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恋与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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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萨拉总有意无意地回忆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就连睡梦中似乎都能隐隐见到。她像着了魔似得变得神经兮兮，小心翼翼，就好像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藏在暗影或缝隙里，随时会跳出来一样。这不由得让她不安起来，可又无奈于无从查找这种不安的根源。
这让她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一段记忆——一段类似于逃亡的体验——那还是在她第一次见到费尔顿叔叔之前的事。那时候她的父母还在，哥哥也没有下落不明，只不过一家人总是不停地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被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知道父母终日为何而忧心忡忡，但却隐约有种灾祸来临的感觉。父母的叮咛，旁人的漠然，曾亲眼目睹的街头上的暴行，犹如横在项间的利剑让她动弹不得，就连走廊里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都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然后在不久之后的某个夜晚——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深夜——哥哥匆忙回到家里，仓促地带着她冲出家门。
他们一直在黑暗里拼命地奔跑，穿过一条又一条脏乱而泥泞的小巷。寒冷的风刺痛着她的肺，让她的四肢变得僵硬而麻木，而她却只能紧咬住牙关、死死攥住那只同样冰冷的手。她还记得哥哥那时的侧脸——悲伤而又愤怒——严肃得让她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她的脸仿佛被风割着，眼睛里噙满泪水，而灌铅似得双腿却因恐惧的驱使不停向前迈进。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寒冷得仿佛永远无法迎来黎明的夜晚，以及从哥哥那双有力的大手……
恐惧总让人变得脆弱，悲伤和痛苦更容易激起人们的愤怒，但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沉浸在惶惶不安之中，萨拉也一样。她不愿意回忆起那些——那些让她感觉到无助的事情——只不过那只吸血鬼的气息太过危险，让她变得脆弱和不安。
转眼间就到了政府军抵达的日子，贫民区像迎来了重大的节日一样变得热闹了起来。女人们为目睹那些高大威武的将军们感到欢欣雀跃，男人们则因那些欢欣雀跃的女人们感到兴奋。按照计划，军队将花三天的时间径直穿过贫民区，所以那些想要围观的人、摸鱼的人、找乐子的人早早就选好了地方准备“观赏”一下。
一家临街的旅馆里，戴维正斜着身子靠在窗边向外眺望着。他的嘴里叼着香烟，手里拿着酒瓶，鼻腔里时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轻笑声。房间里，萨拉正专注地擦拭手里的枪，而在离她几步远的睡床上，查理则翻着手中厚厚的书。
“你真该瞧瞧那个漂亮的女人，查理，瞧她那漂亮的小屁股。”戴维说着咧了下嘴，用手指不停敲打着窗台，“我想我看上那个女人了，也许我可以和她生个孩子。”
“然后在这个镇子上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吗？”推了推眼镜，查理咂了咂舌，“如果你肯放下手里的枪，不再开着你那堆废铜烂铁到处招摇，我并不介意参加你们的婚礼……上次你说要结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半年前？”
“哈哈，别把我说得那么花心，我每次可都是非常认真的，对吧，萨拉？”
“是的，我相信，我相信你每次跟她们亲热的时候都非常认真。”萨拉收好枪，起身走到了戴维旁边趴在了窗台上向下望着，“真不明白上面那些人在想些什么，既然派来了这么多的政府军，还要我们做什么？看看那些士兵们，一个个就像打了胜战一样耀武扬威，可事实上他们中又有几人真的有这个资格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那些女人们才不在乎这些。她们只想嫁给这样一个军官，然后过上阔太太的生活——养养猫，溜溜狗，在富人区吃上等的牛肉，用最先进的设备剔除腿毛……你也应该朝这个方向努力，萨拉。”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吗？”萨拉盯着下面徐徐前进的军队，随便一指，笑着说，“瞧，那个怎么样，看上去仪表堂堂，应该是个好男人。”
“换做是我就会选那个坐在敞篷车里的。”戴维指着不远处正缓缓驶来的汽车，一本正经道，“那个男人才是军官，才能让你养猫，遛狗，用上最先进的脱毛器！”
“脱毛器吗？让我看看……”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萨拉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坐在正中的男人几秒后，脸色忽然变得煞白。“他们这是要去富人区，对吗？没有特许我们是无法进入富人区的，对吗？”她的嘴唇微微颤着，声音也微微颤着，“天呐，他竟然还活着，他竟然做了军官……”
“谁还活着？谁做了军官？遇到了认识的人吗？”
“是的，我要出去一下，我必须确定那是不是他！现在是待命时间，记得吗，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萨拉说着跑出了房间，飞一样地冲下楼梯，来到了街道上。
看热闹的人非常多，就算没有两侧维持秩序的警察周围也水泄不通。她一边挤进人群，一边朝汽车的方向追去，可拥挤的四周让她寸步难行。眼看着汽车就要行驶而过，她找了个守备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将挡在前面的男人踹倒在地，然后踩着他的后背跃到了政府军的队伍里。
“休伊！”她追着那辆气派的敞篷车喊道，“休伊！休伊……”
可没跑多远，周围的士兵就将她团团围了起来。原本就热闹的人群忽然沸腾了起来——男人们的讥笑，女人们的尖叫，与那些想要看乱子的人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那辆也停了下来。只听一声枪响，四周霎时变得鸦雀无声，而那个开枪的人正从汽车正中的位子缓缓站了起来。
