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安格的疑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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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熙有些心虚。
虽然理论上那条鱼是他抓到的，但他一早也说过要送给安格。哪怕最后定为食宿交换，鱼的所有权也不算归他。对于从小到大连耍赖都没有过的青年来说，将他人物品私自处理很超过自己的底线。
拿过放在石头上的木碗，碗里是乳白色带着微微热气的鱼汤，一层薄薄的油膜覆在汤面，在走动中轻轻荡漾。
“我煮了点鱼汤。”端着碗走上前，宁熙尽量保持镇静。一堆两米多高的汉子挤在面前，哪怕他再不在意外界的事情也不得不在这种身高压力下低头。
“喵喵喵喵——”那是宝宝的汤！安静趴着的小猫立刻站了起来，小脑袋扬得高高宣示所有权。
拍了拍他家馋嘴的小子，安格一手抱过幼崽一手接过汤碗，想了半天才挖出两个字：“谢谢。”
“兔子我不会弄。”摇头表示不用，宁熙脸上憋出一层薄红：“没帮上什么忙。”
连生火放油煎鱼都是邻家大哥帮的忙，他就动了动口，最多煮汤的时候看着火而已。
在邻家大哥帮忙的时候，宁熙倒是从对方嘴里知道了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小猫两个——因为小猫还没有化形，所以安格也一直保持着兽形，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火。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算不算多事。
按下在怀里扒拉着汤碗的小猫，安格看着眼前的青年。
可能不太习惯和人靠近，这青年在他接过幼崽和汤碗后向后退了几步，不过这样也让他不至于只能看到对方的头顶。
黑得接近纯粹的眼睛微微偏开视线，好像看着又感觉像没有看着，让人捕捉不到他视线的方向。素白的脸上鲜少表情，不过浅色的唇有着天然向上的角度，看上去整个人很柔和。
也不怪风缇他们会把他当做雌性。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穿着那身鱼衣捕鱼的情景，他大概也会以为他是哪个部落走失的雌性。
“先进屋吧，您这样会晒伤。”
生疏的对话让风缇他们集体噤声，互相挤眉弄眼交换着消息。
「怎么回事？还没搞定？」
「是为了幼崽才找来的吧？」
「肯找来就是有希望！」
「要不我们先走，让他们好好说话？」
自觉杵在这里很破坏气氛的一群人立刻招呼起还围在篱笆周围的幼崽们，自家的，邻居家的，纷纷找借口揪着小崽子们散去。
无奈地承受着兄弟们离去前祝福的拍打，安格对于这群热情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天上人也好，雄性也好，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到现在这个时刻，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会有这么小心翼翼的天人吗？传说中行于天上，鲜少在地上停留的人类，想象中总是一副美丽而强韧的样子，对于仰慕的兽人亲切中带着疏冷。
就像每年祭祀中，神坛里浮现的影像一样。
……
“我是不是有些多事？”黑发人类偷眼看向兽人，这种突然间人群散开的情况还是有些吓到他。
“不，其实……应该谢谢你。”人类的小心翼翼也影响到了兽人，安格把小猫放到肩上蹭了蹭：“宝宝很久没有这么活泼了。”
家里没有雌性，为了方便带幼崽，他很久没有变身成人形。捕到的猎物有一部分要交给替他照顾幼崽的人，另一部分还要贮藏起来用以度过汛期，熟食的滋味已经很久没有尝到。
无视了小猫在耳边急急叫唤，安格举起碗喝了一口乳白色的汤汁，鱼肉鲜甜的滋味通过舌尖在口腔中蔓延。
诧异地抬起眉，嘴里鲜美的味道出人意料的寡淡。一点点盐再加上一点点的姜味，如果不仔细品尝根本察觉不到。
“有点淡。”兽人迟疑了一下。
“味道重对皮毛不好。”宁熙倒不觉得什么。家里养过动物都知道不能给小动物吃和人同样的东西，会掉毛。
哪怕是猫妖怪，恐怕也不会喜欢变成秃毛怪。
小猫不介意淡而无味的鱼汤，攀住阿爸的手臂，半个身体挂在碗上，毛茸茸的小脑袋整个都埋到碗里去。小舌头卷得吸溜出声，在阿爸靠近的时候还发出威胁的唬声。
看到小猫穷凶极恶的吃相，安格和宁熙一时都沉默了。
“锅里还有。”宁熙暗自抹汗，“这碗本来是凉着给小猫的。”
猜不到兽人什么时候回来的人类对于自己第一次下厨完全没有信心，幸亏鱼汤还是很简单的东西。在邻家大哥帮忙看火后，看着那个爱笑的大哥喝下第一口汤，他才敢把鱼肉捞出来让那些在篱笆外张望的猫崽们尝尝味道。
