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八章(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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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李铭垌还是死了。
因为他忍受不了那种如万虫噬咬般的痛苦，他叫侍从减轻痛苦杀了他，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就连他的家人亦是如此，所以他只能亲自动手，毫无犹豫地用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截断自己正在承受的非人折磨…
只是他不知道，邪冥并没有在他身上下“地狱姬”，他中的只是一种与“地狱姬”症状相似，却不会致命的毒，剧痛只会持续两个时辰，他熬过了，就不会死，可是他放弃了，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他以为自己选择了解脱，其实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
听到他的死讯，我没有一点感觉。
比起我的家人，他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他多活了十八年，而这十八年富裕的生活，是用我亲人的血换来的，我不能同情他…
那一夜，我最终还是没有机会再见邪冥一面，回到白府，看到失去意识的若若，我已明白了结果。
最后我还是救不了他，即使我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
最后我还是没有机会问他，你和宋家是什么关系？我的疑惑随着他的死一同石沉大海...
看到若若毫无血色的脸庞，喃喃梦呓中喊着他的名，我十分自责，或许我错了，我不该叫若若去救他，如果不是我，她不用亲眼目睹他的死，也不用承受救不了他的那种痛。
从那日开始，她就病了，不只是身体上病痛，也是心病。
她对他有着异样的情愫，他亦是...
只可惜她太小，还来不及认清自己的心意，上天就已经把他夺走了...
用句老套的话说，他们俩有缘无份，他们在错的时间相遇，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她整整昏睡了两天，大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每一位都说：小姐并无大碍，马上就会醒来。
其实我知道，是她自己不愿醒来，不愿面对他的死，早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子，在她心底未知的一角埋下了一颗小小种子。
醒来的她，没有哭，只是空洞的双眼让我看得心疼...
“若若，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把它压在心里...”
“......”她只是轻轻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一样。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吗？我要把所有的故事告诉你。”
“几天前，就在孙尚书被杀的那天，我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我的前世名叫宋皖歆。”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就如同一把小小的扇子般轻轻地扇动着，我知道，她听进了我的话。
“你问我，认不认识邪冥，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那天我在宋家旧宅遇见他，他说要去报仇，对象就是‘徽京之乱’中作为证人的那五人，我以为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所以我要救他，可是，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他…”我的话说完，若若原本空洞的眼中总算有一丝光彩。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落在被上，散了、碎了…
“这不是你的错，不只是你救不了他，我同样也是这样。或许，死对于他，并不是一件坏事，也许是一种解脱…”我想安慰她，可到最后才发现，她都明白，只是心太痛了…
“可是好痛…好痛…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根深蒂固，怎么也去不掉…我该怎么办？熙儿，我该怎么办？”她说的一句一句，印上我的心头，对不起，该是我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面对这一切的…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忘了他吧，也许你会好过一点…”
“不！你知道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吗？他说：不要忘了我。我忘不了他说的话，忘不了他最后深情真挚的一语，我忘不了的…”她的手放在心口，对我说，“熙儿…我现在明白你的那句话了…遗忘，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快乐，想起之后，是双倍的痛苦…除非给遗忘加个期限——永远…可惜，我没有办法永远忘记…因为，他在这里。”
他在她的心里…
遗忘，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快乐，想起之后，是双倍的痛苦…除非给遗忘加个期限——永远…若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明白这句话…因为只有经历过，了解那种痛的人才会明白它…
“如果忘不了，那就牢牢记住他，即使到了天荒地老。把他藏在心里吧…”
等到你不再心痛的那天，你就会忘了他带给你的痛，记得的只有他和你共有的美好回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之后，若若好了许多。
我接着为她讲述：“我在宋家为次女，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年幼的弟弟，我家三代为官，在龙徽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的姐姐皖然更是由王上亲自赐婚，指给了贤名在外的晋皇子，成亲之后，他们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后来王上有意将王位传给姐夫，可姐夫为了姐姐拒绝了，因为他说他这一辈了，只要有姐姐的陪伴就够了。可是，即使他对王位毫不在意，一些有心人依然不放他，只要他在一日，就是一日的威胁，所以他们设计了一个阴谋，诬陷姐夫结党营私，密谋篡位！一切的幸福就从那天开始变了样，因为孙筇，许诤，张廷和，苏孱，李铭垌他们五人的证词，姐夫被判以极刑，而我的父亲也因此受到牵连，不只是因为在朝中的地位，也因为他是晋皇子的岳丈，当时朝中的大臣都说如果没有我爹的支持，晋皇子绝没有篡位的胆量，就因为他们简单的三言两语，那五人一面之词，所有和晋皇子有关的人全都入狱，当然其中也包括宋家，‘徽京之乱’牵连甚大，死的人不计其数。”
