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蔷薇》章栗

7、情人

　　中秋节我回了一趟老家。回家的前一天，我打电话给蔡薇，她说中秋节只有一天的假期，不打算回广州，等到国庆节再回来。

　　而我在家过的中秋节也不愉快，很郁闷。第一，是因为伯父的身体健康恶化。晚上到他家的时候，他卧在床上，整个人瘦弱了不小。伯父是因为操劳而致病的。在全球经济危机中，我们的工厂也正面临着重大的困难，家里人都搞得焦头烂额。他们都在要求我回来厂帮忙。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己也意识到了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仿佛一叶快要烟没的小舟需要我独力支撑。我自问没这个能力，或者我不适合做一个商人，所以每当想到这些事情，我就感到无比的苦恼。第二，蔡薇也出了点情况。我传呼她，想听听她的声音，可是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复机过来。我有点忐忑不安，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我打电话给家声，家声说姐姐也确实没有复他的机。听到他这样说，我的心都凉了半截，整整担心害怕了一个晚上。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上，我再一次传呼她，等了很久，她还是没有复机。我急坏了，打电话到她的公司去，她的同事说她生病了请了假。我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蔡薇终于打过来了。

　　“对不起，我知道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吧？”我焦急地问

　　“只是感冒，吃了药，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为什么不复电话呢？”

　　“传呼机没电了，我懒得下楼去买。”

　　她说话无精打彩，看来还没有痊愈。这时候老妈走过来，把耳朵靠近话筒，轻轻问我电话里是谁？平时在家的时候，我和我妈就特别的爱逗，我自豪的告诉她是我的女朋友，说是上次给照片看的那个。老妈听了双眼放亮，非得要我把电话给她听听。我征求蔡薇的意见，蔡薇很难为情的样子，但还是答应了。她们说了好几分钟，看到老妈一直在笑，我所有的担扰和不愉快都一扫而光。

　　国庆节天气很好，我早早起床，蔡薇将会坐她同事的顺风车到她外婆那边。虽然未能和她一起去探望我的父母，但相恋的两个人无论在哪个角落，只要开心，也就没有了地域的差别。

　　我驾着那台本田，向着南海方向行驶，每越一公里，我越想见到她。在快要接近那个路口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知道是她打来的。

　　“你在哪里？”她问我。

　　“我正准备出发。”我故意骗她。

　　“你快来吧，我在外婆家等你。”

　　“如果今天有事我来不了你会等我吗？”我抑制着内心的兴奋。

　　“会。”

　　“一生一世呢？”

　　“会。”她仿佛犹豫了一下子。

　　“我送一份礼物给你。”

　　“在哪里？”

　　“在你的后面。”

　　她回头一看，我已经站在她的后面了。她有点气也有点笑，眼圈还有点红。

　　她放下话机，上前主动拥抱我，我也拥抱着她。她鼻子轻微的抽噎，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我有些内疚，或许我不应该这样做。

　　故事写到这里我停笔了很久很久，我真有点写不下去的意思。每当我再拿起笔的时候，满脑子充满着杂念，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再写下去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她在天台上看星星。天上的月光忽明忽暗的，我隐约看到蔡薇就像当晚的月色，她像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但总是欲言又止。

　　“我想今晚市区一定会很热闹，说不定还有联欢晚会。”

　　“是吗？”她淡淡地说。

　　“如果你觉得这里闷，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不，我喜欢现在的环境。”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没有啊！”她对着我笑了一笑。

　　我从身后抱着她，她身体动了一下，轻轻地作了抗拒。我放开手，心里有点不太好受。

　　“这里不像在市区，给外婆看见了不太好。”

　　我勉强地笑了，但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夜了，睡吧。我睡二楼，你睡楼下我妈妈的房间好吗？”

　　“那好吧，晚安。”

　　那是我们相处以来最闷闷不乐的一次，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我希望这与感情无关。

　　第二天，我再三请求她和我一起回她爸妈处，她婉言地拒绝了我。我问她原因，她只是说可以坐同事的顺风车回肇庆。我知道她说的一定是个籍口，我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那时候我是很不高兴的。我走的时候，她也没怎样送我，我开着车越走越远，感觉到后面是无尽的空虚和失落。

　　当年读书的时候很喜欢收听广播，特别喜欢“珠江经济广播电台”的节目“歌如往事，往事如歌”。里面的一句独白是这样的：“我一直想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那里有柔风，有白云，还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直牢牢记住这句独白，是因为从两年前的重阳节与蔡薇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就一直想和她登上白云山那条美丽的山路，到现在和蔡薇的关系有了变化，所以就想在今年的重阳节再约她到白云山去，就应对了这一句独白，也完了当年的遗憾。

　　重阳节的前两天，我打电话给蔡薇，告诉她我的这个想法。没想到她的反应没有想像中的热忱，她说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请假。当时我感到很失望，在这一段日子里，我和蔡薇的关系像是在退化，退到了两年前刚认识时的感觉。

