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投降》GUY

31、最后预言（九）

　　最后预言（九）

　　这一夜，草壁哲矢姗姗来迟。云雀恭弥吃药，我在门口和草壁哲矢探讨委员长的健康忧虑，等到我送走了草壁哲矢回到房间时发现云雀恭弥又睡着了。我不好把他叫醒，于是我也去睡觉了。

　　与云雀恭弥共处一室的这天晚上，我做了个在海边冲浪的梦。
　　阳光灿烂的海边，杰克在伞下抽烟，安迪正踩着浪花大笑，金色长发与海浪一起迎风起舞。我向他们走进，像一个冷笑话似的，沙子湿了我的脚底时一阵海浪迎面袭来将我卷入深海。

　　于是我被海水呛醒，趴在床上咳嗽不止，头疼欲裂。

　　“……你在干什么？”
　　真是耳熟的声音啊。我感叹着揉了揉眼睛。

　　云雀恭弥正眯着眼睛看我，他就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张昨天的报纸，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没什么……差点被自己的幻觉淹死。”
　　我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海浪已经烟消云散，而我还觉得我嘴里有沙子。
　　“我要去刷牙了，说不定胃里还有条鱼呢。”
　　“那就去。”他低头看报纸。
　　我想起他大概还没洗漱，“柜子里有新的牙刷毛巾，我不想和没刷牙洗脸的人说话，嫌弃你。”
　　他皱眉：“谁想和你说话。”
　　“上帝想。”

　　我忽然发觉，这些对话听起来也未免太轻松愉快了些，我和这个家伙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的？或者说，云雀恭弥何时突然接受了我的存在了？

　　我抱着疑问进盥洗室对着镜子刷牙，第二分钟时在镜子里瞥见云雀恭弥拿着牙刷毛巾倚在门口，一双似乎没有睡醒的眼睛，少扣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头发乱着，懒洋洋地，这让他看起来有点人类的模样，而不是那个在学校或未来里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某人。
　　云雀恭弥发觉我在打量他，很快用眼神制止我：“……刷牙。”
　　“听说过波尔卡吗？”我收回眼神，转而对着镜子说。
　　“没有。”
　　“上世纪的伟大幻术师，他死于火灾。”
　　“这和刷牙有什么关系。”
　　“没有，但实则火灾是他的幻觉。他死前，在自己的卧房里高喊着着火了！仆人们和他的妻子都面面相觑。”

　　他沉默了两秒，突然话锋一转：
　　“所以你觉得未来的你死在幻觉里？”
　　云雀恭弥也想到这里了，不过，我不这样认为：
　　“没有，我倒是觉得就算未来的我没有死，说不定不久后我也会死于大脑的病态了。”

　　他没在接话，我刷完了牙，在池子里洗了脸，出了盥洗室。云雀恭弥从我身边经过，接着对着镜子倒水刷牙，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有种同居的感觉。”我的脑袋里冒出了这样的评价，“也许未来有一天我的水杯旁会有另一个情侣款水杯——”
　　他的手一顿，又继续刷牙。另一只手将门关上，我彻底看不见他的脸了。
　　我看了眼水表，已经到了早餐的时间。

　　“你是吃完早餐再走，还是刷牙之后再走？”我隔着门问。
　　“随意。”
　　“那你喝粥吧。”
　　我拎上钱包出了门，心想真的有些像同居男女，不由得想起了电视剧里的八点档剧情。

　　在附近的店里买了两碗粥，我准备回家配酱油和云雀子的脸下咽。不过，今天店里的人多得离奇，每个桌子都坐着一两个人——清一色地是有别于亚洲人的脸孔的高大白人，并且对桌子上的食物无动于衷。

　　“今天店里人很多啊老板。”看着像是军人或是保镖。
　　“是呀，很多外国人来了。”老板说，“你也是外国人吧，看着不像是日本人呢。”
　　我点头，“爸爸是外国人。”
　　“咦，那么你妈妈是日本人吧？日语说的不错。”
　　我仔细地思考了很久，想不出来琼斯究竟是哪一国的血统，只好不答。

　　老板将盛着早餐的袋子递给我，我接过，他低下头找零钱时，他背后一位中年男人的目光正好与我相交。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约翰。我的首领，也是我的父亲。

　　“首领？”说不惊讶是假的，老实说我不太想见到他，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走上前去打招呼，“你怎么也来日本了？”
　　“玛格丽特说你不想见我，”他的嘴角浮起了意义不明微笑，“太冷酷了，简直让我坐立不安。所以我只能自己来了，这不对吗爱伦？”

　　“你当然是对的。”
　　我忍不住笑了，我仿佛能在他身上找到我的影子。或者说我就是他的影子，血缘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看来你不会邀请我去家里做客，你家里已经有客人了。”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我来得不是时候。”
　　话是这么说，约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
　　我摊开手，“你见到我了，目的也就达到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你所见，我长得更像你而不是琼斯，你看不到她。即便流着她的血，我们依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很像她，至少在这点。”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惊讶地收起了微笑的表情，“……其实我以为不会有人告诉你，是她吗？”
　　“琼斯没有说过。”我耸肩，“这是来这里之前，玛格丽特告诉我的。”
　　“是吗？”他叹气，似乎在表示期望落空，“她有说过什么？”
　　“忘了。”
　　“……”
　　“不是敷衍你，你别忘了，她那时候已经疯了。“我摇头，看着他陷入沉思，”她说的话，我记不清了，不知道有没有提过你，因为我的精神状态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疯了。”他重复。
　　“是的，一边说爱我一边尖叫着打我，这让我困惑不已。”我回忆起了某些片段，忽然有些伤感，“对不起，我不记得她说过什么。”

