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深不可测夜一般的墨色。
“你确定没什么旧伤吗，里恩？”
“有的话队医会告诉我……”
回应中年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愈是大赛将至这种趋向就愈发明显。而这样的回答完全没起到让对方宽心的作用，带着棒球帽的男人脸上仍然挂着担忧的神色。
“你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放心吧，鸠拉先生。”
——我得撑到找到那男人为止。在此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倒下。
训练的几个月内他成功地温习起了所有的动作不其实他一个都没有忘记过——顺带修得了最新的一种危险性极高的花式，里恩打算拿这个动作给最终决战压轴。
顺带一提，代表菲奥雷俱乐部出战的里恩顺利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早在预赛之前“里恩•巴斯提亚复出”这样的花边新闻早就被粉墨修饰一番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街上穿着里恩的赛车服、开越野摩托的青年似乎就在初夏的某一天一下多了起来，穿着和赛车服同色系T恤衫的疯狂女孩子也比比皆是，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里恩•巴斯提亚他做了一个怎样漂亮的动作、帅呆了的复出什么的诸如此类。托他的福复赛和即将到来的决赛的票卖得特别好。
当然，和他一同代表菲奥雷俱乐部顺利进入决赛的还有一位，就是“火龙”——纳兹•多拉格尼尔。同样也是个人气王。说实话就算是同一个俱乐部的车手，他们之间也并无多少交集。本来里恩就不是好事的性格，单纳兹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啊哈哈哈——今年我一定要拿到冠军！”
今天也是这样。
里恩习惯性地无视了那吵闹的家伙转身走回更衣室。说真的这个叫纳兹的男人只比他小一岁，但是孩子气的举动和热血的大笑总是让人误会他的年龄，除此之外他对这个男人再没什么了解。
不过是个冲动的笨蛋——里恩这样评价。
换好便装跨上川崎摩托车，里恩刚刚打着火就被一只手拦下了。
是那家伙，纳兹•多拉格尼尔。
里恩抬起头直视着对方，而男人也毫不避嫌地盯着他的眼睛。僵持一阵后还是里恩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我要回家了。你有什么事吗。”
樱花发色的男人咧开嘴巴，笑的露出虎牙，瞳仁反着夕阳的微光。
“我会打败你夺得金牌的——啊，已经燃烧起来了！”
专门拦住他只是为了说这个啊……
“我不会输给你这种小鬼。”
里恩撇撇嘴巴加大油门从纳兹身边冲过，留下樱花色的脑袋在夕阳中跳着脚大声叫嚣。
他对胜利本没有什么执念。不过是为了鸠拉和他的信用卡。不过不菲的奖金真的是相当的诱惑啊——在回忆起上次借洛奇钱的日期后他这样想。然后他可以继续更新他的装备或者给老朋友川崎做更好的保养。啊对了，雇个钟点工打扫一下他的房间怎么样？
迎着夕阳奔驰，渐弱的金红色光芒度上里恩的头盔和肩膀。决赛的日期是后天——鸠拉给了他明天一天的时间准备和休息。他没有大赛前分析对手心理和战术的习惯，只顺其自然把自己发挥到极限，所以休息是真正意义上的。
“拜托你了啊……”
他低低地说着，在头盔下弯起唇角。绿色的车身回应般地颤动，静默无声。
左膝稍微弹跳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在意，就这样开大油门沿着笔直的马路向前疾驰，目的地大概是洛奇的酒吧。
回家的时候又是漫天的星斗。
归途上必经的河坝，新绿色的草地在黑暗中分外温柔，里恩不经意间转头瞟了一眼，确信他从洛奇的酒吧出来的时候还是清醒的。
然而现在他却止住了脚步。鬼使神差地驱车冲下了河坝，将自己摔在大地之间。
安心的气息一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繁星熹微的冷光影入他的瞳孔，辽远夜幕送来黯淡的晚风。他尽指尖能触到的最大一点摘下一片草叶含在唇间，苦涩的清香此刻蔓延，撩动记忆里不愿提及的那一页陈黄。
我还能记得你多久。我还能奔驰多久。
里恩向天空伸出手，纯净的黑色像是淙淙流淌在他的指间。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纳兹•多拉格尼尔，与那家伙相比此刻的他是不是更孩子气一点呢。
“后天都要比赛了你还来这里？这是多可望而不可即的心态啊……”
三十分钟前洛奇一边做着千篇一律擦杯子的工作一边这样调侃他。
“不欢迎我来玩？”
那个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简直不能算个成年人，紧要的事情迫在眉睫还想着玩什么好。不过说真的他现在的生活中并没有多少娱乐，最能让他放松的事就是和摩托车一起疾驰，或者到洛奇的酒吧里排遣寂寞的日子。前者和娱乐完全不合拍，而后者也只勉强算得上。
那些年前里恩不是这样的。
总有个黑发的少年和他吵架。虽然让人操心但里恩并不排斥，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异。
