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千狐瞳

4、第四章

　　车窗外惭惭映出的红的影绿的光一道道一缕缕如夜晚响雷后的闪电般光亮耀眼，让我忘却了刚才挨打的不快与放屁的窘迫，好奇的探着脑袋抻长了脖子往外瞧。

　　“快到家了。”父亲终于开恩，不再让我光着屁股罚站了，而是把我抱到他的大腿上坐好，指着外面的西洋景给我讲解。

　　好奇心让我暂时忘记跟他对着干，乖乖的坐在他的腿上，听他说话。

　　他似乎心情不错，摸了摸我的脑袋，耐心的给我讲着城里的事情。有些名词我听不懂，却也不想开口问他，只自顾自好奇的看着外面。

　　这就是城里啊，果然跟我们村里不一样。到了晚上，这么亮堂，这么热闹，有买货的小贩站街叫卖，各式各样的车子行驶其间，有的是人开的，那叫小汽车，有的是人拉的，那叫黄包车。还有穿着各式各样奇装异服的人在街上溜哒。

　　叔叔大爷们还好，穿长衫的，短衫的，就算是西式衣衫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有些婶子大娘们穿的，实在让我脸红。她们都不穿裤子的，只穿着一件长及脚面的长褂子，两侧高高的分叉露出她们白花花的大腿，在夜晚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惨白惨白的。好羞好羞，我都替她们不好意思，于是慌忙用手捂住眼睛。

　　“晃眼睛了？别直接往那灯上看，看久了眼睛会疼。”父亲还以为我是被灯晃了眼睛，他哪里晓得我是个这么懂礼义知廉耻的好孩子，有我这样的好女儿，他应该感到自豪，于是，我束了束嗓子一本正经的对父亲说道：

　　“不是灯晃的，是那些烂货哩。你瞅瞅，瞅瞅，她们都不穿裤子的，不是什么好婆娘，是烂货哩！还是我们村里好，没有坏婆娘。你们城里的烂货太多哩，你也快点捂住眼睛，非礼别视乎。”我一本正经的教导着父亲，有些同情的看着他，把以前听虎子哥说过的文驺驺的话也学了一句。

　　父亲再次被我指责的哑口无言，靠在坐椅上羞怯的不敢看我，偏过头去继续以手抚额，不停揉捏。

　　“回家后，我得给你找个先生好好教教你。”他可能也觉得被女儿这样指正错误有些丢人，为了不让我笑话他，他把我抱转了过来，不让我再瞧车外的热闹了，还试图转移话题，哼。

　　“哼！”我冷哼一声，阿爹经常训戒阿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好端端的给我找先生干什么？

　　车内再次安静，车外却是热闹的很，我虽然很想转过头去再瞧瞧热闹，可为了表达一下我对城里那些烂货的不齿，也为了让他明白我虽是乡下来的，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我只能昂着个脑袋目不斜视的坐在父亲的腿上，尽量用耳朵感知外界的一切。

　　小曲唱的好好听啊，什么什么？这么晚了还有卖包子的？又大又香的包子，热乎乎刚出炉的包子……哦，什么礼仪廉耻，去TMD吧，什么好货烂货，干我个屁事，包子才是最最重要的，我摸了摸了肚子，吞了吞口水，心里不停的考虑着该如何开口让他买个包子给我吃。叫声亲爹，再搂着他的脖子亲一口？嗯，差不多，以前有什么事求阿公阿爹和大宝哥的时候，我就是这个德行。

　　“饿不饿？”还没等我开口，父亲居然主动问起我来了，我顿感大喜过望啊。遂不停的点头，一脸贱笑的对着他点头，真不愧是我的亲爹啊。

　　父亲见我这般模样，也还了个微笑给我，让我刹那间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回家后马上开饭给你吃。”他伸手去摸了摸晾在一旁我的那条花裤子，然后扯过来，帮我往身上套。我本来激情澎湃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了。

　　我的心情很差，他的动作又过于生硬，让我觉得他不是在帮我穿裤子，而是在变相的报复我，他是在掐我！不给买包子吃，还掐我！

　　“疼死咧！抠气的很咧！！！”我扭了扭身子，从他身上蹦下来，扯过我的裤子，半靠着他的大腿自己穿好。

　　穿戴整齐后，我摸了摸他身旁的坐位，还是很湿，可见本姑娘刚才没少尿。八成那一整瓶的甜水全被我尿出来了。

　　父亲拽着我胳膊又把我抱到他腿上，让我坐好，低叹一声对我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一会到家，你想吃什么有什么，比那包子好吃多了。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也正看着我。我略一思考，觉得他不像是在骗我，他有两辆小汽车，还买了那么多糖给金凤银凤吃，怎么会舍不得给我买个包子呢？心下顿时豁然开朗。脸儿稍微有些红的低下了我羞惭的头。

