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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唱歌的女主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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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唱歌的女主播(二)
我以为会有警车跟过来,将我们的行程真正变成亡命生涯——也许我们到时候还可以说几句夸张又悲切的电影台词,完成我作为一名反派的梦想,顺便嘲讽一下警察们的效率之类。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公路那么安静,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失望地在座位上翻来覆去,没多久便开始觉得倦怠。
在我的瞌睡里大概又过去十分钟的车程,我翻了个身想睡觉的时候,杰克亢奋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炸开来:“嘿!那里可能有一辆车子——红色的。”
“妈的您声音能小一些吗!”我被吓了一跳,可是杰克并没有理会我,好吧,那个家伙正执着于——噢,杰克说的确实没有错,我透过玻璃窗在千篇一律的灰色公路上确实看见了一个固定着的红点,它看起来离我们不是很远,“可别是一辆红色桑塔纳,船长——您的好运气少得像是您的头发。”
——虽然话是这么冷淡,但我却是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我揪住他的袖子:“船长,我猜是一辆跑车,看看那耀眼的颜色——您觉得呢?”
他不耐烦地瞪我一眼,“啧,放手你这小鬼——喂,请别笑得这么恶劣,当心一下车就别人发现你的目的了,嗯,我也赌那是辆不错的车。”
“虽然抢车这种事还是您比较在行,不过这回我先去看看吧。”
我兴致勃勃地趴在窗户边整理我的手套和枪——没多久,便听见杰克兴奋地吹了声口哨:“上帝!竟然是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宝贝儿,我们运气好极了。”
我向那个红点看过去——啊,已经不是红点了——那真的是辆非常漂亮的跑车。
然后我忽然有些疑惑于杰克刚刚说出了车子的全名——兰博基尼Aventador?
“……为什么你一眼就可以看出它的型号?”
“因为我喜欢这款车很久了。”
“确实,它看起来美极了。你很喜欢这类车子?”
“我车库里有三辆,你打算看看吗?”
“当然,等我们回意大利吧。”
这个家伙对名车到底有多少热情——离这么远也能看出它是什么牌子的?哈——杰克真是个狂热的家伙,堪比玛格丽特夫人对《圣经》的执着,那就好办了——估计以后他的车子会被我和玛格丽特夫人用以威胁。
兴奋中的我的上司杰克先生将吉普车停在离他们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我和他小声地交待了几句,揣枪下车。我警惕地放轻脚步,一边绕过那辆停在路边的红色跑车一边盯着里面的驾驶座——好吧,确实没有人。于是我将目光放得远一些——路边是一片稀疏的树林,铺了一地的落叶,安静得好像没有一个人似的。
我看得见树林里有两个人影在一颗大树下,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另一个是个苗条的金发女子,他们凑在一块。我猜他们大概是车主。
我握紧了枪走近,打算看得仔细些。
……然后我看见那两个傻瓜正在旁若无人地接吻,毫无警惕性。
我忽然有一种我正被玛格丽特夫人庇护的感觉,耀眼温暖的金光从我的身后的翅膀浮出来,有人在我耳边唱哈利路亚——我们实在太幸运了,简直不可思议。
我不理解加利福尼亚州的有钱人到底怎么了,他们居然愚蠢得把跑车开到这种没有监控录像,也少有人经过的荒凉郊外,这不是在招呼我们这些强盗“嘿路过的宝贝儿快来抢我吧!”吗?
我看看那辆被主人忽略了的兰博基尼,它正孤零零地停在那里,真是太可怜了。
我悲切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更应该将它带走。啊,我可不是在找借口什么的。
我一蹦一跳地跑回去给杰克打了个跟过来的手势,告诉他:“那两个傻瓜正在接吻——我先去打扰他们,您动手。”杰克点点头,拿着枪从他们的侧面走过去,他会躲在一棵树干后等我的暗号。
我观察周围——都是空旷的公路。这里随时会有车子经过,不适合抛尸,尸体最好带走。
也不好留下血迹——最好是速战速决。
我想了想,将地图从我的口袋里拿出来,其实我发觉它是我身上除了枪之外最有作用的一样东西。我将地图摊开来,向那对搂抱在一起的情侣走过去。
我冲他们喊了一声:“打扰了——先生小姐——我是来问路的。”
“……谁!”那两个人好像被吓到了,赶紧分开来,他们估计没意料到我的出现。男人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我,我猜他大概是混黑的,好吧这是直觉,但他的入行时间我猜也不会很长,不然也不会被我们盯上了。
1987年的洛杉矶郊外,牛仔带着虚伪的善意笑容接近着一对情侣,噢,一对可怜的情侣——他们就要死在另一个亡命牛仔的枪口下了,上帝也会伪善地为他们流几滴鳄鱼眼泪的。
“你……问路?”
