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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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凌城的参商河上，一派舸舰迷津的锦绣气象。
大船为径，小船为纬，游治子弟，轻舟鼓吹，往来如梭。其中以一艘高达数丈的雕船最为显目。岸边人望去，只道是高栏画栋，灿夺金目，舟中丽人皆倩妆淡服，抱筝抚琴，单唇翳皓齿，容颜若圭璋。
汝凌人都知晓今日是夏南星宴请八大王侯之日，河堤上前来一探贵胄尊荣的人们甚是冗多，举袂则乱云出狭，挥扇则星流月映。
遥望舟中，诸侯世子无不是熏衣剃面，傅粉施朱，跟高齿屐，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临河欲乘风的仙姿道骨。仕人们则抚麈尾端坐，侃侃清谈。
夏南星眯着眼，枕着阮梅生的腿斜躺在上座，悠悠颂道：“鸭头春水浓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脸。”
“已过了盛夏了，还念叨什么春天。”阮梅生曲腿坐着，眺视远处，良久接道。
“不是春天了呢。”夏南星突然笑道，又轻声嘀咕了句“连夏天都要过去了。”
转眼到了中夜，船上的宾客早已高歌踏月而归，岸上也是没了金粉，少了黛色。
夏南星站在船头，明月拂襟，清风坐怀。
梅生早早打发走了舟子，他喝多了酒，此刻正仰着身子，絮絮叨叨地躺在船棹边。
夏南星没有醉，他凭风而立，清醒极了。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梅生突地雀跃嚷了声，咕噜一声从船缘滚下来，跟上句带着闷哼的“夏君临你过来，我跟你讲！”。
舟身有了明显浮动，夏南星保持住平衡，上前扶着阮梅生的肩膀坐起，拍拍他的背，“第一次见你喝成这样。”
“嘿嘿。”借着夜色，阮梅生的脸颊也是红坨坨的，他继续执拗地嚷道：“今天，今天的汝凌，如何？！”他的声音飘然。
梅生素来个极安生的人，日日将修身放在嘴边，夏南星这么多年来也未见其沾过酒，一下子醉成这样，正常又极不正常。
“国！”他翻腾了下身子，猛地挣脱了夏南星，直挺挺躺在舟上，哇地哭了出来，瞬得涕泪横流，“国将不国！这天下，要反了啊。”
夏南星扶着他的手猛是一僵，半晌不敢去看他。待一会再看去，阮梅生似已闭上眼安稳地睡去了，脸上还挂着泪的痕迹。
夏南星无言，起身转向，却听他在身后轻声而笃定道：“夏相怕是等不及了吧。”
参商河上只月一勾，岸边只蝉一鸣，河中只舟一介。可伤心人，却不止阮梅生一粟。
“哈，天下，就是个笑话！哈哈哈！”阮梅生清虚地笑了声，便没再有过声响。
夏南星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踱回船头，从襟内掏出个象牙陨。
偌大的船只在二层的檐角边挂了盏灯，随着船身摇摆，黝黝晦明。
风大不易凭栏，只船头一人在那，清醒地立了整夜，随着不停摇荡起伏的船，他踽踽对了一整晚的月。
埙声幽缓，如泣如诉，铺满参商河清冷的夜。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云长雍子时接到密报，说是夏相和太尉的兵，已陈于远黛山以北三百里处，虎踞而下不须三日。离大婚，仅有一日。
翌日晨，她在东宫召见了夏相夏凝之，韦太尉韦不群，夏南星和韦天就随行。
两者皆年过半百，但身型笔直如松，夏相矍铄清俊，韦太尉英武飒沓。
不出意外，两者恭敬谨谨，言辞精准毫无漏洞，歌高颂德，义礼云云。云长雍盘着腿，只专注在榻上的各色进贡的香饼。有沉香、鸡舌香，她把手指点到了苏合香，想起夏南星身上的熏香也是这种。
她抬起头，略过夏相和韦太尉，看见后头垂头静立的夏南星。
“夏郎，把头抬起来。”
这一声把仍在慷慨陈词的夏相呛得猛咳了几声。夏南星抬起头，挂着平常的笑意。
“上前来。”
云长雍见夏南星眼眶泛黑，气色不佳，拍了拍榻，“坐。”
韦氏父子闻罢皆是副惊奇的模样，夏南星倒是不客气地行了个礼，便在对面坐下了。夏相默然。
“昨日宴请八大侯门。夏郎怕是累着了。”云长雍打开身侧鹤型的鎏金香炉，剔了些香饼进去。
“良宵笙歌，群莺烁烁，臣与众女伶合乐至中夜，甚累。”夏南星盯着云长雍，一瞬不瞬地接道。
“君临！”夏相赫然出口，严厉非常“面对殿下，怎能口出妄语！”
“呵，好兴致。”云长雍盖上炉盖正色道，“今日召几位前来，是想商议下明日大婚之事。虽为皇长女，但众人皆知我长于越国，汝凌政事，皆不谙晓。”她顿了顿，“且长雍自小以为，女人总归是女人，立身循礼第一则便是相夫教子，安于份内。”
云长雍说得恳切，神色婉丽，“其实，我早些年便向父皇请求，除去皇女之位，愿觅一真正白首之人，永居故里。”
“殿下请慎重。”夏相与太尉齐齐出声，太尉接道“社稷江山，殿下，您的责任万千，不可一时意气啊！”
云长雍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望向夏南星：“夏郎，你不知我在听到婚旨的那一刻，有多么的欢欣。早闻夏郎风华独冠汝凌，钦慕已久。父皇隆恩，方才一了我夙愿。”
“臣惶恐。”夏南星似是要笑出来，可又忙做了个辑，他执扇坐下，悠悠开口：“臣府内前日里尚有姬妾二十，如今大婚将至，皆遣散了。”
“夏君临！”夏相再次打断，此次怒气冲冲，心想这每日游手好闲的儿子，哪一句话都是那么不着边际，不肯助他也罢，如今连跟皇女讲话都是敢这么无遮无拦，处处破绽。
“二十？”云长雍故作惊奇地回应道，她凑近香炉，用手轻曳，沉香飘散而出，“呵呵，区区二十，何须遣散了。成婚后，我仍住在东宫，御瑥候随我，这二十人尽可置于夏府，一点干系都没有。”
“啊？殿下？”夏相愕然。
“恩？”云长雍干脆半倚在榻上，“再说，我越国的再秀宫，原先可是有皇夫近千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