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良辰》记叙文

7、宋孜辰

　　宋孜辰再次见到韩良辰时，竟心生光阴如斯的感慨，他不知道韩良辰是不是可以感觉到，但他希望是那般的。
　　韩良辰却没有，没有那种感觉，也没有感觉到那种感觉，她只是想着那些小涟漪，那些陡然生起的小快乐，至于被这些感情掩盖的其他情绪，她还来不及察觉。
　　她不知道，宋孜辰忍了多久才决定找她。先是带着自嘲的心情，等到以往的方式碰了壁，又生出了许多的不甘。拿到她的资料，马上又是一个大大的讽刺，看来自己的确是冲动了，要不然怎么会去找日本留学生？明明那天她对自己说的是再标准不过的国语。捏着调查资料看下去，又觉得寡味了，薄薄的一张纸，实在没有那日的对话更让他觉得自己接近她，心中不免感慨，原来竟是这样的寡味。可放下去了，心下却萦绕着那张纸，那资料简短，利落，却与他所感觉到，所想象到她距离越来越大。终于还是决定让人彻底查清楚，所以没几天后，自己手中拿着那厚厚一个文件袋时，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打开文件袋的手却没有迟疑。
　　据说，那家侦探社里的老板原来是部队里搞情报出身，而手下的人都是依着那一套方式训练下来，所以鲜少让顾客失望的。
　　那个女人叫韩良辰，他父亲外室的女儿，虽不是亲生却宠极，六岁前一直被娇养在香港，六岁后带回A城，十岁被送往寄宿学校，她母亲与他父亲车祸后死亡。
　　据说，那车祸是她母亲策划的。那么，她韩良辰便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了。但可笑，那杀父仇人的女儿，却是一语道破他的心境。这难道只是讽刺他这个同是父亲外室所生的亲生儿子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冷淡？她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她隐瞒的目的是什么？她是为了复仇？向他这个长子报仇？
　　宋孜辰脑中闪过无数的疑问，恼怒，震惊，惊异，还有一点点好奇，但出口的话却是魅惑轻佻，简短的三个字“韩良辰”含在唇舌间，慢慢玩味，似在脑中设想着正玩味她的样子，悠悠吐出后，唇角上翘，依旧是玩味的笑容。
　　韩良辰淡淡收了笑容，却难言眉间的厌恶，“你现在心情很乱，为什么又要装着这般玩世不恭，你不累吗？”然后微微侧过身子，继续手中的工作。她记得那时自己正在翻译一本小说，爱情小说，甜得发腻的爱情。
　　她的回答让他惊愕，又不全是惊愕。正是那种猜到结局但是没有猜到过程的境况。宋孜辰敛住些笑，侧着身子撑头斜看着她，语气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施施然道，“你知道我是谁？”
　　“宋孜辰，华人同乡会会长吧？”韩良辰顿住笔，正过身子，看着前方，“有什么事吗？”
　　“华人同乡会会长？”宋孜辰嗤笑，满是嘲讽，“这是你知道的？”
　　韩良辰竟觉得自己会受不了他这种好整以暇的眼神，那让她觉得厌烦，微微恼怒，心理不断冒出要上前撕了他那种面具的冲动，那张罕见的情绪。
　　韩良辰握住笔的手紧了紧，忽然盖好笔盖，将书堆成一摞，抱起，“我室友有和华人同乡会会长的合影，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定身说完，转身往外走。
　　宋孜辰转头看着那背景，笑容不断拉大，加深。他感觉到了，她在心慌，不是，脸上却装得那样平静。
　　宋孜辰追上韩良辰时，她脸上的诧异被他看了个完完整整，明明在分叉路口，她选择了这条自己不经常走的路。
　　“你到底想怎么样？”韩良辰后退两步，侧身并不看他，拒绝，防御的姿态。
　　宋孜辰似乎一听到他那笑声，情绪就莫名其妙的躁动，烦躁。他不该笑的，他笑得时候全然不是笑，那是他的一张面具。忽然厌倦了这种谈话，急于摆脱他的这种笑。先让自己冷静一下，“其实，我不是很能明白你说的话，不不不，是一点也不能理解。你看，是你来找我，却追着我问我想干什么。你能说明白些吗？”
　　这该就是她应付陌生人的样子吧，真是知书达理，却先要自己没有一丝感情，真讨厌，“明白，可以啊！”
