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涧》如影随星

11、第五章(I)

　　三天了，若若总是有些魂不守舍，只是坐在凉亭里，木然地看着远方，我明白那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只因不明父亲隐瞒的理由。
　　多日未见她甜甜的笑颜，竟让我有些不习惯，幽幽一叹，无奈摇首。

　　我独自漫步在小径上，天已经有了浓浓的秋意，花园周围树木的枝叶已经微微泛黄，偶尔也有几片黄叶随着微风飘落在地。
　　宁静微凉的秋日傍晚，夕阳轻轻暖暖地照在楼高耸的阁楼上，万物无一例外地沐浴在此刻的黄昏夕照中。
　　一阵微风吹来，稍稍吹乱了我的头发，抬起头闭上眼，享受着这儿独有的气氛，耳边拂过的风声，以及树叶的哗哗响声，这是大自然的声音，让我觉得舒心，所以久久站在那儿，不想离去。

　　一切的美好都被一声突兀的响音打破，一只漆黑的乌鸦停落在院子的柏树上，发出几声阴森的嘶哑鸣叫。

　　墨黑的一团，在黄绿交错的叶片中，显得尤为醒目。
　　那一声又一声的嘶鸣沁入我，不由得浑身一颤。
　　我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此时的情景，让我联想到一件事——乌鸦被称为不祥之物。它的嘶叫像是在预示着什么，突然一股不安涌上心头，静谧的四周，此时却显得太多凄清，让人不禁心悸。
　　不愿久居，却像是着了魔般，与它墨黑的眼眸对视不变，追随着那一黑点。

　　天色慢慢变暗，远处的天际随着最后一丝橙色的夕阳的消失，夜幕再次降临，时间却仿佛早已凝固……
　　突然它振翅高飞，脚步像是被他人操控般无意识地向前移动，朝着未知的地方走去……

　　******

　　我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一面没有入口的石墙前。
　　虽有疑问，但依然迈步向前，看似坚硬的阻隔，对于我却毫无作用。

　　石门后是另一番景象，处处红盛翠密，看似平凡无奇的分布，实则巧妙地围剪成一座路径繁复偌大的迷宫。入口处，飘溢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像为苍郁的花木披上一层朦胧的白纱。
　　我带着一点点好奇走入其中，同时也走入了命运的轨迹……

　　我是一个方向感极强的人，加上天生准确的第六感，让我很快找到了出口，只是越接近 那里，空气中弥散的异味就越发明显。
　　那是…血腥味！

　　迷雾不知何时消逝无踪，我被映入眼中的一切震住了！
　　眼前所见，竟是尸横遍野的景象，满地的鲜血，教人触目惊心！

　　尸堆中，一个身影背光站立，黑发黑衫，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迎风肆意飘动，如同鬼魅。另一人略显年长，倒在地上，一手捂住左腹，鲜红的血从指缝不停流出，口中呻吟哀号之声不断。
　　弥雾散去，这才惊觉到我站在一座豪华锦绣的花园内。

　　“救…救救我…”那人脸色苍白，痛苦的神情让常人已动恻隐之心，但黑衣男子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哀求，没有反应。

　　过了许久，黑衣男子才紧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让你落得这副下场！”是个年轻男人的嗓音，喑哑的声音带着沉沉的死气，听得出他的严峻、冷酷……
　　惭愧地低下头，“是…是孙某无能…但…请救我…”
　　“你倒有自知之明！除了你之外，其余那些你所谓的二十位高手无一生还，你倒告诉我，我养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何用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孙某追随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如果没有孙某相助，又怎会成功！”不服黑衣人所说，忿忿说道，脸上出现不同于先前的赧红。
　　黑眉拧紧，深黑色的眸子寒光四迸：“哦？！照你这么说，我倒是缺你不可咯！我倒不这么认为！”话音未落，长剑便已架上那人的颈项之上。

　　剑面的反光，让我看到黑衣男子低垂的眼帘内，瞬间涌上血腥的瞳仁。

　　面临死亡的恐惧，让那人再也顾不得情面，不得不出声求饶：“不、不……等一……下……”
　　“其实你该庆幸了，如果我没有恰巧赶到，伤了他，现在的你早就是一具死尸了！”随后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话音刚落，那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剑已毫不犹豫地没入了他的咽喉。鲜血如泉般喷出，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出手极准极恨！速度之快让被杀之人在瞬息之间毙命。
　　一双顷刻间充满了难以致信的怨毒之情的眼睛，直到断气之时也没有合上。他或许至死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竟会死在他手中。
　　杀人之后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有些心痛地望着手中已染上血腥的剑，不屑的神情无疑透露着一个事实，杀死这个人，已脏了他的剑。人命在他手中就如同微不足道的蝼蚁，无关紧要。
　　镇定地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绢帕，沿剑身轻轻拭过，随即朵朵血花在白巾上绽放，夜晚微弱的光线，让原该的鲜红变成一种接近黑色的深紫色。

