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纹（闪灵同人，主夜花）》倾杯醉红尘

5、第 5 章

　　花月……
　　嗯？
　　红弦……可以再给我吗？
　　那时候花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孩子似的点着头将红弦放在他手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竹林相见之前的状态，但是看到昏暗的烛光下花月略带尴尬地一笑后又回头照料躺在床上受伤不轻的人之后，他明白，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得彻底。
　　再也挽不回。
　　十兵卫看着他，很想问究竟这样的改变起点在哪里。是他因假身份抛下花月还是今天花月为保护他而说出口的狠话，这两件事不过都是误会，他却莫名地感觉到，自己与花月之间的联系就是这样脆弱到连小误会都可以影响得很彻底。他同样很想问他们还有没有机会真的恢复以前那样的状态，只是怎么也没有问出口。
　　唯一语无伦次地说的是，花月，你……还好吧，在这里？
　　嗯，没问题。花月回答，配合着令人安心的笑容。
　　那么我先走了，天快亮了。
　　嗯，要小心。
　　我知道。
　　默契得像是朋友一样，十兵卫走出门的时候这么想着却又不安起来，本来不就是朋友的吗？于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花月正在很用心地摆着汗巾。不大的屋子里是满满的烛光暗却温和的颜色，水滴落下的声音，安静得有些难过。
　　他叹了口气，比水的声音还要轻，所以花月没有听到。走进竹林时他望了望天空，月光正一点一点被东方淡淡的红色掩盖。朝霞里有少年修长的泛红的影子，举起手来大大咧咧地向他打着招呼，嘴边却是精明狡黠的笑容。
　　为什么没有问少爷，那个受伤的家伙是谁呢？
　　不要装傻了祭藏，你明明知道他是谁。
　　啊，是啊。少年从鲜红的霞光里走进十兵卫的视线，狡黠的微笑飘忽的目光轻盈得像双耳挂着的羽毛。
　　柔软地，小心地藏起致命的武器。
　　十兵卫握紧右手，暗暗下了决心。
　　先前说的事，我答应你。
　　啊，是吗。祭藏眯起眼睛看着十兵卫从身边走过。真是不正常呢天气呢。他说。没有听到回答。那人离去的脚步声沉稳坚定，祭藏也不再自顾自地无趣，他知道，笕家的人对风鸟院是最为忠诚的，只是他对花月的忠诚来得并不简单，至于原因……十兵卫都不敢去细究的东西，他也不去说破。
　　为了风鸟院的继承人而背叛风鸟院花月，这是当然的选择，你手中握着飞针，我耳际挂着羽毛，都是命运无声牵住的路。那是友情或是别的什么不重要，反正都要在必要的时候放弃的。
　　十兵卫走远了，祭藏略带懒散却不失优雅地靠在竹子上，注意到空气里有一股很古旧的味道，像是烧毁风鸟院的火焰时候散发的气味尚未消散，尽管，尽管已经过了十五年。

　　祭藏，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保护风鸟院吗？
　　是的，父亲。因为风鸟院流派的弦术……
　　不是，祭藏。你记住，我们要保护它，是因为它有一天要被灭亡的。

　　凄厉的鸟鸣将他从回忆里惊醒，于是习惯地笑着讽刺自己，这么就却什么都没有忘记。不远处的小屋前如他所料出现了家臣的身影，花月已跟着那人离开。他悄无声息地跃起，下一秒便已在门中。
　　油灯还在冒出纤细的烟，他暗暗佩服了一把花月的细心，一边取下羽毛，尖端指向那人垂在床沿苍白的手。
　　十年前在战场上初遇的孩子，手指间有一只浅色纸鹤。这样的颜色只有在血色浓烈的地方才会显露的，他想着，所以他天生就是属于杀戮和燃烧的么？他高扬起沾满炽热的血却冰冷的手臂，然后看到孩子没有光亮的黑色眼睛，深邃得像是永恒的毁灭，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他知道是命运中的人，来了。

