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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答案 ...

  •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青芜院”听晏先生讲课。时值夏末,清晨的空气还是湿漉漉的,阳光好像把夏日的光年拉的老长老长。
      路过荷花池的时候,看见了戏于池中的红亮亮的小鲤鱼,好多小鲤鱼团在了一起,像在水中开出了一朵巨大的红莲。我突然间玩心大发,想去调戏一下小鲤鱼。

      我“嗖”一下蹭到了池边上蹲下来,阳光在池面上撒下一层耀眼的金辉,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池中团扇似的荷叶攒聚在一起,映成一池的碧绿。荷花脉脉,亭亭而立,洁净如玉雕。
      看着水里的小鲤鱼在清澈透明的池水里无忧无虑游动的样子,我突然一下子恍惚起来。我想起那段在小桔村自由自在的日子,记起与小富小贵到水里摸鱼,我千摸万摸终于摸到了只大娃娃鱼,娃娃鱼“哇哇……”怪叫着,使劲儿甩着身子,水花四处洒落,像从天空落下来的一样,晶莹的,映出了我们的笑脸。
      没有猜测,没有顾忌,没有隐瞒,想到这里,我心里感觉有些痛,好像被人揪住了心脏一般。水里,我的影子飘忽飘忽着,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身后蓦然响起一个清雅的声音,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晏先生,也只有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装模作样,同时我也听出了他隐含在语气中的不怀好意。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正忧伤着呢,好容易文艺一把,可不能被他给搅糊了。
      “怎么了吗?”他似乎一时不习惯我突然而来的文艺,蹲到我身边看我。
      我突然很感慨,一感慨就感慨出来了:“我自然是不知道鱼有什么快乐的,我只知道他们俶尔远逝倏忽游动的样子,让人感到无言的温暖,因为世事无常,不管如何沧桑变幻,鱼总是用最真的姿态存在于人间,这永远比人要幸福得多。”

      他想了一会儿,沉吟道:“并非一定是如此。世间万物都是有所取才感到快乐,鱼、虾、飞禽、走兽,都只因取得食物而感快乐,人则要取得更多的东西才心感满足。你看到鱼戏于水,也许其实它们只是在觅食而已,本质上与人并无区别,只是人所求东西更多、方法更恶劣罢了。也因为此,人与鱼都无法得到长久甚至永恒的快乐,佛语云‘故彼于天欲,亦不起希求’,没有了欲才不会有烦恼,才会快乐。是故,仅是如此,便说鱼比人幸福,未免,有些浅显。”
      我有点怨恨的睨了他一眼,我好容易感慨一把,他就要泼我场子,太恶劣了。可又想不出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只好嗫嚅着说:“才不是这样呢……”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微笑。周围一下子很静,池水上的雾气湿漉漉的扑打在我们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荷花香,幽幽的,像从很远很远的空谷飘来的,带着宁静安和的味道。
      我突然心念一转,扭头盯着他道:“你来周府,也是、也是因为有所求吗?”
      我突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朦胧中,闻到白色风信子的幽香。
      我想到,白色风信子,代表无以言露的爱。
      池水中,小伞似的荷叶上,闪着亮光的水珠滚珠滚着,落到了水中,传来了轻微的“噗通”一声,在一阵宁静中,我忘了呼吸。

      片刻,他就答道:“是的。”少顷,又补充道:“确是有目的。”
      我低着头,犹豫着想到再问下去似乎就是别人的私事了,可又忍不住八卦的心:“那……那你是……”
      他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是为了完成我师父交给我的事情。”
      “你有师父?”我奇道。
      “我师父是闾丘昱然。”
      我想了一会道:“好复杂,没听过,不认识。”
      “你不认识正常,他不是本国人。”
      我很震惊:“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别的国家?”
      他像看一只怪物一样的看着我:“你不会以为这世界只有流辕国一个国家吧?”
      我更加震惊了:“原来我在的国家叫流辕国啊。”
      “……”晏先生无力地抚额。

      我低下了头,我确实不知道嘛,这也不能怪我,又没人跟我说过,我也没问过别人,好像一直以来,我都是过的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没有目标,也不知该干什么。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问道:“你这么聪明,知不知道,周大白脸到底会算计我什么啊?”
      他轻笑了一下:“周大白脸?不知道周大人听到你这么叫他会是什么表情。”
      我不满:“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快说啊。”
      他用手托了下巴沉思着说:“这个嘛……这个嘛……”
      我紧紧盯着他,目光灼灼充满期待的盯着他。
      他好一会才微笑着说:“不知道。”
      我气呼呼地别过脸:“你这人真是!浪费我感情!”
      他笑得很欢:“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大体也是可以猜一猜的。”
      我来了兴致:“怎么猜?”

