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0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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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发生异常状况。所有事件都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进。M&W在世界范围内迅速流行起来，于是每隔几天就能看到帕枷索斯•J•克罗佛多的照片被印在报纸上，携同一堆诸如『天才设计者』『引领卡片游戏界新风潮』的字眼。貘良对着那个美国男子被银灰色长发遮颜的左脸颊若有所思，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下面覆盖的是什么。每次都在决斗中明目张胆出老千的家伙，决斗之神怎么就迟迟不制裁他非要等武藤游戏来动手。
Zork将一部分的心思从怪物世界里分出来放在了M&W上，但对这个名利双收的M&W之父唯一的评价是“一付阴阳怪气的女人相”。貘良一度还想要附和，但想到他们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做人还是自重的好。
真要说有什么变故的话，就是貘良很及时地记起了前一辈子天音的死期。
刚上初二的天音说是想去买一件前段时间看中的衣服早上自己出了门，而等到貘良再见到自己妹妹时面对的就只是停尸房里的一具尸体。该死的车祸。
现在放到眼下历史重演，十三岁的女孩神采飞扬地说着“那么哥哥要先想好称赞我的台词哟”的语句时，一下子就搅起了貘良沉于脑海深处的灰色记忆。银发少年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头皮发麻地慌忙叫住正准备出门的妹妹。
“等一下天音！我也一起去。Zork，赶快去换衣服！”
名义上双胞胎中的哥哥丝毫不为所动地嚼着薯片坐在电视前面看美食节目，没有回头胡乱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对陪女生逛街没有兴趣。“你以为她都几岁了，宿主。又不是要扯着父母的袖子过马路的小学生。”
貘良大步跨过去揪起Zork的衣领，“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如果你陪我去的话回来的时候就让你在甜品店吃冰淇淋吃到想吐为止，现在马上去换衣服，听见没有！”
不知是诧异于他的宿主罕见的强硬态度，抑或心动于逛街后的报酬，Zork啧了一声，拖长声音应了一句麻烦死了，然后别开了头。
五个小时后貘良躺在了医院带有洗涤剂气味的白色病床上研究天花板时笑得很放松，身上几处打一个月的石膏就换回妹妹的一条命，他觉得很值。
坐在床边阴着脸削苹果的Zork看见这个左手骨折肋骨骨裂的家伙居然躺在床上笑得没心没肺，恨不得用手上的水果刀在他的脖子上来一下子。
“白痴，精神恍惚的蠢蛋，脑子被浆糊堵住了吗。”从Zork口中吐出的一连串词语砸在了貘良仍然裹着绷带的头上。似乎用词的水准比平常低了不少，貘良朝对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也就是说这家伙在担心我吗。
“身为宿主却死了的话你让本大爷怎么办。”
“至少你现在知道自己决定陪我和天音去逛街不是纯粹的浪费时间了。”
“所以你硬把本大爷拖出来就是为了赶在你没死之前帮你叫救护车，嗯？”先前快被货车撞上时他的白痴宿主居然顾不上躲开反而把天音推到一边，万幸没死成只是有轻微脑震荡加上断了几根骨头。
苹果皮完美地连成线没有中途断开，Zork削好了苹果之后开始将其切成薄薄的片状，一向做便当的习惯使然，顺手又将薄片削成兔子形状。“本大爷从来都不知道你有预知未来的天赋。”
“千年轮有这种方便的功能吗。”貘良无力地笑了一下，说话不敢太用力怕扯到伤口。看见对方对他翻了一个白眼，用刀尖戳起一块兔子状的苹果肉放进嘴里（危险动作切莫模仿）。唔嗯，原来苹果不是削给我吃的吗。
注意到了貘良追逐着苹果的视线，Zork的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假笑，“别忘了你还欠本大爷一堆冰淇淋。”
“好吧，以后补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苹果上移开，“天音怎么样了。”
“有点小擦伤，舔一舔就好了。幸运的丫头。”
“那就好。”
貘良想到了女孩子以前粘在自己身边撒娇的样子，以及他记忆中她最后死去的模样。僵硬的死白的，终结的姿态。不会再有这种回忆了。
他的眼睛有些发涩。
***
事态的发展似乎在提前。
让貘良察觉到这一点的是某天的报纸报导了海马刚三郎坠楼身亡的消息，这意味着他的养子海马濑人不再是海马家的太子爷，而是海马公司实际意义上的话事人了。这比预定的提早了接近两年。
也就是说帕枷索斯的幻象社再过不久就要去找海马社长的麻烦，而武藤游戏也有望比上一次（？）更早地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决斗王——十五岁，而不是十七。
果然看过攻略再通关会兴致大减吗。貘良在他的新居的客厅放下了报纸，感慨地摇摇头，重新斟满了杯中的红茶。
