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三生灵

18、季西

　　我并非长空这一事实的暴露，会遭致怎样的后果？
　　直截了当又被白无常勾了魂去论斤卖掉……
　　从刚刚听到的那段话来看，它也不是第一次乌龙了，能把一个听起来像是神仙的角色都搞混，我这一无名小卒，别沿途给丢进刀山火海就算好的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黑无常就拍了白无常一下——它们没有手这个东西，所以可能只是撞了一下……
　　“我说小白你什么鬼记性呢！长空寿终时82岁，当时这小妖精问的时候还是我帮你查的不是！怎么可能被你勾了魂！况且你看看，他脚底还有情欲线不是？别在这儿吓小孩子了！快走吧，再拖，那店真的关门了！”
　　我瞪大着双眼看着那团黑布，嘎？我没听错吧？
　　白无常似乎想了一会儿，然后回头过去大笑道：“还好有你在这里！不然我还真搞错了！以为他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呢！”
　　我蹭了蹭手心，全是冷汗。
　　织音娇嗲道：“无常哥哥，你吓死我了！我还想说长空好好的，怎么就被你勾了呢！”
　　白无常转过来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脑子有点糊涂……”
　　“你哪天清醒过？”黑无常给它泼着冷水。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也凑合着，笑了笑。

　　没想到一个诺大的问题就这样被乌龙过去……我算是彻底明白了，白无常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彪悍……
　　和黑白无常分别后，织音还在开玩笑：“你说要是你真被勾了魂，那谁能入你的身哪！你这身体根本就是天上星宿来的，集了佛之光法与魔之暗术，普通的魂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嘛！真是的，无常哥哥说的时候，我怎么就差点相信了呢！”
　　她说的是相信我还是原来的长空，我却听出另一番意思来，这身体，并不是普通魂魄可以入的……那么，我算什么？
　　我讪笑道：“那要怎样的魂魄可能入我的身体？”
　　掠虎加入了谈话：“那恐怕只有和你一样的魂魄了。”
　　“魂魄可以有一样的么？”
　　我不禁好奇。
　　织音咯咯笑着，说道：“当然了！你的前世后世，魂魄都是一样的啊！”
　　前世后世？
　　我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我前世……还真他妈的是个和尚？！

　　织音他们又说了一堆话，我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想到长空的阳寿还有那么老长，长空的魂魄又在哪儿？当时我会觉得脚底被拉扯住，难道就是长空的力量？
　　方才黑无常说了句让我匪夷所思的话：脚底还有情欲线？！
　　不可能啊，我明明是斩断了七情六欲，才跟白无常上路的……怎么会有着情欲线？！
　　而且，红线牵的到底是什么？是身体还是灵魂？我不是长空，但这红线牵的是长空还是我？
　　玄玄秘秘的一堆问题，比金田一复杂多了的说……

　　“到了。”掠虎这么说的时候我还在看自己手上的红线，一条拖在后方，而另一条——
　　我往上一看，那里慢慢出现个洞口，巧的是，我这根红线就指向上方。
　　不错的GPRS…… 我心里苦笑。
　　掠虎一跃而上，伸下手来，我抓住，被他拉了上去。织音也是轻巧地跃上地面。
　　这里却是一片草地，深秋的天，半数草已经枯黄。像是荒野，并没有人迹。不过也是，这种“捷径”，自然得找偏僻的地方来走。
　　那边的洞口完全消失后，织音走到前方领路：“长空，你大概也不记得路了吧？这里就是我们初识的地方呢。”
　　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织音是布偶精，长空是凡人，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但看来织音存心想要美化童年的回忆，并不想提及，我也就作罢不问。
　　她每经过一颗大树一块巨石，都会给我说出一大段温馨有趣的回忆，她边甩着手边哼着小曲，真的很开心的样子。这里，真的是她的故乡吧。
　　我也被她所感染，暖暖的笑意铺陈在表面填充在心里。看了掠虎一眼，他却是十分忧伤凝重的神情。
　　但当织音回头看他时，他总又是一张扑克脸，只是眼神比上好的丝绸都柔软。

　　季西城。
　　光是看到城门我就怵了……
　　城主是名老将军，曾杀敌无数，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说他的城池是这个国家中最坚固的城池也不为过。
　　满墙的白骨血迹，一个个死者的脸庞清晰可辨，连那些个绝望的眼神也完好地传递过来。
　　我向后退了两步，不自觉地按着胸口。
　　如此多的怨灵……才筑起这固若金汤的城池……
　　织音在前面问道：“长空，你还好吧？”
　　我抬头看去，晴空万里。偏就是城墙的上空，乌云厚重，不知那黑色的谜雾中，藏着怎样的秘密和恐怖……
　　我用力摇了摇头，跟了上去，道：“没事，我们快走吧。”

　　季西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是个规整灰暗的地方。
　　织音带着我们左拐右转，熟悉得仿佛是自家后院。可是，她说在长空出家之后她就拜了师，不是也该有十年没有回来了么？
　　“那里那里！长空你看那里！我们之前还在那里要过饭呢！你还记得吗？”
　　对着她一脸的兴奋，我却只有苦笑并轻轻地摇头。
　　她略显失望，但马上又被新的发现吸引过去——“那边！我们曾经在那边玩过跳房子！”
　　她说得越多，我反而越觉得失落。
　　她回忆中的那个人，是个有些乖僻而又充满活力的孩子，不是我，这个从小就被放弃，安静得吓人的我。
　　8岁，长空出了家。
　　而同样的8岁，我给自己制造了第一条伤疤。
　　我们真的是同样的魂魄么？
　　我很怀疑。

　　破庙？
　　……没错，破庙……
　　很经典的破庙，一般用于武侠或是言情中男女主人公相识的桥段……怎么不干脆来只小船，我Cos许仙正好……不对，现在的形象貌似Cos法海差不多……
　　身处的这个破庙在季西城的角落里，不大，而且简陋。红漆掉了半数，顶梁挂满了蛛网，浓浓的灰尘味，稻草铺得乱七八糟，看来就是常有人在这过夜。上面的佛像金漆也被刮干净了，合十的手左手手臂还有道裂痕。香鼎上密密麻麻的木条，都是燃尽的香尾。上面的砖瓦漏了几块，所以光线倒也不是很暗，估计雨天的时候就够呛。进来的大门门板早被人卸了，有人拿了件破蓑衣挂在那里挡风。
　　真是……好有生活气息啊……
　　我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赞美这个地方，所以当织音以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我只好说道：“嗯……很……熟悉的感觉……”电视电影里经常看到呢……
　　织音笑得更开心了：“嗯，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年啊！”
　　两年？！OMG……我看了看织音，她四处看看摸摸，怀念得不得了的样子……我忙又看了看掠虎：不是要在这里住两年吧？
　　我的眼神电波传过去没多久，掠虎就回过一个眼神来，内云：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