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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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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兄?你怎么这么慌张,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阮籍正在院子里摆弄着一堆木材,就瞥见刘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嵇康被司马昭抓走了!”
阮籍一下子站起身来,惊愕地说不出话。
“现在应该还来的及,我们几个联合全城的太学生请愿,就是司马昭也不能坐视不管!”
“不,没有用的,司马昭是铁定了心想除掉嵇康,我们只做到那种程度是没有用的,我会到大牢里把他救出来。”阮籍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我和他会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在走之前,我要做完最后一件事。”
“直接把嵇康救出来,我也这么想过,无论怎么说,我也是修行一千五百年的白鹿,虽然法力不及你,但从大牢里带一个人出来,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可是我刚才去刑部大牢里打探的时候,发现那里有很强的结界,力量之强,是我们合力都对付不了的。”
“大祭司……,又是你!”阮籍手中的木料一刹那间化为齑粉。
刘伶心里一惊,道:“大祭司助纣为虐,必遭天谴,但我们却不可以杀他,先不说我们是否赢的了他,即使我们赢的了,也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阮籍的面孔再也保持不住平静,而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酷杀意。
“令堂的事我也知晓了,阮兄和大祭司是不共戴天之仇,但我们是妖,敢作出杀神的事是会遭到五雷轰顶的。”
“哼!如果只是五雷轰顶的话我才不在乎!我活了一千二百年,已经被劈过两次了,现在不是还好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你已经遇到过了?但那也是侥幸!因为你以前并没有做任何触犯天条的事,所以天庭没有足够的理由置你于死地,但若是被抓住任何把柄,就一定逃不过去的!你不是还要成仙吗,如果没有意外,三天后的月圆之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我不这么做,嵇康就会死,没有他,我成仙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还没到非得你牺牲自己的时候,到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你再这样做。”
“不行!他们可能都等不到你带人去请愿,就先把嵇康暗杀了。”
“司马昭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他一直希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嵇康光明正大地杀掉,一定会将嵇康公开问斩,即使我们的请愿不成功,到行刑时和所有的太学生一起请愿,在场的民众也会参与其中,司马昭再想杀嵇康,也不能对天下人的意见置若罔闻……”
“等一下,你的计划没有绝对成功的保证,只要有大祭司在,他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了嵇康,如果我们连最后的请愿都失败,即使去劫法场,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出来,与其等到最后,不如现在就去确定最后的结局吧!”阮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刘伶施了定身法。
“阮兄,你……怎么……?”
“如果我回不来了,请帮我照顾阮书,他虽然是我大哥,法术却不行,做人也不行……总之,拜托了!”阮籍深深一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刘伶任何声音也发不出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眼前逐渐消失的白色背影。
九霄殿内,各种颜色的幻彩之光在殿内流窜着,却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膨胀着,冲动而不安,稍微碰触一下便会爆发出来似的。
大祭司正盘坐在幻彩水晶座上练功,忽然感觉一股清风“呼”的一下朝脸颊上吹来,不屑一笑,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接,谁知入手柔软的风竟一下子锋利起来,掌心被割出一道深长的口子,忙运气抵御才免于摔倒。他心道可恶,右手猛地打出,一抓一拉。阮籍只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将自己吸出去,好不容易才稳住,心里暗暗道:这大祭司还真是不好对付,今日一定要格外小心。
大祭司沉下脸,一时间赤橙黄绿青蓝紫在他脸上飞速变幻着:“到这里来,莫非不怕死么?”
阮籍却指着传说中法力无边的大祭司大声责问:“我今日是给母亲报仇的,还有嵇康的帐也一起算上!”
大祭司闷哼一声:“你母亲都死在我手上,你还想斗过我,不是白日说梦么?”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左手一翻,便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
阮籍笑道:“大祭司如此心高气傲,连看都不看在下一眼,不怕过于轻敌了么?”
