看她服服帖帖的样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他想。然后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玉箫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人八成是不正常吧，这种时候还笑？而且是这么一个阴森森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有些怯场了，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天做足了准备再来对付他。她这么想着，手脚已经开始行动了。
　　一双冰冷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他稍一用力，玉箫就被拉倒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顿时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好冰冷的身体呀！玉箫立刻觉得有一股寒气从他身上传了过来包围住她。她不禁打起了哆嗦。
　　此时有一个可笑的想法突然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她好想温暖他！温暖他冰冷的心，温暖他所有的一切。她傻傻地看着他绝美妖魅的脸，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根本没想到要离开。
　　她身上的热气传了过来，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药香，与他的所有女人身上的花香都不一样，竟让他有些微微的醉了。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攫住了她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她丰满小巧的红唇。他肆意蹂躏着她柔软香甜的唇，感觉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他居然有一种残酷的破坏后的快感。
　　他的手缓缓向她的衣服里探去，但是包得过于严密的裙子阻止了他的行动。他恼怒地一用力，“哗——”她的裙子立刻四分五裂！
　　玉箫觉得肺里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她就要窒息了！就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洞，张大邪恶的嘴，要将她彻底卷走！
　　这种时候，她多年艰苦的训练终于发挥了作用。
　　在最后一丝理智流走之前，她用尽浑身力量脱离了他的掌控，捂着破碎的衣衫踉跄地退了几步，腿一软，重重地一跤绊倒在地。
　　“真不简单，你是第一个能逃开我的吻的女人。”他缓缓地坐了起来，对她冰冷地笑，说了第一句话。
　　一股无比的委屈从玉箫的心里冒了出来。她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铺着的地毯上。
　　不论她如何坚强，她毕竟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刚才的那个吻是所有少女最珍视的她的初吻！
　　“师父、爸爸妈妈、大师兄，你们的玉儿被人欺负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来救玉儿……”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凯特王子微笑的脸。
　　“我恨你！我恨你！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为什么……”她虚脱地倒在地上，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有的伤痛一起爆发出来，她索性嚎啕大哭出来。
　　“箫儿……”一个声音远远地飘来。
　　“箫儿。”是他的声音吗？肯定不是的，他怎么会来呢？
　　“箫儿！”那个声音逐渐变得真切，她睁开泪水朦胧的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温柔的脸。
　　凯特王子的脸。
　　“凯……是你吗？”她抬起手，不敢相信地摩挲着那熟悉的轮廓。
　　“是我。箫儿，你怎么了？” 凯特王子是一大早就听说了她会来给弟弟治病，可是父王急急地招他进宫，一直忙到刚才才回来，于是就先来看看结果怎么样，谁知道一进门，居然是这样混乱的场面！
　　“我恨你！都是你害得我这样……呜呜呜呜……”玉箫一边哭，一边胡乱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心痛地抱着她站起来，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她的身子。他的蓝眸中开始有火气冒出，直直看向坐在床边冷冷地盯着他的拉美西斯——自己的弟弟。
　　“安，你……你到底对箫儿作了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的颤哑。
　　“没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吻而已……真是个笨女人，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拉美西斯冷笑着。
　　“你……你太过分了！箫儿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她跟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一样！”凯特王子抚摸着玉箫红肿流血的嘴唇，气得口不择言。
　　“哦？一向温和的哥哥，居然会为了个女人责骂他心爱的弟弟？难道我们的兄弟情，比不上那个笨女人？”拉美西斯的黑眸危险地眯起，冷冰冰地讽刺他：“哥哥，难道从不对女人动心的你，也会……”
　　“够了，安。”凯特王子挫败地低下头。“我承认，箫儿是不一样的。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不希望你伤害她，那样我会很心痛。”
　　他头也不回地抱着玉箫大步离开。
　　拉美西斯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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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箫趴在床上，全身紧紧地裹在被子里。她还在不断地抽泣。