　　她的眉角又动了，手指骨节紧抓书脊，又恼怒了。不过，实在是太瘦了。她正身看着他，等着她说下去，说明白些。
　　“宋泽思，你知道吧。”一挑眉，如期看到她脸上的震惊，甚至身子也虚晃了一下，稳住之后，脸色依旧惨败，甚至嘴唇也在微微颤抖。难道她不知道，宋孜辰定了一下，“他是我父亲。”眼神一瞬盯着她，想要抓住她脸上的每一个变化。她在害怕，惊惧，没顶的那种，濒死的无望。
　　初时，快感明显而强烈地刺激他的心胸。看，那被宠极一时的小公主似也不如传言中受宠，要不她怎么那样害怕。她在害怕，害怕的要命。但才一会儿，就只是那么一会儿，那种害怕，那种挣扎，那种绝望便慢慢开始咬噬他的心，然后吞食，渐渐，那点欣慰，幸灾乐祸完全不见踪迹，满心都是冷，痛。那种感觉向来离他不远，只是他慢慢养成了冷漠狠绝，绝不会是现在这种毫无还击的伤，可现在，那种毫无依附，无望的痛却是无比真切地吞食他的情绪。他竟觉得，她应该比自己更痛的。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那种的心绪下，竟硬是颤着声带带着绝望地问道。
　　宋孜辰想开声，可心内阻滞，呼吸竟也随了她，有些喘，稳住呼吸，“你想做什么？你那样出现在我的生日会上到底想做什么？报仇吗？”似乎不想再折磨自己一般，宋孜辰看着那双眼睛，深幽不见底，蒙着水水的雾气，竟痛成这样？
　　“报仇？”韩良辰笑得有些凄然，“他活着的时候没做什么好事，也理该现在找他亲人报仇得多了！可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要找你报什么仇？”
　　生日会，那天竟是他的生日，不过，那天也是她的生日，可那天也是她那未曾得见的父亲的忌日，还是七年前她母亲离开的日子。所以，她十岁以来再没过过生日这种节日，所以那天她会答应室友参加聚会，一个人的回忆伴着那些抹不掉的历史，竟让她觉得孤独。可叹她自己向来就孤独一人，竟也难免在那种日子里心生孤楚。
　　“不是报仇？”宋孜辰的反问根本不像是问她，却更似在询问自己。
　　“我若说我只是陪室友去，你信吗？”语气中竟透着渴望，委屈，渴望他的信任？委屈他冤枉自己？听着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韩良辰脸色有些纾缓，因为尴尬，羞愧。心里也觉得话说得已经够清楚，更欲抽身离开。
　　还好，韩良辰走到拐角处眼角扫到他还站在那里，心里叹了一句，却也想不明白，好在哪里？实在不想被困在以往自己的记忆里，想不明白于是就干脆放下。
　　话到那个程度，再凭着那些调查，宋孜辰也该是就此放下的。其实他也想放下，可是自从她离开，脑子便开始不时的闪现她的样子，伴着自己的记忆。越到后来便越频繁，甚至是与导师一起研究课题也会。有一次竟被抓了正着，导师Duda调侃，“Song，恋爱了吗？”倒是把他惊住了。他觉得，再不能这样下去了。男女间的感情，情感，真真假假，什么没经历过，倒是现在，的确像个刚初恋的毛小伙，连工作时走神的事也做得出来了。这件事必须解决。
　　可是说到解决，那似乎是他遇着最难解的题，他甚至怀疑那根本无解。因为他根本无处下手。无论怎么让自己忙转，怎么让自己放纵，怎么逼迫自己，她还是会出现，甚至夜梦中也将他惊醒。
　　宋孜辰觉得再不能那样下去了。他翻身起身，早早收拾匆匆从弗洛里达的温暖阳光海滩赶回那冰冷刺骨的麻省，未及放下行李，便又登上赶往韦尔斯利的车。当他站到她宿舍楼下进退维艰时，才觉得自己有多冲动，冲动到荒唐，不可自抑地笑起来，自己真是快疯了，却不全是嘲讽，竟散着一丝无奈，无奈自己的心？
　　韩良辰就是在那时走出宿舍楼，惊愕地看着眼前唯一一次笑得真心而痛快的宋孜辰。
　　宋孜辰很快便发现了那种惊愕苍白的脸。他不笑了，灼灼眼光凝视那张脸。那张一直在他脑海中作祟的脸。他无暇，无心，无力掩饰自己脸上的惊喜，欢欣，恨意，无奈。他只想看看那张脸。他忽然大步走上前，有些残狠地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直到紧拥她的那刻，他才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了，平静下来，冷静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