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蔷薇》章栗

5、不再犹豫

　　第二天，当我再次见到蔡薇的时候她脸色还有点发青。她说广州的公共汽车实在让她受不了，就像被关进一个火柴盒似的。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恨不得将她的痛苦都移嫁在我的身上！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蔡薇的不适才逐渐回复过来。蔡父满心欢喜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平常蔡薇和家声不在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通常吃得很精简，现在儿女都回来了，就像是过节一样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围在一起，把我也融进了这个既温暖又温馨的家。真希望开心的时刻就这样子无限延伸下去，但愿永远是一个不散的筵席。

　　午饭休息过后，我带着家声和蔡薇到了我以前读书的学校。毕来后我很少回来，这里的一切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学校的门口再也没见着余丁君走过的身影，走到转弯的地方也再没碰见关睢。回想当年的情景，不由得让我想起崔护的诗来，于是轻轻的吟了出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蔡薇听见我吟诗，呵呵一笑问我想起谁来了？于是我把与关睢和余丁君的事跟蔡薇说了，蔡薇听完之后也很有感触，最后她笑着说，你的名字不是叫冯喜吗，为什么硬要把自己困在格子里去？她对我说，你呀，不要太固步自封了，枉你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的要比你简单得多，我的名字叫“蔡薇”，原名叫“蔡蔷薇”，我老爸是老三届知青，当年上山下乡的时候看见最美的花就是蔷薇花，所以我出世之后，我老爸就帮我取了个名字叫“蔡蔷薇”，后来入学的时候改成了“蔡薇”。她告诉我说，蔷薇花美丽纯洁，表示崇高神圣的爱情，它的花语代表爱情和爱的思念！她的眼中充满着柔情充满了对爱情的憧憬...

　　我们边走边说，这时候家声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他对我们说，时间不早了，出来的时候我们说好早些回去给爸妈做饭吃的。于是我们离开了学校，到市场买了很多菜。我记得那晚我做的一条鱼，还没有熟透就端上来了，引得大家哭笑不得。

　　晚饭过后，我们在屋里喝茶看电视。蔡薇忽然说：“怎么你们喝茶都有自己的杯子，我的怎么没有？”一时之间我们都哑然无声，面面相觑。事实上连我这个外人因常年在这里驻足也自备了一个喝茶的杯子，而她始终是家里一份子却用招待客人的普通杯子，所以也难怪她会有此一问！我突然想起前两天在会议室开会的时候公司新进了一批精美的杯具，于是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偷。我看着她那撒娇的可爱表情，凑近对她说：“我送你一个精美的杯子吧，但你必须同我一起去拿。”“在哪？”她问道。于是把我的想法悄悄地跟她说了，她听完之后有点儿愤怒地盯着我，我说，昨天我们不是当了“金田一”吗，今天可不换个“洋子小姐”的角色？她想了一想，然后凑近我耳边说：“只此一次，下不再犯。还有，不许告诉任何人。”她又想到了什么，对我说：“孔乙己的话你没听好，这是窃，不是偷。”我一想到孔乙己最后的下场会不会因偷书而被人活活打死就觉得后怕，毕竟做这种勾当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心里一下子也紧张起来了！

　　会议室位于公司大门口保安部的二楼。一楼是保安部，保安部的人通常是一个人把守，分三班制，室内有屏风隔开，外面是值班室，里面是休息室，保安部旁边就是办公楼，通往会议室的唯一的通道就在办公楼二楼靠近大门口那边的天桥。夜幕已经降临，我和蔡薇乘家声他们不备的时候悄悄的溜了出来。保安部门前的那盏灯懒洋洋地吊在电杆上闪着昏黄的灯光，幸好上办公室的楼梯离保安部较远，还有，值班的保安一直呆在里面看电视，现在这样的天气很少当值的走出门口乘凉的。我们躲躲闪闪地上了办公室二楼，轻轻的走过走廊，今天是星期天，所以也没有其它科室的人在加班。我们来到会议室的门外，我上前扭了几下球型门锁，门是锁着的！现在要进去会议室唯一的办法就是越出天桥栏杆，跨过保安部休息室的窗上面的空调机，站在空调机上面离会议室窗口只有不到半个人的身高。会议室的窗是铝合金做的，在我记忆中这里的窗从来就没有锁好。因为会议室的通风就全靠这四面的窗，如果都关上的话，会议室就成了一间烟草杂带浓茶的密室，味道很是恶心。

