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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格雷•佛尔帕斯塔因工作时间酗酒而被扣除了本周的工资。
      他姑且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梦到阔别已久的那车手出现在眼前,一睁眼却迎进一抹逆着阳光的亮银色,眯眼视线下移看清那人的轮廓后触电般弹起了身子而大脑完全没反应过来。单论那场面也谈不上混乱不堪——黑发男人只是盯着里恩•巴斯提亚的脸表情相当震惊地僵直着背,大概反应了有一分多钟后奋力站起身来凳子咣的一声被带倒,即便如此也佯装镇定地准备走人——却被一直沉默望着他的里恩捉住了手腕。
      “……你还想去哪里?”
      格雷撇撇嘴一言不发地停下脚步想要掰开里恩的手指,发现徒劳无果加大了挣扎的力度,里恩也迅速增援搭上了右手牢牢钳制着他。两个男人这场微型的手指战争并没有持续多久,天知道里恩这所谓的伤患哪来那么大力气——逼得格雷不得不扬起拳头,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下一秒拳风就招呼到银发车手的冷脸上。
      里恩挑起眉毛说出了开头那句话连带着威胁式的下文——
      “怎么,还想加一条故意伤害有伤在身的可怜病人,直接被投进监狱吗。”
      格雷紧紧捏起的那只拳头因为用力过大在颤抖,坚持了半分钟后还是恨恨地松了力气垂下手臂,转过身朝向里恩的病床眼睛却并不看他,顺便将另一只拳头抄进满是凌乱褶皱的白大褂的口袋,硬邦邦地吐出自恢复神智后的第一句话。
      “你想干什么?”
      银发男人盯着他的脸,眼睛里仿佛跳跃着一粒危险的火星。
      “我只是想,”他用极度不符合现在神态的语气慢条斯理里开口,“想跟你谈谈,别装傻,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为了这一天我找了三年——你大可不必挣扎,了结这件事情我将不会继续为难你,这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闻言黑发医生竟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完全看不出要坐下来好好谈的意思,手腕还在拼命扭动想要脱出里恩的掌心。
      “我说了我对那一行失去兴趣了。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次摔伤后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
      “你想骗谁?”里恩的尾音已然带上了冷冰冰的怒意,“放在别人耳朵里这似乎是不错的借口,但坐在你对面的是我。我二十岁那年你就留下这个谎言逃之夭夭了。”
      “我没有你那种执念和必须继续下去的理由,超越乌鲁什么的,简直笑死人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真话了。”
      “这就是真话,相信与否都取决于你。”
      里恩不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格雷露出了一瞬间吃痛的表情但是他从前的师兄并没有收手的趋势。
      “你碍了我这么多年的事,现在就想凭这样烂的理由让我原谅你?”
      “你疯了——四年间我从来没见过你!”
      “坐下。”
      里恩向着被踢翻的凳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毫无表情,也没有继续动作的意思。
      “啊?你在命令谁?”
      虽然嘴里这样回应着,格雷还是撇着嘴扶起那个凳子然后坐在离里恩的床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当下注意到里恩的手指还是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腕。
      “你放开啊——”
      “放开?”里恩好像听到个史无前例的笑话一样,“就这么乖乖把找了三年的格雷先生放走?”
      “我不会逃的。况且你还是我负责的病人……这一行我还想做下去。”
      “是吗,”里恩嘲讽般地挑起嘴角,“然后不知道哪天又失去了兴趣。你的假期是不是全浪费在考虑下一次要做什么工作上了?”
      “也比某个车手花费三年时间找我只为问清我放弃玩车的理由强一百万倍。”
      “别误会,格雷,”里恩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而格雷也的确没有逃开,“诚如我前面所说,我对你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因为你在妨碍我——我完全没法好好玩车——全都是因为你。”
      “哈?我离开之后你不是也一样风生水起,二十一岁那年的全国赛冠军和二十四岁的完美复出——不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恰恰相反,你没有留下正确的理由。我无法克制住自己去思考这件事,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解释。玩车或者身边有朋友的时候倒没什么,一旦独处这种恶劣的情绪就随之涌来,大赛前最为明显——我再也找不到以前平静的心态了。那种如坐针毡的焦躁感就连我都不能忍受,为此我都开始排斥比赛——你知道这是我唯一的赚钱途径。它折磨了我一年,我有多爱车就有多恨车——你根本不理解。不惜时间和金钱找到你就是为了终结,只要告诉我,一切就都结束了。”
      里恩还是藏起了一些话。比如那些个独处和赛前的时间点,自己总是隐约觉得身边该有什么人存在,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沉默,偶尔像发出了什么响动似的引去自己的视线却只是重归虚无。这种感觉让他发疯即便他知道那是存在于潜意识中的黑发少年,年年规律的前来拜访只是面孔逐渐模糊。那家伙离开之前每一次比赛都和自己在一起,那些年也完全不存在“独处”这一说。虽然互相讨厌,却也没法分开——艰苦的岁月里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传来轻微衣料摩擦的动静,里恩注意到格雷沉默地转过头去,脸上的表情非常僵硬,与窗外漏进的阳光格格不入。
      “还是不打算说吗,”里恩无声地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语气里就带上了恶质的气息,“你有租房子的,对吧?”