“你对执着的女人情有独钟吗？”坐在旁边的男人低声道，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那是你的旧爱吗，休伊？要不要我告诉诺娜呢？”
“英曼，如果你想让她伤心流泪的话，我并不介意。”被叫做休伊的男人走下车，朝萨拉的方向走去。这个男人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轮廓鲜明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凌厉威吓。士兵们见他走来，都自动站向两侧，纷纷向他致礼。
萨拉面前，他打量着她，以低沉却冷漠的语调说道：“我们有见过面吗，女士？”
“休伊，真的是你吗？”萨拉凝视着男人的脸笑道，难以置信似得伸出手去握他的胳膊，却在触碰的那一刻被狠狠打掉了。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厌恶地闭上了眼，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了张卡片递给了她。
“我赶时间。有需要的话下午四点打给我。”休伊说着转过身朝一侧的警卫招了招手，“她只是认错人了，不是什么危险人物。放了她。”
回到车上，英曼正斜着脸瞟着正被驱赶出去的萨拉，轻哼了声，“既然怕那女人乱说话，不如除掉算了。你的枪不是常常走火吗？”
“跟平民一般见识吗？那是你常做的事，不是我。”说罢，他示意司机继续前进，却若有所思的通过后视镜看了很久……
旅馆里，萨拉正仔细看着手里的卡片，不停咬着下唇。其实她两个小时前回到这里后，就一直盯着这张卡片看了。也许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盯着一张纸片看到入迷，而那张白纸上竟只有一串号码、一个名字。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有生以来唯一平静的时光——牵手，亲吻，相拥的身体，青涩的爱抚，以及爱的告白——她的休伊没有死，她的休伊还活着，她的休伊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秘密吗？他还记得他的承诺吗？他还记得那些宛如午后阳光温暖般的美好吗？记得，还是不记得？她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可刚刚不算愉快的碰面却让她有些忧心。他们错过了太多，经历的却太少，她不知道刚刚的那个休伊是不是那个她还认识的休伊了！可是她却不在乎，因为还能再见到休伊真的太好了！
风不停从窗户里吹进来，外面吵闹的声音并没有停，而萨拉似乎还没有从激动中缓过劲儿来。她频频看着钟表，恨不得时间立刻飞到两个小时之后。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是个男人的声音：“您想见那个军官吗，小姐？”
“你是谁？”萨拉警觉地问道，掏出枪摆好了架势，“进来。”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被人用枪指着。”随着缓缓推开的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宽檐帽下是一双猩红的眼。
“别激动，”他接着说道，摊了摊空着的手，礼貌性的摘下了帽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利斯特，我们之前见过的，记得吗？”
“是吗？我可不确定。如果你想以这种方式搭讪，或者填饱肚子，我想你找错人了。”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种见面的方式有些过时了。但我们确实见过面，就在不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你应该不会忘记的。好好想想。”
“想起来又能怎么样？要我感谢你的帮助吗？”萨拉不着声色地向窗口挪了几步，其实当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就认出了他——那身衣服，那顶帽子，那种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让她感到害怕和想要逃走。“好吧，现在我想起来了，我们确实见过。然后呢？要我对你说声‘谢谢’吗？”
“不用，那是我心甘情愿的。”阿利斯特看了眼不远处的椅子，微微勾起的嘴角看起来就像在微笑，“我可以坐下吗？因为如果你想要知道那个军官的事，我们可能要谈上好一阵子。”
“也许你错了，我并不想知道什么军官的事。”
“那么你就不会拼命的追过去了。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兴奋的狮子，承认吧，他对你而言很重要。”
“你在跟踪我？”萨拉犹豫了下问道，对上了那双眼，“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身体，还是性命？”
“都要。”阿利斯特笑道，而房间里随即响起了三声枪响。
萨拉早就想这样做了——在这个红眼睛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的刹那，她就想开枪射杀他了。她害怕他，就像害怕那些变异的生物一样，可又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人类可以凭借以智慧制造的武器自诩为万物之王，那么吸血鬼，这种天敌一般的存在会让他们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灭顶之灾。这种恐惧类似于天灾人祸，来源于本质上的差别。所以在萨拉击中阿利斯特之后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相反的，却让她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最可悲的是，这种错觉竟然没过几秒就成真了。
“我有哪里冒犯了你吗？”椅子上，阿利斯特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擦着额头，幽幽地道，“虽然普通的子弹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我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你的枪不会再走火了。我可以称呼你‘萨拉’吗？”
“……当然，请叫我‘萨拉’。”萨拉说着向后退了几步，对刚刚的一幕还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年来，她走南闯北，也算见了不少世面，可却从没见过有什么东西中了枪后，还能把子弹退出来的。迟疑着再一次将枪对准了阿利斯特，她猛地按下了扳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恋与再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