　　“你在这里把风，我进去后开门给你进来。”我对蔡薇说。

　　“你这样做很危险的，还是放弃吧，我好害怕。”

　　“怕什么？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在这危险的关头正是表现男儿气概的最佳时机，我当然不会错过！虽然我也很害怕，但美女当前还是辖出去了。

　　“你真的行吗？”她又问我。

　　“没问题。”我向她做了个OK的手势。

　　我越出天桥栏杆，前面不到半尺就是空调机的机面，我轻松地跨了过去。“你小心点。”她再三叮嘱，我向她做了一个俏皮的笑容以示感谢。站在空调机面上我顺利地爬进了会议室，虽然会议室一片漆黑，但我对这里挺熟悉的，略一定神，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从里面打开了会议室的门，蔡薇从外面闪了进来。

　　“幸好没有给人看到。”她嘘了一声。

　　“今晚是星期天，没有人在办公室加班的。”我小声地说。

　　她点点头，我指着会议室的北面对她说：“那边就是消毒柜，杯子都放在里面，我们过去吧。”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我们摄手摄脚向前走。突然间“啪”的一声，尤如一个晴天霹雳，走在后面的蔡薇不小心碰翻了一个放在桌面上的烟灰缸。本来就是已经绷紧的神经现在仿佛整个心脏都快要从张开的大口中跳出来。一时之间大家都面面相觑，说不出半句话，更加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我定下神来对蔡薇说：“你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拿好了。”受到刚才的惊吓，想来她也和我感同身受，她点点头“好害怕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黑暗中我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希望可以让她镇定一下情绪。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胆量去握她的手，在这种环境下，虽然感觉到她的手有些颤抖，但我仍然很快感觉到她的手是多么软滑，就像刚浸过牛奶一样！

　　我小心地向前挪动，生怕再发出任何的声音！我打开消毒柜，从里面拿了两个新的杯子，正当我关上消毒柜门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道电光划过会议室的玻璃窗，我意识到有人要来了！这次糟了！我暗暗叫苦，于是赶快往回走，蔡薇见了连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跟她说可能有人要来了。她一听，几乎吓个半死。我连忙拉起她赶快走到门口把门从里面锁上。

　　“怎么办？”她慌张地问我。

　　“放心，没事的。我想是刚才的声音把楼下的保安惊动了！”正说话间，又一道电光划过玻璃窗。这时蔡薇也感觉到了，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我连忙向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向四周看了一眼，发觉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门口了。我和蔡薇连忙蹲在门的后面，这时候保安提着手电已经来到了天桥，他先从门外用手电向会议室乱照了几遍，庆幸我们蹲的位置不是手电的探照范围，但仍然感觉到有一种在敌军探照灯下的侦察兵一样。紧接着，我们头上的球型门锁被人左右用力扭了几下，那一瞬间，我心如鹿撞，紧张到了极点。蔡薇更是眉头紧皱，用力眯着眼睛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将自己溶进去一般！幸好会议室的钥匙由后勤部的两位阿姨保管的，要不是这样我们可就完蛋了。过了一会儿，保安见没什么动静就走了，听着他脚步声渐行渐远，蔡薇才慢慢地张开眼睛放松我。我们慢慢地站了起来，感觉双脚都在发软… …

　　我们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只是把门轻轻地关上，然后战战兢兢地走了。我想今天晚的事不会被人怀疑的，会议室的杯子少了几个是常见的事，就是没把门锁好也只是保管钥匙的两个人互相责备罢了！

　　事后蔡薇说她紧张得快要精神崩溃了，从来没有任何事令她感到这样紧张和刺激。那一晚我一直没有睡好，半夜醒来好几次。

　　当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了，我连忙起来梳洗，走到楼下找蔡薇。

　　“早呀！”她嬉我。

　　我尴尬地笑了“看来你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呀，没有做恶梦吧？”

　　“这样说，你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恶梦连篇了？”她又在气我。

　　“除了吃大餐的怜惜外，其它的很泛滥。”我实话实说。

　　她格格地笑了，犹如风中淀开的花儿那样美。

　　“家声走了吗？”我问道。

　　“是呀，一早就走了。我吃过午饭也要回去了。”

　　想不到这么快又要跟她分开，我实在有说不出的无奈，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否还得盼二年。想到这里，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难受。

　　我们沉默了良久，她见我没作声，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想到你的宿舍参观一下可以吗？”

