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涧》如影随星

23、第十一章(I)

　　一间幽暗的屋内，一名男子优雅地躺在屏风后的卧榻上。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主子，是属下。”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从门外传出。

　　“进来吧。”开门而入的一瞬间，一丝光亮射入屋内，出现在屏风后的是一张俊美却带邪魅的脸庞，双眸犹如两潭冷泉，瀑布般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有什么事？”

　　“禀告主子，汀白玄玉即将现世了。”身着华服的男子站立一旁。
　　“什么？汀白玄玉？确定吗？”邪魅的声音随即响起，其中参杂着惊讶、兴奋、期待以及难以置信。

　　“是的。”华服男子面无表情地回答。

　　“现在汀白玄玉在什么人手里？”

　　“属下不知对方是何人，只是钦天监中有人传出这个消息——星象有变，玄玉现世。”

　　“噢？！”声音中隐去了先前的失态，修长的双手把玩着胸前的长发，“看来汀白玄玉的要重现世间了，快去查出对方是谁！汀白玄玉，我势在必得！” 冷邪的眸子妖魅般看着前方，邪美的脸上漾起冷冷的笑意，极尽妖娆。

　　“是！” 华服男子双手作揖，转身告退离去。

　　“汀白玄玉……都已经十八年了……”邪魅男子讷讷自语，眼眸忽然变暗，现出苦涩与沉痛，思绪早已飘向多年以前。

　　******

　　凤仪殿内，一片喧闹，放眼望去，各家女儿，谁人不是锦衣华服、锦帛缠身，极尽美丽。
　　此情此景，正如二十年前一般，只是物逝人非，当年的人早已老去不在，失去踏进这里的资格。
　　目光浅浅掠过在场的所有人，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站在殿阁之中的女子，正值豆蔻年华，又有几人没有一个梦——引皇亲垂青，拥有一段美好姻缘？可能也只有若若一人不知晓这件事，她没有任何宫内的记忆，而我也没有对她多说什么。
　　有时，我一直为姐姐感到庆幸，与皇室中的一些人相比，姐姐她是幸福的吧？身为皇子，姐夫只专情于姐姐一人，他们的结合不只是一桩政治联姻，其中包含着爱，包含着胜过世间一切的东西，他们心意相通，很多事在第一时间就能了解对方所想所感…至少因为爱冲淡了卷入皇室的悲哀…
　　曾几何时，我与姐姐也和若若一样，怀着忐忑的心初入皇宫赴宴。
　　凤仪殿，向来唯有待字闺中的重臣之女才能有机会进入的地方，一殿两分，前后相隔，此处不只是相聚交谈、等候开宴之地，亦是自古以来两圣选妃之处，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所以想要一跃成凤、博得青睐之人，从进入凤仪殿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时时小心，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圣会在后室，注意着自己。
　　姐姐向来喜静，面对着笑语连连，热闹非凡的殿阁，她选择默默地坐在最偏僻的角落，我坐于一旁静静看着，她从荷包中拿出一方还未绣成的绢纱绣件，很小的一块，是姐姐外出时习惯带在身边的，闲暇之时便会拿来打发时间。绢纱上是并蒂之莲，花繁叶茂，双萼并蒂，娇艳欲滴，栩栩如生，一朵含苞待放，另一朵左边空白，还差一半。
　　等待的时间里，她一针一针的绣着，半个时辰之后，姐姐将彩线打结、轻轻咬断，然后取下手掌大小的绣框，展于手中，抿嘴一笑，我知道姐姐绣好了。
　　正在这时，门口处的珠帘被掀起，拖得长长的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王上驾到——”
　　或许现在该称先王确切些。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一个明黄的身影进入殿阁，所有人跪地请安，匆忙之间，姐姐手中绣件飘落身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遵旨起身，王上一行人慢步入位，他的身后跟随着两个年纪较轻的男子，那便是太子和晋皇子——也就是之后成为我姐夫的人。
　　才入座，王上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地上的那是什么，拿过来给朕瞧瞧。”
　　“是。”那时我和姐姐都没有意识到王上所说的东西，正是先前所掉的绣件，直到那总管打扮的人将东西拾起，递交上去，我们才明白。
　　座上之人细细打量着，初见之时，他微微点头，将绣件一翻，看到正反两面几乎一致的绣案，他不禁称赞，“好！绣工竟如此了得！”
　　将姐姐叫至跟前，说：“叫什么名字？”
　　“小女皖然，给王上请安。”态度温婉，姐姐福了个身。
　　“你就是宋卿的掌上明珠？果然心灵手巧，你到说说为何此莲并蒂而生，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则已半开。”
　　“回王上，此莲喻为小女姐妹二人，小妹年纪尚幼，正如含苞将开之莲，而小女较为年长，因以半开之莲而喻，同根而生，相互依扶，象征姐妹亲情，此绢乃是小女欲送于小妹之物。”
　　“好，说的好！”
　　“王上谬赞了。”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姐姐身上，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嫉妒的，有羡慕的，也有自卑的，因为她轻而易举地就让龙心大悦，这是许多人想尽办法也做不到的。