　　“真是个不省心的。”父亲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头，似笑似愁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这句话却在我心底掀起了巨浪。我马上开始山路十八弯般的猜测了。

　　他是在害怕把我这个野孩子领回去没法跟他媳妇交待吗？我们村里的大财主刘家的二儿子就曾经在外面领回过一个野孩子，他媳妇知道后又上吊又喝药的，闹的满村皆知，后来那个野孩子到底还是进了刘家的门，但听说天天挨后娘的打，穿最破的衣裳，还动不动就得饿肚子，很是凄惨，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那个，那个……后娘要是不想要我，你就把我送回我阿公家吧，我知道你是我亲爹就行了，等我长大了，嫁人的时候，你记得给我送些嫁妆来，我阿爹挣钱不容易，你反正也不缺钱。等你死了的那天，我会去你的坟头上哭的，也会在家里立你的牌位，初一十五都会给你上香火蜡烛吃的。”我越说越小声，仿佛看到了我未来的命运，就是一个被后娘嫌弃的小可怜，那时候，我哪里能想得到我日后会那般痛苦的风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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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四海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居然真的什么话都敢说。他以前还认为金宝她亲妈赵俏俏就够不知礼数，够不好管束的了，没想到青出蓝，真的胜于蓝了，金宝这丫头开口闭口吐出来的话，都让季四海有些难以消化，却又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想让前面的司机看笑话，但今天这笑话，不管他想不想让人家看，都以成事实了。他提醒自己，一会警告一下车里的司机，忘了吧，忘了吧，忘了这一路上的折磨吧。等回家后，趁她现在还小，给她找个先生好好教教她，她就不会这样口无遮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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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父亲沉默了一会，闭着眼睛吐出这三个字。

　　“我会的！我说话算话！”我以为父亲不相信我的孝心，马上拍着胸脯的保证着，一声大过一声，恨不得他立马去死，我也好马上趴到他的坟头上哭，再立个牌位给他，以示我的说话算话。

　　“行了……只要你叫我一声爹，就没有人敢难为你，放心吧。你长大后我会给你找个好婆家，嫁妆随你要。我死后也用不着你去我坟头上哭，更用不着你为我立什么牌位，只要我活着的时候你好好听话，别惹我生气就行。”父亲轻揉着额头两侧，面朝车外不看我，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但他的话，确实让我安心不少。

　　“爹！！！”我大大方方的叫了他一声爹。他刚才不是说，只要我叫他一声爹，就没人敢欺我吗？那此时不叫，更待何时？不叫是傻子。

　　他猛的回过头来看着我，初时眼中有些惊喜，很快变成了嘲笑，继而轻笑出声，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我是个笑话一般。

　　我有些不安的摸了摸我的小辫子，又整理了一下衣装，再抬头看着他。他也在看我，眼里有促狭的笑意。

　　“我都叫过爹了，你要保证没人难为我才行，说话要算话，说话不算话的是赖皮狗，还是没种的赖皮狗！”我管他为什么笑的那么难看，反正大人说话就该算话。只要他能保证后娘不欺负我就行。

　　他再次叹气，大手直接捂住了我的嘴巴剥夺了我的说话权，我摇头晃脑的挣扎了一会，怎么样也挣不开，他把我的鼻子露了出来，嘴巴却依然被他死死的捂住，什么意思？？

　　光顾着跟他扯闲篇了，都没顾得观看四周的景物，我很后悔。若后娘真的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我想逃跑也得知道路怎么走不是？真是太大意了。

　　车子静静的驶进了一处院落，看得出来，他家很有钱，他家的院门是我见过最大的院门，也是最漂亮的院门，上面还有漂亮的大花纹，一定很值钱。

　　门口两侧分别立着又高又漂亮的西式路灯，把夜晚照的如同白昼，比我们村里的小油灯强多了。

　　路灯下有士兵把守，小车刚一驶过，士兵马上立正敬礼，声音又大又整齐，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立马缩进父亲的怀里，双手死死拽住父亲的胳膊，只露出我美丽的小眼睛小心的四处瞧着，张大了我的嘴巴，流了不少哈喇子在父亲的裤子上，他的那身漂亮衣服算是彻底被我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