作为准高一新生的貘良家双子以毋庸置疑的优异成绩被童实野高中顺利录取。于是两人在春假就近搬到了位于童实野町某处的属于貘良家的房产开始独立生活（貘良以前都不知道他那位曾经是考古学家现在是美术馆馆长的祖父会这么有钱）。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学就能碰上他日后仅有的伙伴们，而不必等到高二转学之后。他只希望不要因为Zork的缘故和他们结下梁子。
不过只要Zork别坏心眼地把城之内他们骗到家里来用怪物世界玩该死的黑暗游戏，貘良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谁跑向客厅咚咚咚烦躁的脚步声，以及毫不顾惜用力拉开纸门的巨响，“喂宿主，本大爷要预支下个月的零花钱。”
“你以为我会纵容你不懂节制的行为吗。”掌握财政大权的貘良了悠闲地啜一口红茶，“离下个月没剩几天了，你再忍耐一下又不会死。”
“本大爷手边用得上的卡片少得可怜你让本大爷怎么玩。”随手将手上的卡片往桌上一拍，Zork拖开桌旁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开始用冷茶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不间断地咒骂『该死的幻象社卡片卖得这么贵』『完全没有考虑基层群众的消费力』云云。
貘良一边憋笑一边拿过Zork未完成的卡组，对方朝这边扫了一眼没有理会。
不出所料地是不死族的卡组。
M&W开始大面积流行起来还是不久以前的事情，所以规则和卡片设计仍处于摸索期。真正有用的卡片不多，妄图在抽卡包时抽到好卡片更是需要做好赌上自己所有闲钱的心理准备。不死族还很小众，配合卡少而且都不太实用，也难怪前几天Zork不顾形象地在家里怒吼“如果本大爷抽得到团结之力鬼才会放紫水晶这种鸡肋的玩意儿（摔）！”
貘良将手中的卡片齐了齐，塞回Zork的手里面。对方红黑色的眼睛仍然翻涌着焦躁，唇边一贯的冷笑完全被恼怒代替。
“算了，正好家附近有一间卡片商店，要过去也很方便。”貘良想到的是那间暖绿色外墙的武藤家的宅邸。双六爷爷拿着扫帚在商店外伸懒腰，对光顾的客人和蔼微笑的样子，已经有多久没看到了呢。
想着这些时心情突然愉快起来，貘良将手中的瓷杯放回碟子上，站起来舒展一下发僵的手脚。“事先声明，不要一下子把钱用光了又来找我要。”
那么就提前去会一会将来的朋友，或者敌人。
卡片商店这一天的顾客并不多，店里显得有些冷清。所以武藤双六才会有闲心在Zork犹豫着要选哪一个卡包时向他热情推荐一些价码比较高的TRPG。
貘良的视线在并不宽敞的店内扫了一遍，眼睛亮了亮便定在了某处，他看见了他所熟悉的某个身材纤小的少年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抱着手臂凝视着面前散乱地放着的卡片，专注地思索着什么。
游戏发现四周的光线似乎变暗了一些，余光看到自己身旁站了一个人。对方站在一旁看了几秒钟，却绕过了游戏坐在对面，挡住了一部分从窗外透进的阳光，卡片上投下稀薄的影子。
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表情柔和的银发少年温润的黑眼睛。
“你好。”对方说，“你也对决斗怪兽感兴趣吗。”
游戏有点无措，缓慢地眨动着明亮的紫罗兰色眼睛，但很快露出一个小小的，友善的微笑。
“对啊，你也是吗？”
如貘良所熟知的一样纯净的嗓音。然后他点点头表示肯定，作出谦虚的样子挠了挠头发，“虽然才刚开始玩不久，可能技术不太好。”
“慢慢会变好的。因为每个人都曾经是新手嘛。”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安慰。游戏似乎很高兴能进行这样的对话，加深了最初的那个微笑。“我叫武藤游戏。你呢。”
“貘良了。请多指教。”
完成千年积木之前的武藤游戏比自己先前想象的要大方一些，面对陌生人的善意时也不会十分畏缩。是因为找对了话题吗？貘良默默地扫过桌上的卡片，“游戏君...呃不介意我这样称呼吧。你对决斗怪兽很熟悉吗？”
“还好啦。因为家里就是开卡片商店的所以能拿到的卡片也比较多。”似乎是羞涩地笑了笑，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一句，“...其实我爷爷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啦。”往双六爷爷的方向偷偷地指了指。
“看得出来。”貘良伸手指指对方金色的刘海，“刘海的样子感觉很像。”他看到游戏表情复杂地拈起一小撮刘海，扬起眉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游戏君的卡组是怎样的呢。”
外表稚嫩的少年歪了歪头，沉吟一阵，然后迅速地从卡片堆里挑出一张，“真要说的话...大概是以黑魔导为核心的卡组吧。”貘良看到卡片上的黑魔术师目光凛然。
“虽然卡组有点乱，但是我希望能把黑魔导当作卡组的王牌。因为他是一位很有力的伙伴。”
“卡片是，伙伴吗？”似乎这个观点从以前起就没有改变过。
游戏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又浮起一个自嘲般的浅笑，“这种说法感觉有点傻吧，但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就没有什么朋友的缘故...”