“对,问路。”
我拿着地图往他们走过去,那个男人还有点警惕性,眼神一直是带着防备的。
可那已经太晚了,这个家伙只防备我一个人——可是这里还有我的上司杰克先生,看见了吗,好吧他们看不到,那个没有头发的高个子男人,他悄悄地出现在情侣们脆弱的背后。
“小姐,您打算问哪儿的路?”男人大概看我是独身,好像稍微放下了警惕。金发女人一直冷淡地瞟着我……啧,其实我也不喜欢她。
我微笑着递过地图,“先生小姐,请问您知道芝加哥怎么走吗?”
“芝加哥……”二人刚刚从我的玩笑话里反映过来,迫不及待的杰克先生便开了枪——
“砰!砰!”
“船长!等我退几步才开枪好吗——差点溅到他们的血了。”我护着我的风衣跑开,这个时候那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我,来不及说什么便倒了下去,滑倒在我的脚下,死不瞑目的样子,我想他们今晚会来找我。我的上司杰克先生哼了一声还是不想理我,自顾自地走上前摸他们的脉搏。
“……确认死亡。”
“船长,您对自己的枪术好像不那么自信。”
“毕竟我不是你。”
“我可以把它当成赞美吗?”
“随便你。”
我走上前去,在男人的衣袋里翻出了一个手机和一串车钥匙,我把钥匙扔给杰克,手机顺手扔进自己的口袋里,又去翻那个女人的衣袋。杰克接过钥匙,朝我吹了声口哨,他按下了开锁键,那辆美丽的兰博基尼咔哒地哼了一声,这意味着现在它是属于我们这伙强盗的了——真是太美好了。
杰克冷静地看了看周围,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我想大概和我有同样的看法——这里不宜抛尸。
他走过来,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开走开,你这小鬼。”
我什么也没有说,打量着附近——还好没有车子或人经过这里。
杰克将尸体塞进后备箱里,一边抱怨着那里的容积不够,废了好大力气才完成了这项任务。
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招呼我快点上车。
兰博基尼的内部构造显然比我们的旧吉普车好得多,杰克打量着它,一边非常得意地用他带着手套的手握了握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
我认真地盯着他的侧脸,说:“船长,您就差刻意又可笑地咳嗽几声来表明您现在多么快乐。”
他愉悦的笑容凝固了一会,又变成了平时严肃阴沉的模样:
“……你闭嘴好吗,哪怕只有一分钟——我怕我真的忍不住杀掉你。”
“好吧,那我们不聊这个话题。”我将视线从他没有头发的脑袋上移开,“——说实在的,我有时候觉得我们很糟糕,您有这种感觉吗?”其实我说的是实话,偶尔我会有我们罪无可赦的感觉。
“……什么?你刚刚说我们很什么?你能说英语吗?”
“啧,我说我们很‘糟·糕’。”
“糟糕?为什么?”
“因为我们总是做这些杀人放火的事情啊。”
“啧啧,你开始有罪恶感了?好吧,你也到这个年纪了……你知道这个词怎么拼吗?”
“不知道。”
“那就闭嘴吧。”
“……啧。”
我无趣地看着窗外,好吧,我眼中的这个世界又开始变得无聊了。
我的上司杰克先生侧着脸,伸出一只手调整着后视镜,期间我一直在蔑视地看着他以表示我的不满,回意大利我要毁了他的车子,真的。
“啊,其实你也不必感到罪恶感的。”我看见他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蓝色的眼珠看向我的,“……你就当做是替天行道吧。”
“……替天行道?”
“刚刚被我们杀掉的两个家伙可比你要没良心得多哦——你看后面。”
“后面?”
“后面的座位。”
我狐疑地把脑袋凑到后面去——后面的座位是空的。
也没有坐着一个幽灵什么的。
“……什么也没有,幽灵呢?”
“……你为什么理解成幽灵了——你看看座位下面。”
我再凑过去,看见一只狰狞的幽灵……哦不,一具狰狞的尸体。
黑发的男人像是受过什么可怕的虐待似的,扭曲着身体被塞在座位下,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得见他带着伤痕的脖子和受尽痛苦的脸,他黑色的眼睛正空洞地与我对视。
……我顿时感觉我的脑袋好像被杰克用一百磅的力度狠狠敲了一下,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我愕然地转过头问杰克,“一具尸体?”
“不知道,估计是那两个人杀的吧。”
我再次凑过去观察那个死去的男人,看他的样子不会死去很长时间。脖子上有勒痕,脸色发紫,估计是窒息而死。长相普通,身上穿着的却是很正式的西装……他是什么人?
“……船长,怎么处理?”
“到了洛杉矶再说吧。”
“您也太冷静了,船长。”
“是你还不够冷静。”
我翻过身,坐在我的座位上。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牛仔们的故事又有了新的延续:
昏暗的黄昏里,牛仔们在郊外杀死了一对情侣,夺走了他们的车子——就在他们因为自己的幸运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在车上发现了一具陌生人的尸体。
就这样,1987年洛杉矶的秋天里,新的车子里载着二人三尸,继续前往没有目的地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