　　夏米唉声叹气地坐在旁边，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不停地埋怨自己原本应该跟她一起进去的。“小玉，你就别难过了啦，这样凯特王子也会很难过的。”
　　就是他，让她肝肠寸断！玉箫心碎地紧紧地咬住床单。
　　她满以为经过了这件事，他会同意她永远不见拉美西斯的面。但是他却对她说，拉美西斯是他的弟弟，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他希望她能原谅自己的弟弟，继续为他治病，等等。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吗？为了能换取他一丝真心的温柔的笑容，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他怎能如此利用她对他的一片真心？她在他的心目中，到底算什么？
　　玉箫越想越伤心，万念俱灰，躲在被子里整整哭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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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儿，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弟弟，继续为他治病？”凯特王子惊喜地看着来找他的玉箫。
　　“是的。”玉箫冷静地点头。“不过我先说明，这是有代价的。你必须尽快完成我告诉你的事，我也会尽心尽力为你弟弟治病。”
　　她想了一下，又平静地补充：“那天的事多谢你。可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箫儿地叫我？我不认为我们熟悉到这个地步。”
　　凯特王子的脸黯了黯，“是么？你不喜欢听，那我以后不叫就是了。”
　　“谢谢你。”玉箫说完，便飞快地离去，她怕自己再也维持不住那个平静的假象！她喜欢听他叫她“箫儿” ！喜欢极了！但是她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感情，从现在开始，她要亲手斩断这一切。
　　否则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的人将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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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
　　拉美西斯的房间里。
　　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是气氛却不同了。
　　远处的桌子上，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玉箫说过，如果他再有什么举动，她就先杀了他，然后自己再自杀。
　　“你变了。”拉美西斯对着认真地闭着眼睛帮他把脉的玉箫说。“以前你没这么安静，这么冷淡。现在的你，像是对什么都丧失了信心。”
　　“是吗？”玉箫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微笑道：“那你是喜欢原先的我呢，还是现在的我？”
　　“原先的你。”他静静地说，紧盯着她的脸。
　　她脸上只有一瞬间的悲伤闪过，然后仍是微笑：“那要拜你们两兄弟所赐了，改变我的人，是你们。”
　　她接着说：“我带来的草药已经用完了，你们家里的药还很不齐全，从明天开始，我要出去寻找新的草药。”
　　他倒在床上，眼睛仍旧紧紧地盯着她，开口：“你要是想变，在我面前可以随时变回以前的那个你。你天天这么顶着一张假面具不累吗？而且，据我所知，你不过是在我和我哥哥面前才这么一副冷淡的样子。在夏米，在卡西和莱丝，在别的任何人面前，你都还是那个真实的你。”
　　“对付你们兄弟，只有用这个办法。”玉箫冷笑。
　　“你还是爱着他。”他肯定地说。
　　“你别胡说，我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玉箫的声音提高了些。
　　“你别急着反驳我，你的心，你最清楚。”拉美西斯冷冷地说。
　　“从明天开始，你要禁酒禁欲，否则我的治疗会根本没有效果。”玉箫巧妙地转换了话题。
　　“那不可能。酒和女人，是我生命里唯一剩下的东西。”他懒洋洋地拒绝。
　　玉箫厌恶地皱皱眉头。这一个月以来，她天天见他过着花天酒地、和无数的美女厮混的糜烂日子。她早就想好好臭骂他一顿了。可是顶着那张冷淡的假面具，她根本没有机会骂出口。
　　“那好，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会尽一切可能阻止你再这样糟蹋自己。这是我对你哥哥的承诺。”玉箫盯着他，坚决地说。
　　“是我哥哥的关系，还是你的原因？”他的目光依旧锐利。
　　玉箫心里一惊，的确，这段日子以来，她发现拉美西斯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坏。而且她还发现，他其实内心里还是个未长大的男孩，他做的所有坏事，也止不过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恶作剧似的叛逆心理而已。她知道，这个少年的内心里有一块很黑暗的地方，只是暂时还没人触碰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他多了几分真心的关怀。
　　“不管是谁，你都不应该这样，那是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玉箫老气横秋地说着，仗着自己比他大两个月，她经常这么“教育”他。
　　果然，他又冷冷地笑了，唇边带着一丝不屑。
　　“对了，可能你自己不知道。”玉箫想到一件事，突然笑了：“我告诉你哦，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你会成为一个很伟大的人！”她神秘地说，“你信我的准没错！所以，千万不要对自己丧失信心！”
　　她笑着走了，没忘记带走那把匕首。
　　拉美西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反复琢磨着她最后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