“熙儿，你刚才说你的姐姐叫皖然？”她轻轻吐出一句，突然这么问我，我明显愣了一下。
“是…怎么了？”我问。
“邪冥说，却君亭有他亲人最美好的回忆，在那里我发现了石桌下刻着一句话，携妻皖然、爱子聆澹到此一览。”
姐姐！是姐姐和小澹！看来这句话是他们在‘徽京之乱’之前留下的，那时的他们是多么快乐幸福…
“这么说来，邪冥真的是我的…”可能是我仅存的亲人了…
“对不起…”
“若若，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熙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徽朝来吗？因为我要完成前世未完成的事。前世的我，在‘徽京之乱’之前被父亲在这之前秘密地送出城，他将查明真相，还他们清白的重任交托给我，可是我因为担心我的家人，偷偷回到皇城，亲眼看着我的弟弟惨死在自家门前，父亲被押上囚车，我看着母亲痛苦流泪，却什么也不能做。之后我留在皇城，可是还没有完成爹所交托的事，就被陷害他们的人找到杀死了，到了阴间的我，不愿进入轮回之轮，喝下孟婆汤，于是我用汀白玄玉与无间狱王作了一个约定，这就是我会穿越千年，再次回到龙徽国的原因…”
“熙儿，我想帮你。让我帮你，可以吗？”
“不可以！”虽然，如今成为一缕幽魂的我很需要一个人帮助，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把她卷入这场纷争…
“我想要帮你！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邪冥，我想为他做些事…让我心里好受一点，不要拒绝我，好吗？”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略带请求的一句。
“你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你会遇到危险的！我不想要你冒险。”别过头，看着她期待我点头的神情，我怕自己会答应。
“熙儿，你需要一个人帮你不是吗？况且只有我看得见你，无论你借用谁的力量，都要通过我，既然如此，会何还要拒绝我？如果你怕我冒险，我答应你我会小心的，我只是想为你，为他做点事…”
可以答应她的吗？她说的并没有错…我的心开始动摇了…
“请答应我，我从来没有求过别人，今日，我请求你，答应我…”
想了很久，最后我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的话，也因为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她…
之后的半个月，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若若的变化，她变得很安静，有时，她可以一个人坐在房里，一整日连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她会注视着那块面具的碎片，许久许久…
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对于若若是一样很珍惜的东西，它的做工很精巧，也很漂亮，像是什么的一部分，我越看越觉得它很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我想了很久才记起，它是邪冥所带面具的碎片…
连我都发现了若若的改变，和她相处了十多年的亲人又怎么没有察觉，可能就如我想的那样，白方毓和白澈珩才会几乎每天都来看她。
我一直很担心，那日，虽然若若救邪冥的时候，用绢帕覆住了脸，但是后来陷入昏迷的她，不可能没被发现，李铭垌是死了，那随他捉拿邪冥的侍卫呢？难道真的没有人怀疑若若和邪冥的关系？她为何冒险救他？这些问题直到白方毓将此案了结的消息告诉若若后才知道答案…
这日，白方毓像往常一样来看望若若，他进门时，若若正坐在桌前注视着那块面具碎片，丝毫没有发现父亲的到来，白方毓没有出声，他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女儿。
可能他以为这里除了他和若若没有其他人，我看到他脸上显露出的担忧，此时，他不是位极人臣的丞相，他只是一个关心女儿的父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忍不住轻轻提醒了若若一声：“若若，你爹来了。”
若若一惊，向门口望去，“爹，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
“爹不想打扰你。”若若没有应声，她只是亲默默地抬手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父亲手边，另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爹来，是有话对若儿说吗?”
白方毓拿起茶杯，掀开查盖，慢慢品茗一口，接着说：“爹知道你认识邪冥，不然那日你也不会冒死救他。邪冥的案子今日已经了结了，邪冥身受重伤，坠河身亡。”
“身受重伤，坠河身亡…”
“河水太急，没有找到他的尸身，但从那么高的山上坠下又身受重伤，生存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以他之死结案。因为李铭垌和邪冥都死了，所以王上没有再过问其他。”
也就是说，王上没有知道若若救邪冥的事，李铭垌已死，那些侍卫自然不会多言，毕竟那日带走若若的是当朝宰相，他们不会冒险，至此我安心了许多。
“若儿，爹一直想要问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爹的意思是…”
“爹想问你，想不想离开皇城一段时日？如果你点头，爹就让澈儿陪你一同去。”
“……”若若把玩着茶盖，似在思考父亲提出的问题，半晌，才道：“爹，若儿答应，只是在走之前，女儿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旦说无妨。”
“若儿…想要将城外的却君亭修整一番，这件事一旦完成，女儿就离开皇城。”
“好，爹同意，明日爹就会派人前去。爹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白方毓离开之后，若若对我说：“熙儿，却君亭整修完之后，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好，我也想去那儿一次。”姐姐身前拥有的最美好的回忆，它所在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我回望若若，她垂着眼，没有注意到我。
她，是为了他，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因为那里有他和她短暂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他亲人身前的交代…
若若，你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吧…就如同你想要帮我一样，你总是为着别人啊…你太善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八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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