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夜晚的火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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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自欺欺人并不能延续多久，真实总会在不经意间到来。
在无风无雨的夜晚，户外总比室内更让人青睐。变回大山猫形态的安格叼着幼崽趴卧在露天的棚子下，身下柔软的草垫还带着烤干水分后的香味。
小猫腻在草垫里打滚，一忽儿左一忽儿右地扭动着，小爪子向上一勾一勾意图抓住在空中挂着小灯笼飞行的昆虫。
虽然很想到河边扑虫子玩，但是阿爸肯定不肯……尾巴拍了拍草垫，小家伙又抱住阿爸的前肢开始啃。
由着幼崽拿他的前爪磨牙，安格转头看向从先前就坐在屋檐下发呆的人类。
柔顺的黑发顺着抬头的角度滑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原本就让人觉得像水中白石的脸在月光下更加纯净。仰起的下颌将脖子拉出优美的线条，朝圣一样看着天空。
五颗卫星……
不像记忆中带着灰色阴影的莹白，或青、或绿、或红的月星挂在空中，即使是白色的那颗也纯粹得看不出一丝丝阴影。
这是镶在名为夜空的幕布上的宝石吧？
妖怪是世界里有这种事情也不奇怪不是吗？
胸口的窒闷是怎么回事呢？眼里为什么会有热的感觉？视线渐渐模糊，各色的月星看上去更有魔幻系那种光怪陆离的感觉了……
“真音……”发声真艰难啊……这种好像破碎了的声音，“我们……”还能回去吗？
耳朵动了动，大猫抬起脑袋。目光所及，那个在屋檐下的人正在一点点变矮，最后歪着倒在地上。
“喵？”阿姆怎么了？
小猫从安格的腹下钻出，跃跃欲试地要往草垫下跳。
一口咬住小猫颈后的毛皮把已经半个身体腾空的小家伙甩回垫子上，安格低吼了一声让儿子乖乖呆着，才起身向宁熙的方向走去。
年轻的人类侧卧在屋檐下的地面上，四肢蜷缩着像个新出生的幼崽。黑色的眼睛掩藏在凌乱的头发下，完全看不出是不是睁开。
这是睡着了吗？安格拿鼻子顶了顶躺在地上的青年。
宁熙又蜷紧了一些。
“你怎么了？”安格只能变回人形。
回应他的是宁熙的后脑勺。
“肚子饿了？”安格只好自己猜。
虽然中午的鱼汤不错，但他和小猫都吃惯生食，那一锅汤和鱼没过多久就被消化了个干净。剩下的鱼肉没舍得动，只好再生撕了一只兔子才勉强吃饱。
不过宁熙吃得不多，除了鱼肉外对生肉完全没兴趣，这个时候应该是饿了吧——安格以自己的消化系统作为标准猜测着。
宁熙抽了抽嘴角，更加不想理这只大猫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到自己穿越，只是这个会说中国话的大猫又让他抱着或许自己还是在地球上，只是和神怪圈有了接触的侥幸。
结果事实告诉他，他不过是第三类接触（*）的遭遇者，而且是属于被接触的那一方。
从神秘的妖怪世界变成遭遇外星人，落差大得让他胃疼。更胃疼的是在他听到大猫的第一句问话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想问对方能不能送他回地球？哪怕生个小绿人也没关系……（*）
这种想法让他怎么面对他家真音？
看到宁熙不理他，安格只能自己动手检查。一手将人类从地上抄起来，一手摸到对方腹部。平坦的小腹因为受到惊吓而微微绷出肌肉的线条，但比起兽人来依然还是显得柔软。顺着小腹摸上去没有饱胀的硬度和弧度，唯有肌肤在直接的碰触中轻轻收缩。
“你饿了。”兽人下着定语。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不饿这个事实？告诉这个会变大猫的野人，宅只需要精神食粮就能过活？
放下正在纠结怎么说明自己根本不饿的人类，安格起身走向那个专门处理猎物的石屋。几只兔子早就被他料理干净，剥下的皮毛湿淋淋地挂在屋檐下。
切下一只腌过的兔腿，从石屋旁的草棚里抱出一捆干草，再到厨下取出一块炭石，安格在院子里起了一个火堆。
火光在夜晚的映衬下十分明亮，架在火堆上的兔腿颜色慢慢变白，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收缩的吱吱响。伴随着这响声，油脂滴落在火中激起一蓬窜高的火舌贪婪地舔过架子上鲜美的白肉。
虽然不饿，但宁熙还是被油脂燃烧的香味吸引到火堆旁。
只要不抬头，他还是可以欺骗自己的。金红色的火光，在火上缓慢翻滚的兔子腿，甚至是……在认真翻烤兔腿的……人。