这种时候那家伙大概会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吧——
“一场比赛就把你吓成这样，里恩我真是看错你了啊哈哈哈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害怕了。”
等话溜出唇边里恩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做出了应答。不过因为身边没人他也不想解释什么。里恩记得他告诉过洛奇那家伙并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换来的只是一声哂笑。
“不是重要的人还值得你心甘情愿地找上三年。”
“算了你根本不明白。”
放弃金子一样的巅峰岁月来找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多在乎他。
会不分时间地点地跟他吵架；动不动就演变成拳头之战虽然是他经常性地沾上风；不说话的时候就冷着一张臭脸；手指会比嘴巴还快——在脱衣服的时候，那个家伙似乎有轻微的暴露癖。还有就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闷头闷脑地陪他一起飙车——里恩对那个男人最好的印象不过如此。
“格雷•佛尔帕斯塔。”
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寻找他不是因为在乎他。
“你在妨碍我……”
“准备好了吗里恩？我们马上就去接你。”
“……啊。”
里恩放任自己在家里睡了一天。到天空有点黯淡的时候才睁开眼睛，接着就接到了鸠拉的电话。他眨眨眼扫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差十分钟五点。
放下手机他把头晚保养好的赛车服和头盔收起来，稍微洗了把脸银色的发梢就挂上了散乱的水珠。还是那一套便装，随便带了顶机车帽压下扎眼的银发。装备打点完毕后他听到窗外汽车笛声的长鸣。
“推好你的车！今晚我们还要对它做点调整。”
里恩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一辆被改的花里胡哨的夸张吉普里探出个脑袋对他这么说，头发乱七八糟地被归到帽子里。
“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会这么做的，马卡欧。”
满脸胡茬的大叔笑了起来，他是菲奥雷俱乐部的机车调整专家。绿色川崎被搁置到吉普车的后备箱里，里恩钻进后座向开车的鸠拉和副驾驶上的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
“好的，我们走！”
吉普车在话音落下的一瞬迅捷平稳地向前开去。
不眠夜。
即便是里恩也无法在全国性的赛事前夜安然入睡，在车库里看了会儿马卡欧热情饱满地叮当修检他的川崎后果断地对这一场面失去了兴趣转而走出车库坐进外面的苍茫墨色中。
每当里恩一个人毫无防备地独处时，那种讨厌的感觉总是召之即来并在一瞬间将他淹没，让他觉得无法做下任何事去。
左胸微微发烫——那里有个多少年前的纹身。一般的赛车手身上总是铺满着各种花纹，从胳膊到脚踝从脖颈到股沟。而里恩全身上下也不过只有那么一处，淡淡的青色图案像是个蛇尾的女人。
“啊哈哈哈里恩我没发现你居然这么闷骚——”
他是那么说的，最后却也撇着嘴不明不白地往身上相同的位置纹了个图案。
——别来打扰我啊！
里恩抱住银色的脑袋把强涌上来的愤怒和不甘顽强地压制住，打算过会儿给自己买杯啤酒。他就保持着那么个姿势坐在一摞乱七八糟叠起的轮胎上。
“哟，睡着了？”
不用抬头都知道这个挑衅般的声线属于谁。里恩烦躁地动了动脚否决了纳兹的判断，这时候他最不想有人打扰。
“我买了啤酒，看你这样子一定是紧张了吧我就好心分你一杯——啊哈哈哈说起来也真没出——”
“喂纳兹•多拉格尼尔。”
突然被自己名字打断语句的男人不满地挑起了眉毛露出虎牙，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友善。
“啊？干嘛啊。”
“你玩车的理由是什么？”
樱花发色男人脸上的愠怒被一种古怪的表情取代了。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谈人生吧……啊说的也是呢，消失了三年的男人找不到回归的理由什么的。”
“不是那么回事，”里恩罕见地暴躁了起来，银发被黑夜染上稍微的黯淡，“就是说——如果有个人像你一样爱车——然后突然有一天放弃了一切销声匿迹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闻言樱花色头发的男人角度古怪地挑起眉梢，语气里竟掺了份难得一见的认真。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所以我不知道。”
“……啧。”
得到这个答案可以说是预料之中。但是他仍然想弄清真相哪怕只有一点启示也好。
“我要回去了哦。瓦卡巴应该已经把我的车调好了。”
樱花色头发的男人转身向另一个车库走去，想到什么似的又回过头笑的露出牙龈。
“还有啊明天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