　　我打电话给家声，他正在公司里加班。我问他重阳节有安排吗？他说了约女朋友去玩，自从他认识了新女友后，我和他的联系就渐渐变得少了，但我们的友情还是一样的好，这是我最大的安慰。在通话结束的时候，我正等待对方挂线，这是我一贯的习惯。就在那个时候，话筒那边传来黄树贵的问话：“冯喜的电话有改吗？......”之后电话就断线了。我好生纳闷，他问我电话号码干什么？在我印象中，我们虽然都有对方的名片，但从来没有联系过。

　　第二天，也就是重阳节的前一天，我意外地收到了黄树贵的的传呼。

　　“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说。”

　　“有什么事吗？”我问。

　　“电话里不方便，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我现在在上班。”

　　“今晚有空吗？”

　　“有的，我今晚过去你公司找你，你在吗？”

　　“好的，今晚我等你来。”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有点凝重，我想家声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难道他犯了什么大的错误，又或者......

　　晚上我过去的时候，家声不在宿舍，可能是和女朋友出去了吧！我打电话给黄树贵，他说他在写字楼，我找到他，见他一个人在那里正抽着烟。我知道他是不抽烟的，不明他从何来的烦恼苦闷。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迟疑了一下。突然向我说：“你知不知道蔡薇是我的女朋友？”

　　吓！我突然感到晴天霹雳，“什么？...你...你女朋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他点点头。

　　“不会的！”我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其实我们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你已经有老婆子女了。”我开始有点愤怒。

　　“是的。我正打算离婚，然后和啊薇结婚，我在这里已经买了房子。”

　　“你不会给她幸福的，她也不会幸福的，像你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我讨厌极了！”我真的很愤怒。

　　“她身上穿的、戴的，全部都是我买给她的，就是内衣裤也是我买的。”他也很气愤。

　　“厚颜无耻，她绝对不会做你的二奶的。”我热血沸腾，血液里充满了肾上腺素。

　　“我想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是什么事？”我快要崩溃了。

　　“她刚刚做了手术还不够一个月。”

　　“做什么手术？”我开始胆颤心惊。

　　“人工流产。”

　　“啊......你......”

　　“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脑袋刹那间仿佛被电棒击中，我感到几乎晕厥过去。蔡薇留给我所有美好的印象倾刻间荡然无存！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也不知道怎样回到自己的宿舍，更不知道我有否揍了那家伙一顿。我对着宿舍的墙壁大喊，很想把心底的忧伤都刻进白灰当中！

　　第二天，我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我迫不及待的传呼蔡薇，可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复机。下午我再一次传呼她，她依旧还是没有复机。我想她是知道昨晚的事情了，她还拿什么勇气来复我机呢？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夜晚的时候我又一次传呼她，但这次我是用黄树贵的名字下的Call。

　　没想到她很快就复机了。

　　“还有什么事快点说。”她很不耐烦也很光火。

　　“......是我。”

　　她听到我的声音彼此都沉默了。

　　“这是为什么？”我问她。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来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骗我？”我心平气和，希望她可以给我一个至臻完美的解释，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但是她依然沉默不语。

　　“我真笨，其实我早就应该要知道的。”我继续往下说：“4月1号你来的那天，我载着你，我说家声的老板没有发工资，你叫我别管别人的闲事，其实你在帮他维护。还有，那个用钱折的戒指，其实早在我们上楼的时候你已经悄悄地脱了，你是怕给黄树贵看见不好解释。你对着镜子故意把梳子从高处落下来，其实你是在责怪黄树贵，责怪他整天都没有陪你，而我还天真到你在生气我把戒子脱了对你没诚意。你外婆生日那天接的电话不是你工友打来的，是黄树贵打给你的。那天早上他回肇庆知道你走了不告诉他，他很生气。于是他打电话给家声，知道事情之后，故意安排家声一个人加班。那个时候他开始怀疑你有外遇了。其实你还很爱他，所以你闷闷不乐，忐忑不安。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八月十五就是你刚做完手术不久，而不是你真的感冒生病了。国庆节那个晚上，我抱着你，你轻轻地拒绝了我，不是怕给你外婆看见难为情，而是更多的担心我会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要知道那个时候你做完手术还没有完全康复。”

　　我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你和我已经开始半年的时间了，还要和他保持这种亲密的行为？难道我一点也比不上他吗？”

　　“是啊，你很多方面都比不上他，你满意了吗？”她气愤地说。

　　“我们分手吧！”她没有半点的悔悟，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

　　“好，分就分吧。”

　　她狠狠地将电话给挂了。在这个很有纪念价值的日子里，想不到同样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纪念价值。我大概那时候真的疯了，把所有不与地面接触的东西全数扔到地面上。我想大哭一场，然后纵身从六楼跳下去，当时活着比死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