　　“你不需要抱歉。”约翰说，“我想，她的死亡使我们之间有些间隙。”
　　我不否认我讨厌他：“是的。”

　　“我死后，我会对她和你赎罪。”约翰的目光穿过了我，仿佛喃喃自语，“在地狱里。”
　　我感叹：“你是个感情丰沛的人啊，首领。”
　　“这听起来像是讽刺。”
　　“也许吧，”我晃了晃腕表，“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
　　“再见。”约翰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再见，”我向他挥手，“希望我，琼斯和你在死后重归和好。”
　　他笑了，像是自嘲。

　　我不愿去想约翰的故事，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一直以为自己生父不详。当首领与父亲的形象重叠，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如果我没有记忆混乱，约翰是有过一个儿子的，现在是否活着就不知道了。
　　回家之后，我却发现云雀恭弥不见了。

　　“洛丽塔的故事。”
　　我只在桌上看见了掀开的书页，房间里空落落的。
　　他似乎只看到了亨伯特的关于安娜贝尔的回忆那一段，看来改天要和他探讨剧情。

　　我这么想着，刚动了汤勺，我的手机就吵闹地响了。
　　当然不是云雀恭弥了——是杰克发了短信，说他今天将返回日本。

　　什么时候？
　　已经在机场了！

　　我将粥吞下肚，心想要是玛格丽特发觉云雀恭弥在我家里借宿的痕迹不知作何感想。留宿这种事情，玛格丽特并没有禁止过。或者说我的同学压根不会到我家里来，也许他们知道且厌恶我姓氏的背景。不过中学时与我有来往的同窗只有一个人而已，就是奎因。毕业之后两年他直接从同校同学摇身一变成为我的同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手表里的时间又过去一点，房间里只有我咀嚼的声音。
　　玛格丽特和杰克还没回来，云雀恭弥走了。而一个人的早餐已经越来越让我觉得乏味。
　　这个世界也是。
　　我丢下了早餐，又跑着去找彭格列。

　　“你的爱心毛衣。”我向他递过了折叠的藏蓝毛衣。
　　“渡边你这样好像送快递啊。”彭格列吐槽我，“特地来还衣服吗？其实等星期一带给我就好了嘛。”
　　我摆摆手，“其实是因为闲着没事做，来和你联络感情——”
　　我说着，向他肩膀上的巨人reborn微笑：
　　“是吧，reborn？”

　　“我可不大同意你和彭格列来往呢。”婴儿拉长了音调，鄙夷地问，“你又来做什么？”
　　我叹气，“想家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美国？难道渡边你不能坐飞机吗？”天真的彭格列说。

　　“说起来，你在这个时代也有一段时间了。”reborn直接无视了彭格列的话，“原本的你去哪了？”
　　“我不知道，或者去了十年后，或者不见了。因为我似乎没有过穿越时空的记忆。”
　　“如果这个时代的你消失了，那么你将不会存在——也许你也会因此消失也说不定。”
　　“可是那个奶牛小鬼说十年火箭筒会将十年前后的我调换。”
　　“是吗？这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啊。”reborn微微一笑，“你是个bug吧。”

　　一时间，我和玄关上的彭格列一齐陷入了茫然之中，尽管原因不同。

　　bug，这种说法太可怕了。如果火箭筒转换的过程出了什么差错，九岁的我遗落在时空的某个缝隙里，我该怎样把她拉出来呢。

　　“我先告辞了彭格列。”我失魂落魄地对着地板说，“再见。”
　　我需要一只时光机，可是我没有哆啦a梦。

　　我走到门口，身后的reborn突然叫住我：
　　“你知道自己会死吧？”

　　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
　　圣诞节。
　　记得给我的墓前献花，我喜欢白色的玫瑰，总觉得红色太艳丽了。

　　“我可没说要去坟前看望你。”
　　听你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
　　“有空找时光机你还不如研究如何在圣诞节那天保住性命。”
　　好啦，多谢提醒。我会努力不死在圣诞老人的烟囱里的。

　　“请你死在麋鹿脚下吧。”
　　讨厌你。
　　“我也是。”
　　reborn的声音渐远了，玛格丽特的房子越来越近。
　　连同门口的某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渡边。”我顺着他的目光读着门牌上的姓氏，“假名罢了。”
　　他侧过脸，挑了下眉，并没有接过我的话。
　　我勉强扯了一个微笑：“找我有事吗？”
　　“没有。”他停了会，指了指我的脸，“别笑了，丑。”
　　“好吧，”我揉了揉脸，“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reborn？”
　　“不是，是我的父亲。一切家庭矛盾的根源。”不等他回答，我快速丢下这个话题，“你刚刚去哪里了？”
　　“有事。”他指了指手机。
　　“所以你是在解释你的不辞而别咯。”
　　“没有。”
　　“切，那就算了。”我绕过他，掏出钥匙开门，“无论如何，你十年后比现在残酷多了。”
　　“是吗。”
　　提不起兴趣的语气。

　　我转过脸与他对视，我眼前这张黑发灰眸面无表情的脸是这样熟悉，也这样令我感到虚幻，少年时代的他是本不该出现在我眼前的人物。
　　“你在看什么？”云雀恭弥拍开我伸向他脸颊的手。
　　“没什么，”我笑了，“只是想问……你是真的吗？”
　　也许是个梦呢。

　　“……”
　　“你看了《洛丽塔》吧？“我想起了那本书，”恋童癖亨伯特爱上十二岁的洛丽塔，为之疯狂。这是爱吗，还是病态的执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雀恭弥打断我。

　　我耸肩，“疯言疯语罢了，不要在意。”

　　他好想不这么想，微微皱眉。
　　恍惚间我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十年后那张令人着迷的脸。

　　喜欢吗，不喜欢吗？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