      “啊?……恩。”
      不知道银发男人语意何在的格雷相当无辜地转回眼睛点了点头,他所属的医院不提供宿舍所以只能租间修在附近的房子。话音未毕便让他后悔的是对面男人渐渐浮上的笑容,分毫未变带着冰凉的气息,深色的瞳孔里仿佛忽地落下一道光。
      “我要搬到你那里去。”
      格雷•佛尔帕斯塔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待他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从矮脚凳上跳了起来右手指着里恩•巴斯提亚,那家伙刚才说什么来着……着?
      “哈——?!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而银发男人一脸云淡风轻倒像反应过激的是格雷了,车手伸出右手托住下巴脸颊上一片清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倒与背后的大片阳光不搭。
      “你不是我的复健医生吗——”
      “那也应该去你家啊!不不,不是指搬过去就是按照计划的时间进行些按摩或者换药什么的——”
      里恩好像很无奈似的示意格雷稍微冷静点,而这次格雷没吃他这一套,仍然忿忿不平地抄着双手站着,乱糟糟的黑发在宛若静止的空气中低垂。
      “是你逼的我啊,”里恩的语气仍然不咸不淡地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感情波动,“我现在的积蓄已经供不起那间老公寓了。”
      “骗谁?这次的奖金呢?”格雷语气带上点讥诮,嘴角抽动着打定主意绝对不接受任何请求。
      “全部用于膝盖的手术。”
      里恩抱起双臂靠上床头,仿佛即将无家可归的不是他一样继续顺下话去:“你得明白,罪魁祸首是你……当然了也有简单的解决方法,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真相,里恩•巴斯提亚二话不说就会卷铺盖走人。”
      “……”
      格雷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玩不过这只狡猾的银毛狼,他促狭地叹了口气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良久帅脸挂上几缕窘迫,皮鞋无节奏地敲打着地面仿佛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没留意到其实自己的行为已证实了内情的存在。
      里恩等的快睡着,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出气和略带愤恨的鞋跟磕碰地面的响动,于是睁开一只眼睛示意自己还是清醒的。
      “……什么时候出院?”
      “随时都行。反正手术已经做完了。”
      “你公寓的地址?”
      这次惊奇的换做里恩,他万万没想到格雷竟然会答应这个要求——按照他的设计这时候格雷应该将实情托盘而出,而不是打算真的给他搬家。不过这样也好,一方面以防格雷第二次销声匿迹,再就是了解真相的方式变成了多项选择……
      兴许是看到他半天没动静,格雷有点沉不住气地别过脸咳嗽了一声,里恩回神不觉勾起了唇角:“十六街一三一一号三零一。”
      “真是的你这家伙……”
      闻言格雷脸色欠佳地趿拉着脚步向病房门口走去,边腾出一只手用力拨动后脑上的短发,蜜色的脊背上结实优美的肌肉线条随着步伐变换姿态。
      等会儿……?
      “格雷。”
      “又干什么啊?”黑发男人面色扭曲地转过头来。
      “穿上衣服啊。”
      “……呜啊啊什么时候脱掉的!”

