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梦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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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牡丹抿了口茶，迟疑着说，“恕我直言，公子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无力担此重任。”
“哦？这么严重？”对面的中年男子先是一怔，随即沉吟起来，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扣着桌面。
“是啊，否则也该是他坐在这里和陛下喝茶才对……”牡丹蹙眉，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如此，是我冒昧打扰了。”男子起身告辞，牡丹亲自送人出门，望着远去的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年大明宫的火燃烧了七天七夜，火渐渐熄灭的时候，洛阳离开了长安。
唐朝覆灭后，中国历史进入了五代十国时期。各个割据政权间争战不断，且政权更迭十分频繁。唐末时已数历战火的长安和洛阳两城，在多年动荡之后更是破败不堪。
公元960年，赵匡胤称帝，建国号为宋，定都汴京，史称北宋。
新朝建立，局势慢慢稳定，尽管承受着北方游牧民族的压力，国家还是一点点发展起来。檀渊之盟结束了辽宋之间数十年的战争，至仁宗年间，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咱们家好久没有到这么齐了吧？”
“是啊，你看大哥今天多高兴。”
春节聚会是耀家的光荣传统之一，只是安史之乱以来众人各自奔波，有时连过年都不安生，更别说聚会了。难得这一次大家都腾出时间陆陆续续到了汴梁，王耀的脸上满是笑容。
“汴京要惨了，等着被人灌酒吧。”杭州眯着眼睛，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不远处正在和商丘说话的现任国都。
“当国都的没有海量怎么行？”华亭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那是开元哪一年来着？长安兄被大家围攻，最后还要洛阳兄替他挡酒……“
苏州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我也想起来了，那一次连大哥都看不下去，拍案而起说什么‘今天是年三十又不是他俩婚礼’，顿时笑倒一片啊！”
“不过话说回来，北方人的酒量到底是比南方人强些……”
“北方……”一直静静聆听着众人谈话的金陵无意识地转着酒杯，唇边滑落一声叹息：“燕……”
原本轻松愉快的闲聊戛然而止。一直以来大家刻意回避的那个名字，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被提起。
燕云十六州。耀家北方的十六个兄弟姐妹，还流落在外面。
梅不安地扯了扯金陵的衣袖。风姿俊逸的江南公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惊诧地看到周围人们复杂的表情。
原来，方才竟是脱口而出了么……
按习俗，过年要从腊月二十三祭灶开始，直到正月十五才算结束。宋朝取消了唐时的宵禁制度，汴京的夜晚较之长安要热闹得多。上元佳节的花灯会怎么能错过？才吃过元宵，牡丹就高高兴兴地拉着梅上街去了。汴京早吩咐手下人在安排住宿的时候给长安和洛阳分配一个有双人床的房间，两个人自打来到这里就是同行同止，当然也要珍惜这最后相聚的时光。
步出大门，满目俱是火树银花、流光溢彩，衬得皓月朗星也黯淡了几分。各式各样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且不说那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连八角宫灯上一幅幅美人图都是工笔细描，惟妙惟肖。街道两旁卖东西的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杂耍艺人的精彩表演引得观众阵阵喝彩，结伴出游的女孩子们欢笑娇呼点缀其中，将这喧闹染上了动人的色彩。
长安和洛阳手牵着手挤在摩肩继踵的人群里，一边走着一边谈笑几句，周围环境喧闹，说话时几乎要头碰头，不过两人私心里倒是挺享受这种感觉。
“咦，前面那不是扬州、芜湖她们么？”
迎面走来的正是几个南方姑娘，虽然隆冬已过，但女孩子们到底不耐寒，一个个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芜湖正在吃花生糕，点心渣沾了一点在嘴角；扬州白净的脸儿冻得有些发红，神情却是兴高采烈；岳阳和金华手里竟然各提着一个精致的走马灯，跳动的烛火映出缓缓旋转的武将骑马图。
“这灯笼是刚买的？”长安好奇地问。
“对啊，反正有大哥发的压岁钱嘛~”
“回去也不用拿走了，就挂在大哥院子里。”
“好看吧？我们挑了很久的！”
“长安哥哥，”芜湖终于吃掉了最后一口，拍拍手上的碎屑，抬起头笑眯眯地加入谈话：“你也给洛阳哥哥买一个呗。”
长安和洛阳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姑娘们已经大笑着消失在人群中了。
“说真的……好像我还没送过东西给你呢……”长安仔细想了想，“要不也买个走马灯挂你院子里？”
“送礼物什么的没必要吧……”洛阳撇嘴，“而且我那儿挂的有一对红纱灯笼，你忘了？”
“怎么就没必要啊……”长安正暗自嘀咕，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硕大的金色花朵绽放在墨色的夜空。
“快看！放烟火了！”
五彩缤纷的焰火接连升上天空，璀璨的光照亮一张张面庞，无论男女老少，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欢喜和期盼。小孩子骑在大人肩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时不时拍两下胖胖的小手。
洛阳忽然凑近长安的脸，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话。长安只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贴近了一瞬，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
偏偏身边的人一副认真看烟火的样子，对他的疑问不予理会。长安认真地想啊想，似乎耳朵捕捉到的只有几个字，是“有你……就好……”
幸福祥和的新年，热闹的元宵灯会，灿烂的烟火……这样美好的时刻，有你在我身边，已经足够。
靖康之变，金军攻入东京，大肆烧杀抢掠。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四月，金兵掳走徽、钦二帝及宗室、宫人北返，北宋至此灭亡。据《开封府状》载，被用来折价抵军费、押解北上的女子共计达11635人。大批女子在押解途中死亡，而抵达上京的女子被强行遣送到洗衣院、御寨或分给金军将领。被掠者每日以泪洗面，而金军将领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
那一个王朝，那一座城市，那一场繁华……回忆起来，竟像一个绮丽飘渺的幻梦，美丽的不真切。
宋徽宗第九子赵构在南京应天府登基，建立南宋。后由于金军继续南侵，又定都临安。
泱泱华夏，只余半壁江山。
东京梦华录。
洛阳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书本封面，默然无语。
美丽的梦境……也许只能用深切的疼痛来唤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梦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