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三生灵

11、绝尘

　　师叔法号绝言，但我觉得他比较适合“绝色”——眼睛瞎了，倒还真符合“色即是空”哪。
　　不过话说回来，这把年纪不是“师伯”而是“师叔”……真是……那啥哦……
　　绝言师叔呵呵笑过一阵，又安慰了我一阵，才摸索着要起身离开。
　　我忙开口问道：“师叔你的眼睛……是如何……失明的？”
　　绝言师叔原本和善的脸突然黑了黑，可是又立刻堆出了笑容道：“长空你忘得倒干净呢……这不是托了你师父的福么？”
　　嘎？
　　这话听来，怎么有着隐隐的恨意呢？
　　我又道：“是师父下的手？怎么会？”
　　和尚……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么？
　　绝言师叔笑笑，道：“师弟他的心思，寻常人都是难懂的。谁知他那日为何就……”
　　说到这里时他咳了两声，掩饰过自己的情绪，又换回老好人模样道：“长空你且早些休息吧，明日……兴许师弟就要来了。”
　　我一惊：“师父他……要来了？！”
　　我脑海中没有此人的影像图片，但总觉得心有悸悸焉。年纪尚轻的师父，便打败了妖魔慑祖，赢得了天下幸名。而且性格古怪，竟然可以将自己师兄的眼睛给弄瞎了……
　　我左想右想前想后想都不像什么好人啊……
　　而这样的人居然是我师父……
　　想到全身毛孔都要缩上一缩。
　　最好别是什么三头六臂……呃，变态如八神者也请自动绕路……
　　绝言师叔往我这里呵呵笑了半天，昏暗的灯火衬着他一张苦瓜脸，小小的房间里隐隐回响着他的笑声，整一个鬼片场景……
　　我正想问上一问，他就颤着手摸了门出去。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貌似此时阴风阵阵？
　　油灯上的火焰又跳了两下。
　　我忙啪地一声躺下，也顾不得被子的酸味就抓来蒙了全身。
　　……不是害怕啦，现在是时候睡觉了不是？

　　穿越日记第二天。
　　——第一天？
　　……你不会当第一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啊？！好奇？好奇你个头啦！妈的，再用那种眼神看老子……老子就把你们眼睛挖下来！
　　——“哦？长空？你要挖师叔的眼睛？”
　　师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也不用挖了呀，反正师叔已经瞎了不是？来，给你……”
　　哦，这个……
　　我靠！

　　据几个小和尚所说，当时我的叫声可谓是“撕心裂肺”，吓跑了几只一直在屋顶筑窝的乌鸦，所以他们分外感激我……
　　丫的……老子怎么做了个那么恐怖的梦？
　　梦中手心里滚动的两粒眼……恶……光是想起来我就想呕……
　　使劲将手往裤子上蹭了蹭，避免自己再想起那滑腻圆溜的触感。
　　前面两个小和尚领着我到了院内的偏厅。
　　整个寺庙后院都和我住的那一小偏房是一样“级别”的，正经砖瓦没见多少，就是东一块稀泥西一片木桩的。
　　正宗危房，鉴定完毕。
　　一个小院虽然残旧，但收拾得还是相当雅致的。
　　桂花树下香满园。
　　我方才混乱的心绪好歹平静了下来。
　　小和尚们在门口停了下来，正要开口通报时里面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若是我发现你骗了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师兄？”
　　这时绝言师叔的声音回道：“自然，师弟。”
　　我奇怪他们之间对话怪异的气氛，又向前走了两步，到了门前，正看到厅内一个修长的白袈背影。

　　风袭花香，阳光轻洒。
　　两个小和尚齐声通报了声，里面那人身体一颤，绝言师叔叫道：“长空，进来吧。”
　　我“哦”了一声，抬脚进了厅。
　　步步走近，却闻到一阵淡淡茶香。
　　并没有茶盏，我才发现这香气是自中间那个白袈和尚身上传来的。
　　“师叔。”
　　我在那和尚身后双手合十躬了一身。
　　“长空，你看这是谁？”
　　我抬起头来，不想正对上一双炯炯星目，惊了一惊。
　　白袈和尚高了我有半头，身形修长，却是一张脱俗面容。
　　我看着，竟然呆了。
　　那眸中万般情绪流过，看着却叫我心里揪疼。
　　好熟悉的感觉……
　　“长空，见到师父就这么激动？”
　　绝言师叔又开口道。
　　真是一言响过一言，如雷贯耳呐！
　　原来这就是师父。
　　原来他就是绝尘。

　　丫的这时候应该做什么？
　　我呆愣在那，不知道该下跪还是该泪眼婆娑地飞奔过去来句《西游记》里悟空煽情的“师父——”……
　　老子又不认识他，可是他现在明摆着是老子的师父。
　　——所以说，穿越真是一件麻烦的事，自家儿的亲戚朋友还照顾不过来，就要去打理别人家的关系——尤其这还不是一朝代，不明白那些小说家为啥总喜欢写穿越，把主角整得稀里糊涂自己很爽么？
　　我靠。

　　我看着绝尘许久，冒出来的第一句话是：
　　“师父，你吃过了吗？”

　　……安静。
　　……持久的安静。
　　……他妈的你们都哑了？！
　　……他妈的我说这P话来干嘛……
　　……他妈的有没有地洞让我钻进去……

　　我尴尬得要死，而这时绝尘开了口，声音是微颤的：“你是谁？”
　　我错讹地看他，发现他的眼睛似乎红了。
　　“我……”
　　我正要说时，绝言师叔在旁边接口道：“师弟，你说笑么？他是长空，你的好徒弟啊！”
　　不好意思啊师叔，我怎么听起来有种发酸的味道？
　　绝尘则直接一把抓了我的左手去，我险些撞到他身上。
　　他翻过我的手来，手心那个佛字十分醒目。
　　他像是没有料到一般，惊讶之情尽显于表。
　　他又看了我一番，眉头深锁，似乎被什么问题所困扰。
　　我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一定知道我不可能是长空，才会如此反应。
　　至于为什么知道我不是长空……那还不简单么？
　　——他一定知道，真正的长空，已经不在人世……

　　总是有人告诉我做人不要太聪明。
　　聪明过了头，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总不是好事。
　　做人如此，做鬼亦然，而做个穿越过来附身的鬼，更是理所当然。
　　谨言慎行。

　　绝尘望着我许久，迟迟没有开口。
　　接着他又突地抓起我的右手，而手心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我倒吸了口冷气。
　　左手佛右手魔。
　　右手上的字，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