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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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有个小丫头！”一个丫鬟惊奇地叫道。
家丁模样的男子见怪不怪，“有什么稀奇，最近闹蝗灾，饿死的多了去了。把她弄到边儿上去些，免得老爷和夫人看了晦气。”踢了一脚，将那一动不动的小孩翻了个身，“呀！是个男娃！”
虽然满脸泥污，眉目还是挺清秀的，就是瘦了些。
“他身上还是热的，还没死呢！”那丫鬟蹲下来摸了摸，心觉可怜，恳求地望着男子。
“嗐，咱们出来是去神钟寺里通传老爷和夫人进香之事的，已经走慢了，还管这些将死之人作甚！”男子不耐烦。
“可若是我们帮他一把，他就不会死啦！”丫鬟十分同情，“你看他这般小，这般可怜，救人性命大积阴德呀，何况神钟寺就在前面不远，你把他抱过去，和尚必会收留他的。又积德又不用你费多大事，犹豫什么？”
“这……”男子沉吟。
丫鬟眼珠一转，“这什么这？大人他一心向佛，要是知道你好心救了人，说不定会给你赏下几两银子哩！”
男子一听，果然点头，“那好吧，把他抬起来搁我背上……”
贺小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送进了寺庙，稀里糊涂被落了发，要是烧了香疤，就会稀里糊涂成为一个小和尚。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是猛吃两个饼，第二件事是闯过几个僧人的阻拦，气呼呼地奔到住持禅房，责怪他不该不问本人意见，便自作主张将自己剃了个光头。
六岁的孩子生气起来哪里懂得忍耐，也不管住持正与一位衣饰华贵、面白少须的中年男子相谈甚欢，抓起住持的手臂就一阵摇晃：“老头儿，你还我头发！还我头发！”
住持快八十岁了，哪经得住他这样猛摇，连声“哎哟”，万般无奈之下向那中年男子求救：“宰相大人，你看，这，这……”
宰相大人？贺小宇一听，飞快地住了手，不安地朝那中年人瞥了两眼。他是个机灵的孩子，知道宰相是大官，而大官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所幸那位宰相礼佛已久，性子十分宽和，伸手拉过贺小宇，和蔼地说道：“小娃儿，你可不该怪住持，若不是神钟寺收留，你已经成了路边饿殍了。”
贺小宇嗫嚅：“可我……不想做和尚。”
宰相笑道：“那也怪不得住持，是本相见你孤苦无依，倒伏之处离神钟寺不远，足见与佛有缘，才请住持收你为弟子的。”
贺小宇壮起胆子，强调：“我不喜欢做和尚。”
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血海深仇未报，怎可身入空门？
“佛缘不可强求，你若不愿，本相也不会勉强。你自去吧。”
贺小宇没有动。
宰相喝完一杯茶水，见他还在一旁垂手站着，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怎的？还有事？”
贺小宇指指住持，底气不足地道：“他……把我我剃了个光头，应该赔我……”
宰相好笑：“怎么赔？难道把头发给你一根根粘回去？”
那住持也笑：“老僧落发了几十年，可拿不出头发还你。”
贺小宇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可以赔我几两银子么？”
一点钱没有，如何走下去？他得想法子。察言观色之下发现这两人宽和慈善，趁机要些许银子应该不难。
宰相细看了看眼前小人，起了兴趣。模样倒很清秀，若好好装扮，也是个清贵佳公子，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小小年纪便为钱发愁，真算可怜。这样可好？你随本相回府，陪小公子读书罢，你俩一般年纪，应当合得来。”
贺小宇讶异万分，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去宰相府？宰相乃是当今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若得入相府，说不定对寻到那个戴血红面具的怪人报仇有所帮助！
一旁的住持念声“阿弥陀佛”，老脸上笑得慈祥，“小娃儿，还不快谢过宰相大人收容。”
“等等，小娃儿你确实如本相所料，已无父母亲族吧？”
贺小宇点头。
宰相颔首，“那么从今以后，你便随本相姓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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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宰相的夫人冯氏上完了香许完了愿，等在寺外好一会子了。见丈夫终于与住持相谈完毕走出禅房，立即迎了上去，却瞥见一个衣衫污脏的小孩被丈夫牵在手里，正谨慎地打量着一众侍卫仆婢，登时十分疑惑。
一上了马车，冯氏便问：“老爷为何领个小娃儿回府？那便是丹萍所说的在路边救下的孩子？”
万宰相露出个意味深长地微笑，打起帘子，看着那被仆人驼在背上的小孩，“夫人你看他模样可算清秀？”
冯氏点头。
“若说他是我的儿子，是否会招人怀疑？”
冯氏大惊，急问：“什……什么意思？”
