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谋》美人PM

7、涅磐

　　圣旨在翌日就被颁了下来。那旨上说，先摄政王萧晟之女明珠郡主，兰心慧质既识大体，封‘建安公主’，赐住落英宫；待明年及笄之后往北朝结和亲约，以助两朝交好。钦此，我只能认真而又无望的等待着那不可逆改且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庆幸太后在定夺此事后就没有再召见我，至于嘉懿帝他虽不再来了，但诸多的八珍玉食`奇珍异宝却开始源源不断的被送来。宫人们纷纷称奇，觉得我深受荣宠，对我便是愈加的尊敬了。我尽量和颜悦色，并让以冬挑拣一些值钱的物什打点下去，好稳人心。
　　许是吃了太久的污物，起初食用那些珍品，即被我如数给吐了出来。更为怖人的是在我自暗庭出来后第一次梳洗时，我头上的三千青丝竟在瞬间全部脱落。以冬吓得嚎啕大哭，而我，则是靠着仅存的半点理智，命她若不想我被他人当作妖孽，就莫要伸张，速去请顾夫人来。
　　夫人是自请将陪我一同前往北朝的女官，更是教习我礼仪的师傅。她出身显赫的士族谢家，才情横溢，乃国色之女。夫婿曾是我父王的亲信——太傅顾睿渊，只是那次‘南羌之战’中，顾太傅也没有再归来，连尸首都无。当时，夫人还不过是顾太傅尚未过门的新妇，可她却固执的绾起长发，并曰‘吾生是顾家人，死作顾家鬼’。太后赞其是烈女子，封为‘荣国夫人’。
　　我初次见她，便在不经意间生了几分信赖。她令我想起我母亲，倒不是因为那容颜，而是，她们都是从一而终的人。
　　顾夫人来见我之后，她说了许多，我不知道，却记住了一句，“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公主殿下，您就是凤凰。”
　　夏末的时候，我真的经历了涅磐。在顾夫人和以冬费尽心机的调理下，我的身子渐渐有了起色，乌黑的毛发亦从我的光头上长了出来，极短的，因为佩戴着‘巾帼’，所以让外人瞧着并无异样。
　　顾夫人不单只是教我礼仪，还要将她所知的一切全授予我，我不愿辜负，便每一样都极为认真的学。希望在千里之遥的另一重宫闱，我懂得越多活着的胜算会越大。
　　为了身子骨能够健壮一些，我更是习起舞来。记得幼时母亲要我习舞，我是不肯的，总觉得这般扭扭捏捏，还不如如男孩学骑马奔驰来得畅快。有侍女就会献媚的说；“女子习舞，可是为了博君一笑啊！我们郡主日后会是绝色美人，舞姿也必定会倾国倾城，到时见了您跳舞的男子都会笑的。”
　　现在想想倒是可笑，为君而舞，只怕是我这一生的奢侈吧。我的君并不是我的君，他是北朝的皇帝。虽然我与他冥冥之中就有了关联，可他于我仍旧是个陌生不过的人，我对其知之甚少，只隐约听说他男生女相，彼其之子，美无度。但是昏庸无道。
　　这一年的秋天，我朝迎来了北朝的使团，是为了商讨我明年和亲的具体事宜的。华灯初上的中秋夜宴，依照婚俗，我这个待嫁的公主不可抛头露面，就由以冬陪同顾夫人代我出席了。我遂遣散其余几个早已飞了心的宫人，让偌大的宫室就只余我一人。
　　我不过节，像这种团圆日对我而言，实在是讽刺。但望及窗外夜空，我却忽然起了一个轻狂的念头。传说有的人死后会化作成星星，我偏执的信了。星星如此美丽，而我父王和母亲就是能与之媲美的人，他们该应是魂归天处。
　　我头回步出了落英宫，向那个离天较近的皇城角楼出发。此刻我的容颜，不用浓重的铅粉来掩饰了，这算不得冒险，而是在算计到天时地利人和后才敢做的事。
　　皇宫的地理我早已摸透，当一步步登上了角楼时，我的心情也因那仿佛随手就可触摸到的繁星而踏实欢喜起来。秋风习习吹起了我的裙带，伴着甚远处传来的点点乐声，我转了一个圈，开始翩然起舞。我是要以这种方式，来告诉天上的父母亲，女儿不但活着，并因为你们，所以对生命愈加执著。
　　舞罢，我靠在柱子旁喘息，星眼眨着，好像已经读懂我的心。我不由得笑了，凝眸时却见到一个陌生男子。我在他朝我靠近的时候，捻起裙摆逃了。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回到的落英宫，镇定过来后，那个男子的姿容就在我脑中泛滥。他应该是北朝的贵胄，虽身着繁服，但是难掩其风姿高雅；他肌肤似雪，显得异常俊美吸引人。他以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灼灼的望着我，竟说了一句汉话，他说：“你真美！”
　　还好，这样一个意外相遇的男子只成为我大梦中的匆匆过客，我的生活不会因他就再次发生变故。几日后，宾主们商谈妥当，皆欢而散。北朝人离开了，可却给宫内的女子留下了诸多遐想。她们开始着了魔般的对北帝乃至其整个皇族的人或事感兴趣，更对我这个能够嫁给北帝的公主羡慕至极。我不想苟同，这群仍旧爱做梦人，哪里看得见现实呢！

作者有话说

　　注：三千青丝脱落一事是借鉴于《新唐书.烈女传.贾直言妻董》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