大祭司转过脸来瞥了他一眼,眉心半月形法印紫光一闪:“轻敌?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斤两,你母亲在我手下都走不了三十招。”
阮籍紧盯着他的法印看,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大笑道:“这法印……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谪神罢?在天上过不下去,被贬到这里来,还神气什么呢?况且,你的法印也有阴晴圆缺,只有当法印全盈时才是你法力最高的时候,今天么,看来就不是。”
大祭司脸上坚硬的线条果然震动了一下:那小子,看来是知道自己的弱点了呢,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呢,两人的法力相差如此悬殊,又何必在这里与这只小狐狸逞口舌之凶呢?不如早早地收了他,也省得麻烦。想毕,眉心绿光一闪,右手一挥,食指和中指同时点出。他点出手指的那一霎那,阮籍只见空气中泛起了涟漪,仿佛是将手指点入水里的效果,随之而来的便是意识的模糊。他在将要迷糊的那一刻,连忙抚了几下手上的磁石,一瞬间,成群结队的木甲蜂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近大祭司。成千上万的木甲蜂一下子就冲破了那道幻壁,绽开一圈圈涟漪,只迫大祭司。在木甲蜂冲破幻壁的时候,阮籍忽然觉得神志清明,心中顿时明白那幻壁是让在幻壁这头的人昏睡的作用,只要此刻有东西打破这幻壁,便可暂时不受到幻壁法术的影响。那么,是否只要自己走到幻壁那头去,便可以不受这幻壁的影响呢?他想着,边控制木甲蜂边走上前去,却忽然仿佛被什么力量击中,向后弹射出去。他只觉胸口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上仍不停地控制着木甲蜂。他让一部分木甲蜂在幻壁的这端与那端来回穿梭,另一部分攻击大祭司。
此刻自己的法力竟然在大祭司面前毫无用处。好险啊,幸好学会了木甲术,至少大祭司那些幻术对木甲蜂是毫无用处的。阮籍暗暗庆幸。
大祭司双手张开,轻轻飘起,黑色祭司袍在空中翻飞,如一朵诡异的黑云。只见祭司狍周围的一圈空气,竟似着了色般发出绚烂的亮光。阮籍不知它使的又是什么怪招数,只得硬着头皮控制木甲蜂朝他身上撞去,却见木甲蜂撞到那光时便啪啪落地,忙控制余下的木甲蜂在那团光附近萦绕,手心已隐隐沁出汗来。怎么办?木甲蜂只能破除幻壁的作用,却根本上不到大祭司啊,他如果在此时使些奇术来攻击我,我或许能挡得几招,但终不能长久。
果然,大祭司冷笑道:“就这么几招是么?还想和我斗?”右臂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黑色袖子划过的地方竟变成了一朵朵缤纷的花朵,漂浮在空气中,以极快的速度朝阮籍射来!
阮籍见躲已来不及,忙向旁滚了几步之遥,那一连串的花朵就从他的脸颊边擦过,打在身后的墙上,几乎是击穿墙壁的力道。阮籍知他立即再次发难,只怕再难躲过,慌忙中,竟注意到大祭司身旁的一圈亮光消失了。原来他在攻击时是无法使用防御屏障的。阮籍心中一亮,飞速地抚摸磁石,驾驭着成群的木甲蜂朝大祭司眉心法印飞去。一时间,大祭司眉心的法印被一堆堆木甲蜂遮盖住,再也无法发出刺目华艳的光芒。眉心法印盈满时法力最高,亏时法力渐低,那么此时大祭司是无法使用法力的。
大祭司伸出双手,胡乱抓掉覆盖在眉心上的木甲蜂,又不敢过分用力,以免伤到眉心法印。阮籍就在那一刻朝大祭司跃过去,一刀齐腰砍下,大祭司的身体在空中断成两段。他也在同时,被大祭司的掌力振飞,重重装在墙上。只觉胸口生疼,又喷出一口血,心里却从未如此雀跃过。
直到大祭司含恨闭上眼睛好久,他才敢将覆盖在他眉心上的木甲蜂撤走。他捏了一个法决,疗伤许久,才镇住了胸口翻涌的血气。他苍白着脸爬到大祭司面前,把他怀中的东西翻了个遍——这么九死一生的战斗,也只有战利品最能补偿心中的惊慌了。然而,大祭司的怀中只有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玉尺,上面刻了四个字——九天算尺。
他抚摸着玉尺,端详了半天,也猜不出它有什么用。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娘,孩儿终于帮你报仇了,只是孩儿还想知道那日的情景。谁料他说完这句话后,玉尺上竟喷出一团云彩,开始只是一团白雾,渐渐的,云彩上出现了阮母——她对着铜镜梳妆,嫣然一笑,抽出花瓶中的一枝□□插在鬓边。大祭司陡然凭空出现在屋中,两人缠斗在一起。阮母终是不敌,被大祭司活活打死在房内……阮籍看着看着,眼睛里不由又蒙上了一层雾。娘,孩儿再也见不到你了。
从来没有想过,居然可以打败了心目中如此厉害的大祭司,虽然受了很重的伤,法力也差不多损失殆尽,只能等体力稍微恢复一下,再去把嵇康救出来,大祭司已经死了,剩下那群虽然是小喽罗,但也不能小觑,只是这个大祭司的九霄殿结界实在太多,进来的路和出去的路是不相同的,想找出去的路,估计还得花很长时间。
不过到是可以用刚才的法宝看看,嵇康现在在做什么。
阴黑的囚房只开了一扇小窗,纵是正午也只透进一点光来,零零碎碎的光影拼出了一个背影。
那人高举一块石头,在阴湿的石壁上用力地刻着什么。其中幽愤诗三个字刻得特别大,想必是那首诗的名字。其他字很小,囚房幽暗,看不清楚了。阮籍仔细辨了辨,终于看清了其中的一行——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这是嵇兄一生的追求吧?可为何有些人偏要陷他于如此境地?