　　“的确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啊！既然这是你欲送于小妹之物，朕自然不能夺人之物，拿去吧。”绢纱经总管的手交还给姐姐。
　　其实，早在王上正式进入殿阁之前，他们早就身处后室之内，貌美娴静的姐姐在那时便已引起了王上的注意，想将姐姐选配于自己最优秀的两个皇子。
　　皇宴开始前的插曲自此画上句点，而并蒂双莲却造就了日后姐姐与晋皇子之间的情缘。
　　如果没有这件事，或许姐姐不会进入皇家，日后也不会有那一连串的陷害，有时或许真是平平淡淡才是福…
　　“徽京之乱”爆发之前，我无意中听到爹的一句喃喃自语：让姐姐嫁于皇子是对还是错，当时先王指婚一事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它…
　　曾经，爹说一句我最不愿成真的话，可最终还是应验了：皇家就是一个漩涡，无论是谁，一旦卷入，就很难再过上平淡却幸福的日子，即使拥有也不会长久…

　　悲凉从心底涌起，什么湿了我的眼…
　　想要马上离开，此刻的我已无法再待在凤仪殿中，那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紧紧压迫着我，身为宋皖歆时的记忆不断掠过，我的呼吸急促起来，那一幕幕的场景，正是悲剧的开始。

　　“若若，你一个人可以吗？”原在身前的她，侧过身。
　　“怎么了？”许是我的脸色太过苍白，若若看着我的眼中充满担忧。
　　“我想离开一下，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嗯，我可以。”
　　“谢谢。”入宫时的一番话，若若不会不明白皇宫之于我，就是一个痛苦的源头。
　　我知道她会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想我为了她面对有着自己最伤痛的地方，虽然她不知道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说出“我可以”的时候，她是怎么样的心情？会心慌、会无助，她希望我能够陪着她，可为了我，她没有强留我，所以我对她说谢谢，谢谢她的体谅。

　　幽静的小径上，我快步向前，失了方向，经过的每一处，都有姐姐的影子。
　　风仪殿，是姐姐命运转折的开始。
　　凉亭处，是姐姐嫁入宫中之后，与姐夫琴瑟合鸣，享受时光之处。
　　御花园、桂树下、池塘边……

　　步伐变得越发沉重，心好似被灌了铅，压在心头，每举一步，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曾经以为是得到幸福的地方，现在看在眼里却是无比的讽刺。
　　是什么打破了平静，是谁引发了所有的悲剧！
　　是先王？是权势？是王位？抑或是其他？
　　泪水再一次划过不堪负荷的心……

　　我走在交错相通的小路上，恍惚间，我已不知道了哪里。

　　我微怔，周围竟弥漫着一层雾气，且越来越浓，已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
　　这样的情景，我似曾相识……

　　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一切在我不知不觉中就被一层膜雾笼罩着，玉京书市，穿越之前所发生的情景，也是如此。
　　上次，白雾之中，我进入了那座庙宇式的古老建筑，穿越千年。
　　这次，迷雾之中，我又会走到哪儿，遇见什么事呢？

　　我静站不动，闭目养神，不再移动分毫，既然不知后事，我还是选择静静等待，该来的总会来，仿佛有一股力量引领着我来到一个未知的地方。

　　我可以感觉到四周的变化，迷雾之前，不管怎样，总会有些细微的响声，风吹过的声音，树叶晃动的声音，可现在，是纯然的无声。

　　睁开眼，果然，此刻，四面石壁，我正身处一间密室之中，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燃着，泛着微弱的橙光。
　　这总比黑暗一片，一丝光线没有好，不是吗？

　　我细细打量着，室内除了那盏油灯，和一张躺椅，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安之若素，坐上躺椅，自嘲一笑，看来我已渐渐习惯了……

　　“轰”的一声，只觉石室一阵微晃，石扉中开，刺眼的光线也随之而来。
　　“你还是来了，宋皖歆。”

　　我一惊！是谁？竟知道我前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