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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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做了一个冗长得有些过分的梦，赤金色的竖瞳在泼墨般深浅不一的色块间时隐时现，伴随着蛇吐信子的冰凉而黏腻的呓语。刹那间某种媒介突兀断开，女孩猛地睁开眼睛，压入视界的却仍是大片大片黑暗与冰凉。
恐惧顺着敏感的神经末梢毫无章法地蔓延开来，衍生出深入骨髓的疼痛。女孩试图翻身坐起，却讶异地发现自己被什么重物压住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了？
随着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殆尽，顶上的石板“哐当”滚落至旁边。厚重的阴霾严严实实地铺满了整个天空。光线并没有如同想像中那么刺眼，反倒带有几分安慰柔和地落入女孩淡静无波的黑眸。
目光流转，突然呼吸一窒。女孩咬牙坚持眩晕与清醒之间微妙的平衡，苍白着脸色以慢动作坐起，站立，走出封闭的空间。这组镜头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不正常的是眼前的景象。
火焰。被烧灼得焦黑的树奋力高举扭曲的枝桠。血迹冷却干涸成斑驳的暗红。
这场灭族杀戮已经过去很久，久到连硝烟都透散出息事宁人的意味，可那无法抹杀的恐怖遗迹仍固执地历历在目。
恍如大梦初醒，女孩回头望向身后浸透着悲凉的废墟，胃里翻腾起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感。
一笔一划。杀戮遗迹作衬，暗红色的字体愈发慌乱而绝望，最终以不容拒绝的冷漠姿态，成为了女孩脑海深处最隐晦的烙印。
清水由希之墓。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由希很快意识到她正处于一个移动的物体上，林木迅速地从视界末端依次隐去，风迎面携来的寒意让她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然而背着她的人没有任何减退脚步的意思，甚至连动作的微小变换都没有。
探究的目光撞上面具冷厉的边缘，她条件反射地蹙眉，心一下子被悬起，对于未知的本能抗拒如海浪层层涌来，几近决堤。她小心地斟酌着称呼，最终选了个不甚礼貌却十分安全绝无出错概率的：“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面具人并未回答。沉默了半晌，她不甘心地试探着开口，相当狡猾地将疑问句换成了祈使句：“放我下来。”
没有反应，林木持续着后退，树枝扭曲出各种嘲笑的神色。
“我想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没有反应。
“拜托请停一下好吗？”
没有反应。
“喂，你是哑巴么。”耐心告罄之际非常不客气的口吻。
没有反应。
由希泄气地瘫软在面具人背上，彻底噤了声。再这样絮絮叨叨下去，好像……会显得自己很不知羞耻吧。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经历过那场浩劫侥幸从坟墓中捡回一条命，还能够成为某些比阳光还耀眼开朗的人。
有些事情，注定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忘记的。
至于跟着面具人的旅途，终点会在哪里戛然而止，那不属于她可以控制的范围。所以，停止自我纠结，她懒散得根本不想关心了。
天色仍旧透露着点明亮，推测旅途大概还要在寂静中延伸向很远的地方，风声自耳畔呼啸掠过，直直往后去了，留下的仅有空气浅淡的流动痕迹。由希干脆合上眼，短暂的旧时光清晰地浮出水面。
清水由希之墓。
火焰。被烧灼得焦黑的树奋力高举扭曲的枝桠。血迹冷却干涸成斑驳的暗红。
梦境。赤金色竖瞳和蛇呓。
再往前呢？
大脑一片空空荡荡，回应给她的始终是这几组固定的画面，泛滥成掌纹交错间湿漉漉的冷意。她费力地尝试着去忆起一些更久以前的事情，尝试着找到那场浩劫的前奏，却被生生挡住了思绪。
奇怪，似乎除了智力和近期的记忆没有受损以外，其他的都像是按下了清空键，干净异常。仿佛她本就该是没有过去的人，从一个莫名其妙的时间切点闯入这世界再合理不过。
真的到此为止来了吗。
还有什么比如今更糟糕呢。
记忆被圈在有限的光与影拼凑起来的牢笼里，凝滞不前。
墨色锦缎缓缓在天空中铺展开来，渐次湮灭了光源。面具人或许是动了怜悯之心，点了堆篝火准备停下作暂时的休整。由希被顺理成章地晾在一边，看着他忙前忙后，火光于那副动物面具上投下摇曳不定的暖色调。
搭帐篷的手法好娴熟，看来经常在野外过夜。满分。
撑住了一直没有吭声，口风紧得让人发指。满分。
路上身形又稳又快，安全系数高到必须仰望。满分。
……
果然自己摊上了一个天才啊。几项满分下来，由希面无表情，暗自庆幸摆脱了纠缠她一路的忐忑不安——毕竟，曝尸森林可不是让人愉快的事。
好一阵，面具人忙完了手上的活，在篝火边默默坐下来，斜倚着一棵树休整，顺便还递给由希一粒颜色诡异的药丸。
黑眸原本就习惯处于空洞失焦的状态，此刻更是大雾弥漫，戒备地望向那副略显滑稽的动物面具，短短几秒脑海里掠过无数种可能。
“兵粮丸，虽然味道相当差，不过很快就可以补充体力。”
说……说话了？由希死撑住一张面瘫脸，内心却由于惊吓过度而“咯噔”一下：通常情况下身份高度保密到不惜戴面具装聋作哑的人毫无征兆地主动向别人说话，预示着什么？难道……
她可不傻。
逃跑？还是漠视呆坐？她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应才好，愣在原地眼中雾茫茫一片。
面具后的脸微怔，旋即了然而无奈地勾起唇角：真是的，小小年纪戒心就这么重，不过也难怪呢。他顾自拿了另一粒兵粮丸，小心地掀起面具一角，低头用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完成抬手把兵粮丸送入口中收手理好面具一系列动作，完全不拖泥带水。
面具迎上由希大雾弥漫间掩饰着错愕的黑眸。
“我不是来杀你的，只想带你去个地方。”
一个不见得绝对充满阳光美好的，却也勉强够得上温暖的地方。
篝火在旁边轻缓地跃动，伴随着木质材料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将不稳定的热丝丝缕缕嵌进周围的空气中。由希宁静地直视着面具上奇特的花纹，忽然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接过所谓的兵粮丸咽了下去。
她将此归结为自己瞬间脑子当机了。
味道的确让人不敢恭维，不过……查克拉耗尽的不适感慢慢消退，她固执地把目光锁定至面具人身上，看着他悠然站起，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起始点的光源。
说话了呢，看来第二项要忍痛割爱扣点分了。但是——
我终于下定决心握紧明亮的光源，无论如何。
因为你是我的救赎。
血色。噩梦。恐惧。
都不重要了。
面具人是被一阵窸窣的细响惊醒的，他匆匆赶去邻近的帐篷，只看见一道蛇影没进了杂乱的草丛间。帐篷内，女孩已经深度昏迷，黑色的咒印漫上脖颈，在脸上灼灼盛开，冒着妖冶邪魅的紫色烟雾。
目光变得复杂，他聚起一团纯净的查克拉。
情况对她的生存不太有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