      “你认为女人对男人来说有什么作用?”他笑眯眯着。
      我不加思索:“泄欲。”
      他脸黑了黑:“呃……嗯,还有呢?”
      我掰着指头数到:“洗衣服,做饭,打扫屋子,娱乐生活,还有传宗接代。”说完我抬头看他。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你不要这么看我。”
      “难道你不是这样吗?”我狐疑。
      “呃……我和大多数男人是不一样的”他信誓旦旦道。
      我不信:“吹吧你,谁信哪,你就是一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以后你得改名儿叫‘晏小白脸’,跟周大白脸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天长地久……”我越说越不对味。
      他突然伸出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语气轻柔的打断我:“小丫头整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说完我们两个人都愣了,也许他也才意识到刚刚他说的话太亲昵了,他愣愣的看着我,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尴尬。
      很尴尬。

      一阵风吹过,池塘中的湿气扑面而来,田田的荷叶在微风中摇晃着,脉脉不得语,风吹皱一池的涟漪,能听见鱼儿在水中游动的声音,和着我此刻清晰的心跳声。
      整个世界仿佛都没有声音了。

      “咳咳……”晏先生终于干咳着别过脑袋。
      我也别过脑袋尽量不去想刚刚的情况,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那个……到底怎么猜啊,你还、还没告诉我呢。”
      “嗯。就是……你是女人嘛,所以对周大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刺探敌情的工具。”他正色着,刚刚的尴尬好像没有过一样,可说的话却不像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我有点好笑,但又一想:“你是说……他想让我当卧底?当刺客?”想到这里,我突然心里一阵激动,这似乎很不错啊。
      他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去了。”
      我看向他,突然间想到前段时间周夫人说的“你娘费尽心机才进了这个周府”,周大白脸一直在让我学东西,昨晚上我娘手中的衣服还有她不自然的神色……
      电光火石之间,脑中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很多事情都接上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阴影。我想,我知道答案了,这个答案,如此简单又清晰,只不过,这个答案很残酷,残酷到我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的地步。
      我呆愣愣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一下子站起来,呆呆的对晏先生道:“晏先生,我现在突然有事儿,先走了,你一个人慢慢玩吧。”
      不待他回答我就已经拼了命的跑了起来,我要去问问清楚,我要去问清楚,我娘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我心里一下子变得很空,我一直都怀疑着周逸昊,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娘,她到底是如何看我的,她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女儿,她到底是不是我娘。
      我奔跑着的时候,恍惚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他叫的不是周小姐,而是,阿洛。一个伴了我三十多年的名字,一个会让我想起无数欢乐过往的名字。我想起我娘曾无数次柔柔地唤我:阿洛。
      我流下泪来。

      我耳边传来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将我的眼泪吹散,看不见。
      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了,我一连撞上了好多路人,撞到了继续爬起来,一言不发,闷头向前冲,好像还撞到了一位夫人,她在我身后怒骂的时候,我边跑边回头,大声道:“活该!你活该!你们全家都活该——!”尾音拖得老长,让我突然有一种畅快的感觉,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得出是怎样一副好笑的模样。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幅颠倒的样子。

      原来只要几步路就能到达的地方,硬是被已经辨不清方向的我饶了一大圈才到达。
      我衣衫不整的来到了“枫袖居”,脚步有些不稳,呼吸有些紊乱,但我还是坚持着走向娘的屋子,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娘半躺在窗前的坐榻上,呆呆望着窗外。阳光在她脸上跳跃着,让她原本就因怀孕而稍显丰腴的脸庞愈加红润,美艳不可方物。但从我这个角度,恰巧能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渍。
      我心里一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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