万宰相放下帘子，“夫人可莫乱想。我这是未雨绸缪，为十年后那一日打算。难道你舍得将我们唯一的儿子送去仙门，永断亲缘？”
“你是说——？”冯氏稍微明白了一些，仍不敢确定。
万宰相点头，“不错，十年后我们就将这个娃儿当作相府公子报上朝廷，送他去修仙，将羽儿留在我们身边。”
原来，自七百年前那场撼天动地的仙妖大战后，仙门地位空前高涨，人间的君主见识了仙力之强，知若能得其庇护，实在是社稷之福。于是订下制度，每十五年便选出皇族宗室子弟三人、朝中重臣子弟三人，分送六大派修习仙术，这些既有报国之心又具仙法神通的人便会成为国之砥柱，护卫太平。
仙门不涉凡尘俗世，守卫的只是天道不灭。朝廷为保证送去的人不会修仙问道后忘记最根本的动机，选送的都是十五六岁的青年。这些人不会像自小修仙的同门一样完全不理尘世，若起了战乱或天灾，总会下凡救护。所以人间声名最盛的多是这些人。
但因沾了烟火气，修仙途中会更加困难一些，他们中大多只修成了半仙之体，成真仙已是不易，遑论金仙、尊仙了。
这些都是后话，六岁的贺小宇哪会想到。此时他被家仆驼在背上，正一面震惊于宰相府的富贵威风，一面暗暗思忖，大树底下好乘凉，如果能借助这样的力量，对报仇一事应该大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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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内厅。
“万小宇？”贵气小公子的脸上一脸怀疑，“谁准你用和本少爷差不多的名字？”
“我本叫贺小宇，是宰相大人让我姓万的。”垂眼，解释。
“砰”的一拳砸到脸上，贺小宇痛得龇牙咧嘴，既惊且怒。他没还手，也没出口喝问，只紧咬了
牙关。寄人篱下，怎敢得罪真正的相府少爷？
“本少爷名叫万羽，你却叫万小宇，是对本少爷不敬！”年纪和小宇差不多，但个子高些，也壮些，神色骄横。
贺小宇藏在身后的小拳头捏得紧紧。
此时宰相携夫人走了进来，慈爱地揽过自己儿子，道：“羽儿，和小宇聊得来么？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陪伴你读书玩耍，如何？”
“好呀！好呀！”白皙的脸上闪过毒蛇一样的残忍，溺爱的父母却以为那是真诚的笑，“羽儿会把小宇当作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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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宇从此改了姓氏换了身份，从清贫小户的宝贝独苗，到父母双亡的流浪孤儿，再到宰相府的二公子，这翻天覆地的改变不过发生在短短几日之间。他却知道这一切并非梦境，脑海中父母惨死的景象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活下去的目标——报仇。
从那日开始，他和万羽上同样的学、吃同样的饭，一应用度亦没有任何不同，下人们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恭谨，以至于有新来的家丁婢子，都认为宰相大人有两个年岁相当的公子。
至于样貌的不同，相府对外解释是小的那个年幼时顽皮摔坏了脸，寻高明医者做了磨骨之术。
慢慢了解到宰相大人收养自己的真正用意后，万小宇很震惊，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那个玄之又玄的未来，因为更需要应付的是如何在这看似宁静的宰相府生存下去——那位羽少爷，在宰相夫妇面前温良无害，可撕去伪装，其实是个阴戾残暴的魔鬼！
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自然很多，旁人都以为羽少爷终于有了个合心意的伙伴，不像之前的几个书童，过不多时就死活要离开，万宰相这下终于放了心，深感自己决策英明。
他哪里知道，进到相府不过大半年，万小宇身上已经起了无数青紫，最严重的是手臂上那条伤疤，反复在快要愈合之时被撕开，终于越来越严重，成了个血洞。
始作俑者便是万羽，他在宰相夫妇面前永远都是友爱仁厚的乖巧形象，转身却对万小宇施以虐待，打骂不止。一个做得阴险，一个忍气吞声，瞧在眼里的只是几个贴身下人，谁敢管？这暗处的虐行便几乎没了休止的时候。
万羽起初只是想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一个下马威，只要他乖乖服软、求饶，他便会像扔掉一块破布般放过他，但他始终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涕泗横流，磕头连连，无论怎么捏，怎么掐，拳头、石块、甚至捣火棒加身，那个‘弟弟’始终梗着脖子，痛得目龇欲裂也不下跪认错。
实在忍不住了，最多“啊——啊——”大叫，眼中流露出的怨恨常让虐得兴起的万羽也禁不住寒颤。
但这种倔强的最终后果，是施虐者的变本加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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