      沿着格雷留下的地址摸到他租住的房子是两天后的事了。彼时里恩受伤的膝盖已经养的不错可以拄着单拐随意走动,便不顾格雷的强烈反对办了出院手续——天晓得他耍了什么花招骗过将医院层层包围的娱记,只知道当格雷还对着因搬家而凭空多出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箱犯头疼时他已经一身清爽地拎着背包出现在格雷的家门口了。
      “承蒙五楼的关照,”里恩的肩膀因为拄拐的缘故看起来并不水平,此时正试图绕过迷宫般的箱子艰难地向屋内推进,“上来颇费了点时间……说起来这里居然没有电梯。”
      “我要是有闲钱租带电梯的公寓还不如攒下钱去买套房,”格雷拆开纸箱探手进去拎出里恩的一件T恤衫,“我才是,去‘十六街一三一一号三零一’时可是被它们好好招待了一番,外冷内热的懒鬼。”
      “啧……你知道我把时间都用到哪里去了。”银发男人已经成功坐上了沙发,顺手将拐杖甩到一边不知与什么东西相碰发出巨大的响声,在接收到黑发男人一个惊怒的眼神后相当自得地挥挥手示意不用在意。
      ——不对啊这种态度完全不对吧!
      格雷咬着牙关将冲到嘴边的吐槽默默地咽回转头继续拆着纸箱,因半蹲而比平时更加突出的肩胛骨的每一次移动都使得背部的衬衫伸展或皱起,透明的汗液沿着脊椎滑下泅湿一片使得衬衫和背部黏嗒嗒地粘连,虽然吊扇嗡嗡地挂在天花板上有一圈没一圈地旋转着却没法在这个季节起到太大的作用。
      而格雷背对着的里恩已经将自己完全伸开在沙发上,与他的前师弟截然相反心情极佳地审视着这个新的住处。虽然纸箱什么的堆得乱七八糟,里恩仍然发现这房间原本是很整洁的。不过空间不算大也没有阳台,比起自己的原住处收拾起来显然要方便的多。唯一让他不解的是格雷的薪水应该不会只能将他的生活维持在这个水平——生活用品是让他这样的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的廉价程度。托衣柜半开的门的福,里恩瞥到里面只挂着几件普通的白衬衫和休闲裤,说的不好听点像是杂牌货。床上收拾的倒还算整齐,搁在枕头上的一台旧式的笔记本电脑好像还开着发出嗡嗡的响声。
      视线再转回格雷•佛尔帕斯塔的背影时那家伙已经开始拆第三个纸箱了,看手臂动作箱子里装的该是里恩的剃须刀PSP一类的小玩意儿。银发男人就盯着他划拉到耳后的那一绺汗涔涔的黑发,死不承认自己还没接受这么戏剧性地找到格雷的事实,好像意念一动那个裹着白衬衫的背影就会消散成夏日的雾霭,抑或只是记忆里一缕轻烟的意象。
      ——是那家伙的话也说不定。
      自己十六岁那年在酒吧打工时遇见了乌鲁,黑发的女人当时就是小有名气的自由式腾跃车手——女车手就算是近几年也很少见更何况是八年前的那时。少年的里恩还不太懂掩饰自己的情绪,在将酒送给乌鲁的时候这位特殊的客人盯着他的一头银发和眼底亮晶晶的希翼抿着唇角笑了起来。
      “小子,想跟我学车吗?”
      那就是开始。
      他的目标是超越乌鲁,至今都没有改变。
      里恩以为那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三个月,之后那家伙就宛若凭空出现(后来也凭空消失不过这都是后话),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分了他的一杯羹。从此之后无论他练车比赛还是打工身边都会挂着一个麻烦的十五岁黑发少年。他承认有一段时间是相当厌烦格雷的,觉得那家伙又弱又爱哭。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记忆就这么点好处,可以让千篇一律重复的年月归于一个短促的时间点,也可以将无论如何不想忘记的某一秒无限扩充成为永恒。

      “喂!有时间神游不如把你的衣服都洗掉……脏成这样我简直不好意思送去洗衣店。”
      “……?”
      突然而至的声音浇灭了回忆里少年瞳中明灭的火焰,他有点不耐烦地抬起眼皮注视着声源——黑发男人抱着一个箱子挑右侧的眉毛大声地命令他,脑中刚刚消逝的少年格雷的身影和眼中真实的呈像构成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使他不觉弯起了嘴角。
      “就这样抱住箱子别放下……向前走一点,不是向门的方向,对对,再向左一步——”
      一脸莫名但仍然照做了的格雷发现自己移动到了自家洗衣机的前方。
      “里恩•巴斯提亚你是混蛋吗!”
      和着愤怒的吼声一箱子衣服呼啸飞来,完全来不及移动的里恩只好高举双手拦下了那个纸盒,即便如此里面的T恤之类也七零八落地掉了他一脑袋,受害者却完全不在意似的仍保持着冷淡的表情。
      “我不是混蛋,我是病人。”
      “感谢提醒,但是没人用膝盖洗衣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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