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良辰》记叙文

18、过敏

　　韩良辰上车后根本没有再研究韩希那句话，她只想下车，因为心中那股呕吐的冲动，但她不能，不能让司机停下，这里还离小区太近，也给不出合理解释，她必须忍。
　　终于，与其吐在车上，她想在这儿下车应该更好。
　　“杨司机，可以在这儿停吗？我想在这儿下车。”
　　“这儿？可以啊！”忽然听到身后一直以为睡了的人开声，心中还是有些惊吓，不过她现在好像不是很舒服，但也应该没事儿吧，想着将车停在路旁。
　　韩良辰急切下车的动作更让他生疑，可也没有多问，挥手道别后，继续往前开。
　　韩良辰确定车子的后视镜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动作时，立马将准备在手里的纸巾捂住口，立时吐出一大口秽物，全是刚吃不久的午餐，散发着浓浓的酸腐气息，更引出接连的呕吐反应。
　　韩良辰吃得并不多，但呕吐的感觉却一直持续，直至那肺腑也想倾吐个干净还是不能抑制住心下想吐的感觉，只能蹲在垃圾桶一旁的树下，按住口鼻肚腹等那种感觉散去。
　　“我送你去医院！”身后的声音清冷，继尔便是委身而来的温暖。宋孜夏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屈身单腿跪下抱起她时，还听见她虚弱地说着“不用。”
　　他知道她的顾忌，只在她耳边安慰，“放心，医生是我朋友，没人会知道。”那一刻，他专注于她紧缩眉头的舒展，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温柔和缓，心疼，宠溺。
　　那天晚上，黎宗亚第一次见到韩良辰，在她食物中毒的情况下。黎宗亚是宋孜夏少有的几个会交心的朋友。两人同是国防大毕业，只是一个从了军，另一个从了医，不过都是军籍。两人都算出身世家，家境，人生轨迹亦都相似，自大学以来就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及至黎家家道中落，宋孜夏第一次动用宋家的权势扶持，关系才到了今日的地步。除却朋友同窗的情谊，更有一分恩情在。
　　其实，那天晚上黎宗亚并不值班，正在家中陪着父母，忽然就接到宋孜夏的电话。那时她的语气很慌，未曾有过的那种，及至他赶到医院，宋孜夏正抱着韩良辰往医院大楼赶，里面同时涌出医生护士，那一派景象，真是，兵荒马乱！
　　“怎么了？”黎宗亚上前，看着他讲昏迷中的韩良辰放上急救床，跟在后面跑至急救室前。
　　“没什么？”他忽然掉头，神色依旧有未来得及收拢的惊慌，“你今天不值班？”快步掠过他，没有目的，只是掩饰心下的焦虑。
　　“刚从老爷子那儿过来。”只是眼神随着他移动。
　　“哦。”宋孜夏无意识地应着，忽然坐下，“食物中毒最严重是什么情况？”
　　“死亡？”黎宗亚想，宋孜夏真是慌了，要不凭他在军队的这些年，怎么会不知道？
　　“她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好像吃过栗子。”宋孜夏复又站起身，兀自分析，脚下的步子又开始走动。
　　换黎宗亚坐下了，打量着，心下揣测各种原因。
　　“宗亚。”他走到他身边坐下，“她应该没事的。”
　　“对，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黎宗亚拍拍他的肩膀，“像我们这样的我们医院一天处理几十例，你放心，没事！”
　　此时的宋孜夏理智有些恢复，静默地等他说下去。
　　“你是认真的？”黎宗亚看着他，“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宋孜夏？”
　　宋孜夏站起身，背对她，没有接下去。
　　“若是认真的，就好好保护她，你家里、、、、、、”
　　“还好，宗亚，她和我们不一样。”宋孜夏不等黎宗亚说下去，抢声道，快步来回走动，“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前前后后总共见面也不过三四次，而且在我跟前也是一次比一次狼狈。但我记住了她，而且，今天我还出手了，我忍了三次，还是出手了，或许我是有些故意。但至少也是见到她以后才会想故意的。你说的认真，我明白，现在我想试试。”这番话，，宋孜夏是看着他的眼睛说完的。
　　怪不得黎宗亚不镇定，两人自18岁相识以后，这可是他说的最动情，最柔情的话了，表情也是罕见的激动，就是变故最多的那年，也不曾听到他如此多的言语。
　　“她会没事的，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黎宗亚说完就想嘲笑自己言语，的确很官方，很说教。
　　宋孜夏嘴角扯动，竟是一个笑容，“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这下黎宗亚笑了，知道他也开解的差不多。