半夜,京城,冷月高悬。
黑暗中,那些层次交错的屋角峥嵘嶙峋,勾心斗角。
一切都很安静,却仿佛充斥着死人的气息。
正是京城的监狱左近,两个影子蓦地长大了。那两个影子驻足一阵,风一般从一个墙脚掠到了另一个墙脚。
那个墙脚有一扇窗,开得很高,橙黄的灯光射下来。
“哎,我说……明天可有好戏看了!”一个混沌的声音传来,或许是喝多了,舌头都绕在了一起。
“就是!嵇康那家伙,好像是第一个被处死的大学士罢?”另一个声音也是幸灾乐祸。
一记清脆的碰杯声。
第一个人又道:“还告诉我们说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救人?救他个头!到现在还安安静静的,不好好喝一杯真是浪费了。”
“就是!我看嵇康真是傻子,他以为他仗义别人就买他的帐了?他以为对别人好别人就会不顾生死来救他吗?他这样的人看似朋友一大堆,其实真正来救他的一个都没有!”
“老兄你这话说得有理!来……干!”
阮书听得怒不可遏,正打算破窗而入,手却被刘伶按住了。
里面却走进了第三个人,那人冷冷道:“你们竟然偷偷在这里喝酒!你们难道不知道,如果让嵇康逃了,我们可是要杀头的。”
“逃?他逃得掉么?光靠你们的力量便没有人能够闯进来了。”
“可是大祭司今早也被人杀了!能打得过大祭司的人,法力可想而知。我们必须以防万一,必须结起一百单八星辰阵,这个结界连大祭司都破不了,但只要少一个人结界都有被破的危险。现在其他一百零六个祭司都到了,你们两个竟然还在这里喝酒!若不是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就处决了你们!”
屋内两人被说得立即诚惶诚恐起来,将酒具收起就跟着出去了。
阮书伸出一只手,蓄了些法力,轻轻按在石墙上,竟然“啪”的一声被弹了回来。“果真有很强的结界。”
“看来除了阮籍,我们都没有办法。不过今天真是谢谢你,帮我解除了定身术。” 刘伶叹道。
阮书道:“阮籍那家伙,也太小看我了!他背着我们去找大祭司决斗,虽然赢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如果叫上我们,无论如何,胜算总要大一点!对了,刘伶,你怎么知道阮籍一定有办法救他?”
刘伶苦笑一下,“看也看过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阮籍给火速叫回来。我们都没有料到会提前行刑,如果我没有猜错,阮籍一定是被困在大祭司的九霄殿里,我们刚才已经用千里传音通知他了,他能否赶回来就很难说了。”俊美的脸庞侧过来,把身体靠在阴湿的石壁上,感到寒气一古脑儿地侵了进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阮籍一定有办法救他?”阮书有些不悦。
“禁用妖术‘借物代形’,你听说过吗?就是把自身变成无生命的物体置换到结界中去。”
“听说过,只有修炼的时间超过万年的妖物才有使用这个法术的能力,我只有一千四百年,你只有一千五百年。”
“而且使用的人一定会死。”
“会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如果是阮籍,他一定会为了嵇康这么做。”
“怎么可能!阮籍是我弟弟,他怎么可能有超过一万年的修行?”
“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有一半神的血统,当他告诉我他被天雷劈过却没有死时,我就猜出来了,为什么他修行的时间比谁都短,法力却比谁都高强呢?连你们的母亲都比不上他,他修行一千二百年就相当与一万两千年了,几乎和大祭司的法力不相上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原来……是这样……”阮书喃喃地说,“他才能斗的过大祭司,我简直无法相信,我和他……是同母异父吗?”
“可能……”
“我们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快想个办法啊!总不能看着他去送死啊!我们直接去挟持司马昭,看他放不放人!”
刘伶苦笑一声,总算明白阮籍为什么要把阮书托付给他了,的确是个大脑脱线的家伙, “如果行的通,我早就去做了,朝廷里存在我们这些人,司马昭怎么会没有防备?皇上的玉玺在他身边,就是世界上对付妖物和神力的最好结界,就连大祭司也杀不了他!”
“那我们只能干等?!”
“一切都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