虽然已经可以变化人形，猫崽们还是长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舌头，在被烫得跳脚的同时还不舍得放下白嫩的鱼肉，宁愿听话地去洗干净爪子再捧着鱼肉慢慢咬。
至于小猫的食物，当然由宁熙全权负责。不仅有鲜美的鱼汤，还有细心挑去鱼刺的白嫩鱼肉混成浓稠的一大碗，就等着放凉后大快朵颐。
结果……那碗被小猫看成自己专属的鱼汤，让看到兽人回来的宁熙送去给了阿爸……阿爸那么大的嘴，一口就吞了一大半——把眼巴巴的小猫急得快哭了。
安格对着自家巴着碗不放一心只顾吃的小崽子无语。
抬腕托了托小猫和碗，兽人只能先进屋再说。
进屋后将汤碗和自家儿子放在桌上，安格楞了楞。
自从他历练后带着小猫回村，这院里利用率最高的就是草棚旁的小石屋。平时天气晴好，夜晚多数就睡在屋外的草垫上，父子俩团在一起也不冷。
真正拿来住的屋子清冷得只剩下灰尘。
带这黑发青年回来后，安格注意到对方对于环境不太满意，所以打了一盆水草草捋了一遍。那时这青年也没什么意见，倒是绞了一块布把德鲁家的两个小家伙狠狠擦了一遍，小家伙们叽里呱啦着吵闹叫嚷。
但这会看起来，虽然屋子里称不上干净得一尘不染，但也比原来舒服很多。呼吸中的灰尘味被|干燥的气息替代，几扇窗户大开涌进满室阳光。
就在他放碗的旁边，一束小小的紫菊躺在桌上，绿色的枝叶鲜活而明亮。
“这是雅各大哥给我的。”看到兽人注意到那一小束花，宁熙解释道。
大哥？
这也是让安格疑惑的称呼方式。
一开始这青年就对自己的敬语不太习惯，一路下山也很少叫他。疑惑而游移的目光，容易受惊，能看出在努力保持的平静却依然会皱起的眉头。
更像迷失的孩子，而不是拥有强大自信的天上人。
如果是天上人的话，是不可能对一个雌性叫出“大哥”的吧。
“那个……能告诉我你从哪来吗？”
“啊！”这只大猫要问他的来历——他能回答“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吗？
瞪着自己拿着大勺的手，宁熙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自己舀汤的动作：“……我也不知道。”
“半天前我应该在海里……”眨了眨眼，“你知道什么是海吗？”
“知道。海里有很厉害的海妖。”把小猫从大勺上扒下来，安格给小家伙顺毛：“在南面。”
南方的海里有最勇猛强壮的原生兽人，也有让兽人们趋之若鹜的雌性。几乎在每个兽人的成长期里，都伴随着南海海域里美丽而强大的海妖的故事，以及令人向往的海域部落的春秋之祭传说。
“海妖？没见过。”这就是妖怪圈吗？名侦探身边永远有死人，不小心吃了灵果的凡人会发现原来身边很多神仙——所以当碰上一个妖怪的时候就要有不停撞妖的觉悟。
那么等他回去后会不会潜个水就会碰上鲛人？走在路上发现从身边跑过去的小学生是只九尾狐？博物馆上空其实有条龙？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最爱的朝吹真音会在某天早晨用她香馨温软的□□叫醒他。
没见过？
从宁熙手中接过堆满鱼肉的碗的兽人顿了顿，探究地看着眼前的黑发青年。
南海的夜王是天上人和海妖的后代，金银海中被众多海中王者追逐的强悍雌性。和他金色与银蓝色的双亲不同，这位带着夜色诞生的王者在陆地上拥有双腿，可以同时行于海中、陆地和天上。
一个天上人居然不知道和“海皇”极为相似的海妖？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没发现兽人的视线，沉浸在迷惑中的人类需要一个倾诉的途径：“我原本在海下，但是出水后就发现自己在山上。”
“你们这里曾经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吗？例如突然间有什么人不见了？”
“没有。”
“没有……吗？”
黑发青年垂下眼，整个人的颜色都淡了几分。
安格停住自己伸出一半的手，将想要摸摸对方的想法压下去：“兽人成年后要出去历练，并不是所有出去的人都会回来。”
中途遇险的，在外面找到伴侣的，甚至是因为天性不适合群居，每年总会有那么些人再也不会回到部族。
“所以不是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而是根本没有发觉？！”
这个答案很重要？
安格虽然喜欢黑发青年振奋起来的样子，但不乐意看到那双黑眼睛里闪烁的光芒。
就像每个即将出发历练的年轻人一样，渴望离开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安格的疑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