“咦？”将音调稍提高一些显出意外的语气，“我还以为游戏君的人缘会很好。”
对方有些沮丧地摇摇头。“实际上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因为我个子很矮，性格又软弱。其实我过完这个春假就是高中生了。”他抬头对貘良扬起一个笑容，“看上去不像吧。有时我还会被误认成是小学生。”
“但是游戏君很温柔不是吗，温柔跟软弱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将来一定会有很多朋友。”这一句不完全是安慰。武藤游戏确实由始至终都是那么纯净柔和的存在，无论经历了什么面对过何等的黑暗与恐怖，他眼中的坚定都不曾摧折过半分。
这种为了光明而生的灵魂对沉沦于黑暗的灵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就算是千年以前冷酷的少年法老王也能够对他敞开心扉交托全部的信赖，所以武藤游戏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拯救本该陷于绝望与崩溃的泥淖中的另一个自己。
而不像我。无论哪一边都无法归属，无法挽回任何事。
这么想着的时候注意到游戏似乎狐疑地挑起了眉，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吧。貘良迅速换上了略显僵硬的浅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手指用力地绞在一起。
“喂，宿主。”两三米外银发的少年朝两人的方向遥遥喊了一句，“借本大爷300円，本大爷带的钱不够。”
“不准问我借钱自己想办法！”貘良毫不留情地瞪了对方一眼，看见对方愤恨地砸了下嘴巴转头开始跟武藤双六讨价还价，未果。只能伸手从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里挑出一个，思索了一阵略显不舍地放回货架上。
游戏在貘良和Zork的脸上用视线来回比照了几次，没有掩饰眼中的惊奇，“你们是双胞胎吗？那个『宿主』是指什么？”
是指被噬菌体寄生的大肠杆菌。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
“...”抿起嘴唇想了一下，“类似于双胞胎之间对对方特殊的称呼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叫。我搞不太懂那家伙的想法。”微笑着找了个听起来很合理的借口。
金色刘海的男孩歪了下头，“唔，我还以为双胞胎绝对可以明白彼此的想法呢，因为就像另一个自己一样不是吗。”
“那家伙只会给我添麻烦而已。”从喉咙挤出愉悦的低笑，貘良放松地将后背压在松软的椅背上，垂在胸口前的金属饰物也随之晃了一下，指针晃动时碰出清凉的微响。顺便也吸引了武藤游戏惊讶的目光。
他很高兴游戏能够注意到它。貘良平时很少会将千年轮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而现在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能让千年积木的准持有人看到。
“怎么了吗。”他将语气尽量放得自然。
游戏的视线依然锁在千年轮上，浅金的光映在深紫色的眼瞳中。然后他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想起我也有一件和你的饰品有点相似的东西。”这么说完之后，看着千年轮的眼神更加专注了，眉毛狐疑地皱起来。
“那是怎样的？”
“可能是积木一类的吧，要拼好了才知道它最后的形状。最近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描述着的时候，表情不知怎么的似乎十分满足。
“有一块碎片上有眼睛的图案。跟你的饰品上的...”他伸手指了指千年轮正中央的Horus之眼，“这个，感觉很像。”
***
Zork提着手上的纸袋走出店门时发现他的宿主嘴角压抑不住地向上微翘，明显心情甚好。
“宿主，跟小学生聊天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他跟我们一样过完春假就上高中了。”迅速纠正对方话中的错误。“而且那家卡片商店的主人就是他的爷爷哦。”
“跟他搞好关系的话下次过来能给我打折吗。”一只手捏住下巴仔细地盘算着，可惜干瘪的钱包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胀满的状态。
大致上能够猜到身旁的邪神有着什么贪小便宜的考量，貘良未置一词地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千年轮塞进口袋里。确认过千年积木确实已经被武藤游戏拿到手之后不得不说是松了一口气，而且也与未来的决斗王确立了友好关系。虽然还不确定将来另一个游戏会不会与Zork结仇，至少不用担心一开学就和他陷入非敌非友的尴尬状态。
不过这么引导着事情的走向真的很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至今为止有没有走错了哪步棋。而且即使自己想了这么多，身旁的这个家伙也不会向他感恩。貘良以带有微妙忿恨的眼神瞄了走在他左前方打着哈欠的邪神一眼，在他注意到之前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一只乌鸦扑打着漆黑的双翅落在某处的电线杆上，喑哑的叫声似乎也被夕阳染上了些许暖色。
—Chapter 02—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02（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