　　它有一天会灭亡的。
　　所以我们要杀死想灭亡它的人。
　　祭藏，你别害怕。反正命运中那个人总会来的。

　　我不害怕。
　　他用精确的力度摆动羽毛，平滑温和的曲线背后坠下华丽的丝弦。这是对命运的宣战书，勇气与觉悟缺一不可，尘世里从来没有无辜的人。
　　空气中乐曲嘈杂，无数丝弦应声碎落。黑鸟院家大殿上的花月耳边铃音清脆，他抿起唇角，轻声叹息。
　　这就是你引我来这里的原因么，十兵卫？你我终究要对立了？
　　十兵卫从胸口处拿出太极石，石头黑白分明，互不相容。
　　我和风鸟院的少爷之间，你终究还是选择了那个身份啊。
　　我不懂对第二个人效忠。十兵卫说，如果你要抛弃自己的身份，保护夜半的话，就是我的敌人。
　　看样子，夜半昨天的伤也是你们做的，所以他才会用弦拖住我吧。花月不着痕迹地一笑，真是很精妙，我还以为他会伤害你。
　　不。十兵卫沉声道，伤他的是诅咒，不是我们。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那样的伤，就算清醒过来也不是祭藏的对手。
　　磁石旋转，土蜘蛛翻出地面。空中骤然风来，针弦纠缠。
　　它们本该是一体的武器。十兵卫有些绝望地想，握紧了左手，撤动指上的红弦，花月身后的角落里有一支针飞出，直直刺入花月肩膀。本来优雅舞弦的人终于垂下了右手，眼睛冰冷地弯起来，在笑。
　　我的红弦原来是这样用的么？
　　十兵卫并没有回答，他憎恶暗计，却不能拿风鸟院与笕家的命运来押自己的尊严。
　　哼。花月拔出右肩上的针，仅用手指旋转铃铛编织出一片雾雨，弦的影子时隐时现。十兵卫抓住时机闪躲却又被缠住，割断弦时，花月已经不见。
　　不必寻找，他知道他去向哪里。

　　祭藏依稀看到弦兽逼近时空洞的眼睛，仿佛装下了世界又仿佛没有任何，透着五彩的虚无。难道这就是命运了？所以他无论怎样都无法赢夜半，尽管他已经身受重伤站立不稳却依然让自己没有还手之力。他再次想起十年前夜半的样子，还有他离开的时候小小的身影隐没在夜色里的情景，火在燃烧却没有温暖，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然后他轻声说，夜半，你和我，我们都不知道该恨谁呢……
　　弦兽冰冷的气息从耳旁呼啸而过，什么疼痛也没有。
　　祭藏看着夜半，他的表情并没有变化，手里的纸鹤却轻轻掉了下来。
　　就算你放过我，祭藏面色有些苍白地说，我也不会留你的命，你是注定毁灭风鸟院流派的人，而我要保护它。
　　我知道。夜半的声音微弱然而平静，但是你弄错了，我不是那个命运中的人。
　　也许……我早已顾不得你究竟是不是了。
　　夜半虚弱地闭上眼睛，嘴角弯成惯常的讽刺弧度。
　　你在害怕。
　　是的，我害怕。祭藏笑得决绝，但是……结束了。他垂下手，丝弦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屋子的角落里都蹿出了火苗，老旧的床已经飞快地烧了起来。
　　可惜，这个屋子里还放着风鸟院所有的弦术秘笈呢。他并无可惜之情地念道。祭藏顿了一下，没有言语，只拾起了地上夜半掉下的纸鹤投进火中，然后推开尚未燃着的门离开了。之后，门缝里也有了火苗。
　　夜半试着去握右手，但是没有任何力气。他靠着墙缓缓滑下坐在地上，很平常的微笑里，不知怎么就有了哀伤的味道。
　　“可惜，孩子，我多么想爱你……”

　　他记得从风鸟院离开之后见到了父亲，一眼认出他没有光亮的眼眸。那个男人笑得戏谑而悲哀，说，夜半，你会原谅我么？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哈，你的性格和宗家的小少爷很像呢。男人用赞赏的口吻说，那个孩子……才是命里注定会毁灭风鸟院流派的人啊……
　　那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弄清是什么带来这样的命运。
　　这个目的，和毁了风鸟院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破碎般的铃音滑过，窒闷的空气霎时被洞穿，焦黑的屋墙坍塌激起灰白的尘土，模糊了花月的笑容，他的左手却实实在在地在身前。
　　你怎么会回来。他抬头看着花月，火光在他脸上打出危险的红色。
　　走吧。花月说。
　　夜半皱起眉，你的右手被伤了？
　　我们不要说话这样不搭调好不好，整个里家烧起来之后就出不去了。花月无奈地笑着。
　　笕和祭藏还在外面。
　　啊，那我们……
　　去大殿。
　　大殿？他们会追来的。
　　也许会，但是只能去那里。
　　这可不是什么能说服人的理由啊。花月笑道，扶起了夜半，不过你坚持的话，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