　　“宗亚，谢谢。”这时便是完全的恢复，也重新进入到两人德相处模式，静默总是占据绝大部分时间。
　　接下来又是漫长而沉闷的等待时间，其间只又黎宗亚偶尔小声给他解释几句里面的进程，再没见宋孜夏表情有一丝异样，急救结束，竟到了晚上十点。
　　宋孜夏坐在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中的韩良辰。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躺在病床上了，那张连苍白，消瘦，憔悴，比上次好像更严重了。她怎么就不能好好珍惜自己？这些年她又是如何一个人度过的呢？！
　　心下更生怜惜，伴着许多东西一齐涌向脑海。
　　这一次他没有走开，坐在那里一直守到她醒过来，外面的事情自有黎宗亚会料理。
　　韩良辰醒来时，脸色没有丝毫惊诧，全是尴尬。很好，宋孜夏想，至少她还记得自己，知道自己，在意自己。她看了他一眼，想开口，想了想还是转开了脸。
　　“需要什么？”终于还是没等她的主动开口。
　　“谢谢你。”后来，宋孜夏才慢慢明白，许多时候，她并非冷淡，只是需要别人给一个机会。
　　“你想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吧？”宋孜夏忽然生出逗弄她的心情，尤其是在知道她实际想说的就是这个的时候。
　　“上次也谢谢你。”这次她连脸也别开了，也不全然是尴尬，里面或多或少有些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看得眼前的宋孜夏一愣，反应过来她所说的上次是哪一次，心中一是一暖。她原来是知道的，他以为她那天已是完全昏迷过去了的，而且她那时的表情与喃喃自语明明不是对着他的。
　　她以为他没听见，哪里知道他心下的辗转，几不可闻地又加上一句，“谢谢你，上次还有这次。”
　　“傻瓜！”宋孜夏总是很快地明了她的心思，好似心有灵犀，说出那两个字的宋孜夏实在是温柔如水。
　　硬是让上一刻还是娇羞尴尬着德韩良辰看得惊诧失态，一时语塞。虽然她和他的接触乏陈可述可数，但以她的直觉，宋孜夏绝非是该用温柔来形容的男人。
　　还好，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先出去一下。”宋孜夏拍拍韩良辰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自然而温暖的安抚。剩下一个脸色通红的韩良辰躺在病床上不知所措。
　　门外的黎宗亚初看到宋孜夏未收起的柔和表情也是一愣，及至听到他别开脸的咳嗽声才匆匆收起惊愣的表情，小声说道，“食物中毒的原因是牛肉和栗子混食，时间大概是种午餐的时候。”
　　“韩部长家最近有人生病吗？”
　　“没。”黎宗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宋孜夏背对他，并不回答，过了一会儿，“今天的事情别让其他的人知道。”
　　“难道，里面那个、、、、、、”
　　“好像没有人不知道。”宋孜夏笑得有些嘲讽。
　　“十几年前，毕竟那也是轰动N城的命案。”黎宗亚生生补上一句，有些提醒的意味。
　　宋孜夏也没表示什么，听着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顺利的话，明早应该就可以了。”
　　“嗯，今晚辛苦你了！谢了！同叔叔阿姨说声不好意思，大晚上的。”
　　“客气什么！”一拳打在他的身上，“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嗯。”见他转了身，宋孜夏旋即回身推门回了病房。那刻的黎宗亚忽然就停了脚步，笑笑，又重新往前走。
　　宋孜夏推门进去时，韩良辰又重新睡着了。大概是连番的折腾，她实在也再受不了了。宋孜夏的纳斯笑容又染上嘴角，回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忍不住托起她的手，轻轻摩挲，那上面的针眼还充着细细的血丝，细密清晰可怖，心上掠过一丝抽痛。抬头，开始描摹她的眉眼。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蹙，整个身子蜷在一起，却是最原始的姿势。是不是梦见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呢？宋孜夏伸手抚上她的脸，托出脸侧，拇指缓缓扫过她的眉心，那眉眼竟真的一点点舒展开。她的脸一点点靠近他的手，细微的摩挲动作，就如被遗弃的猫儿在小心地讨好她的新主人，试探，讨好，试探，讨好，反反复复。把那双手的主人也一点点软化，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