　　没想到会目睹到这么恐怖的杀人场景，还来不及思考，已经出声，“啊！”极细微的声响，却还是惊动了对方。

　　“谁在那里！” 他转身大喝，鬼魅般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我悚然一惊，不住向后退去，虽然知道别人看不见我，但还是本能地想赶快离开。

　　“什么人？！”

　　“出来。”他重复，语调没变。
　　凝住呼吸，还是没反应。

　　忍耐到了极限，他双眼一眯，猛得回过头，两道凌厉噬人的视线准确无比地向我射来，那种目光…仿佛看得我。
　　脸上的杀气更盛，大步向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不！不要过来！

　　眼看对方一步步逼近自己，转身想跑，我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手腕猛然被只男性大掌给扣住，被用力硬生生地扯过身去，接着将我整个人钳制在双臂中，强劲的力道是如此真切地存在，腕处的痛楚让我皱起眉心。

　　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他不只能看得见我，竟还碰得到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放开我!” 吃痛地轻叫，用力的想挣开黑衣男子的钳制，却无能为力。
　　“想逃，没这么容易！”沾有斑斑鲜血的俊脸邪魅、危险，宛如从地狱来的恶魔，此时正自上而下的俯睨着自己捕住的猎物。

　　那种感觉，让我浑身泛凉。

　　瞪着沾满血液的手掌就握住自己的，让我无法忍受。
　　不要！放开我！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遮住月光的云层像雾般被吹散了，银色的光散落在我们俩身上…

　　下意识地抬起头，赫然见到一张男性脸孔，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他有一双深沉犀锐却同样透露危险的黑眸，此刻正杀气腾腾地瞪视我。
　　但在见到我面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却突然变了！前一刻还充满杀气的眼眸骤然瞪大……竟露出一丝…迷恋、幸喜？！是不是我看错了？
　　“皖歆！怎么可能…你没有死！？”他有些失控地不断摇着我的身体，眼底有着难以抹去的痛…和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
　　“……”探究的目光迎上他，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头绪，看到的却只有满满的痛…
　　“皖歆！是你吗？！回答我！十多年了！我整整思念了你十多年！为什么不回答我？难道你连和我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吗？你还没有原谅我吗？”
　　我依然沉默不语。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一点都没有变…”痴迷的眼神不变，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抚上他的珍宝……凝睇着我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了。
　　皖歆…是他喜欢的人吧！他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一切。
　　另外，他为什么叫我“皖歆”？她长得和我很像吗？

　　“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坚定的语气，如沉重的誓言般压在我的心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前一刻杀人如麻，后一刻温柔珍惜小心翼翼，让我无法接受…

　　突然，一阵偌大怪风扬起，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
　　四周的枝叶飒飒作响，沙尘随风聚集成一道阻碍，将我团团围住！
　　大风吹乱我的发，沙砾迷了我的双眼，我只能断去自己看清一切的唯一途经，合上眼帘来减轻那微微的刺痛。
　　脑中一片空白，但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确的感觉到，那就是——原本紧紧抓住我的手，慢慢变松了。
　　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才发现，原来，不是他松开了手，而是我的身体与先前不同了…
　　月光穿透我已成半透明的身体，我，仍是个魂魄。
　　他不再能像先前一样触及我的实体。
　　他的脸上有着得而复失的痛苦…

　　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已无能为力，一道沙墙将我们分隔开…眼前除了沙尘，还是沙尘…
　　他再也看不见我，我亦然…

　　待狂风稍减，眼前的景象回到了白府的后院小径上…
　　我又回到了这里…疑问却越来越多了

　　皖歆是谁？他又是谁？刚才他能碰到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不是我的幻觉…

　　先前的疑问还没有解开，新的却已随之而来…

　　恍恍惚惚地走进若若就寝的若幽阁，看见正在发呆的若若，同样的神情，却似乎和我离开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是哪里…

　　那一夜，我们各自遇到了之后改变我们命运的人，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结，无论谁想阻止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