他可以欺骗自己，相信自己还在地球上，相信自己还可以回家……
“马上就可以吃了。”安格伸手探向安静坐在身边的人。
人类坐着的距离只需要向后动一些就能躲开安格的碰触，但似乎是被火焰迷惑了一样，宁熙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由着兽人蹭了他一脸黑灰，带回一手濡湿。
“别哭。”
……
真是个娇气的小兽。
安格捏紧收回的那只手，潮湿的感觉没一会就被他的体温蒸发得一丝不剩，仅仅剩下胸口的窒闷，就像掉进大河里的感觉一样——
不舒服。
兔腿上滋滋冒着油泡，灵活的火舌在兽人的刻意下舔遍首尾，直到彻底熬干那层脂肪。
安格早就发现人类很挑剔：不管是抓到大鱼后只挑最好的部分吃，还是煮出来的鱼汤，甚至食物的咸淡。
他因为觉得鱼汤太淡在晚上又加了些石盐，这个人就再也没碰那锅鱼汤，仅仅挑了两块露在汤上的鱼肉当做晚饭。
所以这只兔腿除了在腌的时候抹了层盐安格没有再加其他调味，烤制中途还刷了几遍水来代替原本的油，把肥嫩的兔腿烤得外皮香脆、金黄诱人。
“尝尝。”撕下一层兔皮，啧啧的油从皮肉间向下流，香气四溢。
宁熙接过那层烤得焦脆的皮迟疑地放进嘴里，入口的滋味在平常人看来十分寡淡，但却是他能够接受的。烤得一点脂肪都没有的外皮一咬就碎，裹着油脂和极淡的调味入口即化，野味的原生鲜香充郁在口腔中。
安格看着兴趣缺缺的人类接过那块油光崭亮的外皮放进嘴里，原本还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最后那双呆滞的眼睛像解冻的山溪一样灵活起来，胸口笼罩着的窒闷神奇地减轻不少。
这种照顾幼崽的感觉……
将整只兔腿递到宁熙手上，看对方啃得嘴角泛油光，安格更加觉得对方不像天上人了。
这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兽呢？
水里吗？
既然夜王可以是会变身的雌性，那么这个人会不会是不会变身的雄性？
雄性……这个人说过他是雄性。
安格眼底的火光闪了闪。
……
不吃东西还不觉得，一旦有一星半点的食物落到胃袋里，宁熙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饿了。
作为一个宅，对于饥饿的感知度一向是迟钝的。现代物资大爆炸，有零食打底一两顿不吃根本没什么感觉。哪怕没有零食，沉浸在二维世界里的时候也感觉不到饿——吃饱了容易犯困，不利于通宵。
宁熙今天先是大活动量的潜水，再是穿越。然后碰上个不知道是猫是人的妖怪，为了不被对方当备用粮努力表现自己，直到发现自己其实不是撞妖是到了外星——过于小心翼翼的精神压力让他完全不觉得饥饿，甚至在先前吃晚饭的时候还有些反胃。
现在热乎乎的食物吃到嘴里，吞进胃里，温暖舒适的满足感让他终于开始放松。
虽然不知道这个叫安格的大猫想干嘛，但对方至今为止的表现都是善意的，连那只小猫粘他都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宁熙本来就是猫控，出门会随时带猫粮喂食流浪猫。哪怕这只大猫的体型已经超出他概念里猫的大小，他还是没办法把对方当狮、虎、豹这样的猛兽来防备。
还是觉得像小兽。
吃得油光光的嘴，一侧脸颊上还有黑灰色的指印。闷头啃着兔腿，撕扯的时候会发出用力的哼唧声。柔顺的头发贴着那张还没安格一个巴掌大的脸，黑白分明。
麻黄色的外衣穿在人类身上明显不合身，领口总会在对方动作的时候滑下肩头，下摆更是盖到了膝盖下方，让本来就在兽人中显得娇小的宁熙看上去更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惹人怜惜。
“恩？”感受到安格的视线，宁熙抬起眼。
“宁熙，”安格拗口地叫出这个名字，“什么意思？”
眨眨眼，宁熙才明白兽人在问他什么：“宁是姓，熙是光明、兴盛的意思。”
“熙……”这样好叫很多——但安格记得长老和他说过单名是神名，那么“宁”指的是部落？种族？还是地方？
“宁在哪里？”想了半天，安格觉得应该是地名。
“……”宁熙无语地瞪着兽人——这是在打禅机吗？一时恶作剧兴起，回了一句：“在心里。”
心里的……光明？！
因为不能变身所以希望他的心里一直保持光明吗？安格看向宁熙的眼神更加柔和——
被族人寄予这样期待的小兽，哪怕不能变身也是被众人宠爱的吧。
回想到人类在水中斗鱼的英姿，安格再次确认了这个猜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夜晚的火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