　　“可以，我的宿舍不是博物馆，你随便看就行了。”

　　单身宿舍跟双职工宿舍唯一不同之处就是面积上的差异，但大家都惯用纸板在房内分隔成一个小厅和一个小房形式。双职工宿舍则惯在东西两墙分隔成两个房，中间留一条小走廊通入。

　　我的宿舍很简单，由“六件宝”组成。一张床，床边一张桌子，旁边再放一个布衣柜，小厅摆放着一张石板铺面的茶几，两张椅子，充其量最多的就是纸，报纸和杂志满屋都是。

　　蔡薇见了抿着小嘴一笑“跟我的差不多。”

　　“你是挖苦我，还是安慰我？”

　　“哈哈…我在安慰自己罢了！”

　　她略略看了四周的环境和布置，目光最后落在茶几上的象棋上，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棋子说：“原来你也会走象棋呀？”

　　我差点给她气晕，她哪里知道我是公司出名的象棋“高手”。但对着她我只有谦虚地说略懂一二。

　　“我们对弈一局如何？”她向我发起了挑战。

　　“好呀。”隔门逢看吕洞宾真是小看大仙了。

　　“来吧。”她一边摆棋子，一边向我发出请求。

　　“来一个打赌怎么样？”我和我的同事平常就爱赌两包烟抽。

　　“想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就做我女朋友吧！”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说这话，想她一定会对我大光其火了。

　　她咬咬下唇“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如果我输了，就罚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了！”我这是耗子舔猫鼻子想找死...

　　她装作很愤怒的样子盯着我，好像要从眼里喷出两股电流将我击毙。

　　“好。如果你赢不了我，还得弹唱一百首我喜欢的歌曲给我听。”她指了一下墙上挂着的结他说。

　　哈，想不到我这个小耗子不但没死，还滚到面柜里去了“我一定会赢你的”我信心十足。

　　于是大家摆开棋局开始对弈起来。自古英雄都是为爱而战，无论是爱江山也好，爱美人也罢！当年项羽与刘邦如是，今日我与蔡薇也是因爱而战，但我比刘邦项羽幸运得多，无论成与败，始终也是抱着美人归… …

　　略一分神，蔡薇已经对我发起了强烈的攻势，我几乎招架不住，只得步步为营。看来她的智慧绝不逊色于外表，我也不想就此败在她手上，我要用胜利的姿态来迎娶爱人… …

　　经过一段沉着应战，我才略略有了喘气的机会。就当我们全神贯注的时候，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原来蔡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上来，我们的思维随即被她打断了。

　　她走进来说：“你们果然在这里。”

　　“是的，我们在走象棋呢。”我和蔡薇一起说道。

　　“该吃饭了。”蔡母说

　　时间过得真快，将近中午十二点了。

　　“那好吧，我们先去吃饭。”

　　“但我们的棋还没有走完呢？”我有些焦急也有些无奈。

　　“留在下次我回来的时候吧。”

　　“…我怎么感觉像电视剧《千王之王》封牌似的！”我这样说是希望我和蔡薇的关系能够明确下来，我不希望成了只说不做的陈年旧事！

　　“呵呵，那也没办法。”

　　我暗暗叹了口气，很无语的跟着她们一起下了楼。如果一等又再是两年，那不是叫我长年活在等待之中？那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煎熬！

　　吃过午饭，是我送她到车站坐车的。

　　“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乘车上，想点开心的事，保持心境开朗，或许对你的晕车有帮助。”我叮嘱她。

　　她点点头“如果有时间，你会来肇庆找我玩吗？”

　　“当然会。”我高兴着说。

　　车快要出站了，我依依不舍。心里面有句说话始终难以启齿，当她向我说再见的时候，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向她表白…

　　“那盘棋算是我输了好吗？”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但我觉得字字千钧！

　　她用无奈的眼神望着我“如果许多事情可以算了的话就好了！”

　　当我还没有完全弄懂她的话时，她已经挥手向我道别，我也只好微笑着向她挥手。车子缓缓地驶离车站，她从车窗上回头再看了我一眼，那瞬间，那眼神，就像…就像当年的余丁君在校门外看我的一眼！那眼神淡淡的流露出无限的眷恋，无数的无奈，又或者是两者的混合．．．直到今天，我还是找不到一个词去形容它。

　　我有些惊愕。这意味着什么？是分离、是痛苦？还是意味着我们将来无望，还是我的爱情将要或即将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