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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二人三脚(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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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三脚(八)
那天之后,忧郁的玛格丽特又出差去了,估计是不想面对我的脸。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杰克、奎因三个人。在发生这件意外之前我原本是十分乐意与玛格丽特待在一起的,现在,我连想到和玛格丽特坐在一起都觉得不安。总感觉她对我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但仔细想想又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或许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至于杰克,他看着我的目光里多了更多的怜悯。我不喜欢这样,仿佛我下一秒就离他们而去似的。然而我又无法直白地表达我的意见,我害怕他们更加伤感,只好用痛殴杰克一顿的方式提醒他注意自己的情绪。
所以,目前为止只有奎因对我是一如既往地嘲讽和敌意,它们没有因为这件悲剧而增减多少。
“所以我宁愿和你站在一起,奎因。”我在花圃前的石凳上坐下,不远处被我点名的黑色衬衫的青年人慢慢转过身来。他挑了挑眉毛,说,“可是我不愿意。”
即便话是这么说,奎因却理所当然似的走过来坐在了我身边,点了一根烟,然后讥讽地瞥了我一眼,“你离奇死亡的事情和我又没什么关系,难道来找我就能扭转命运了吗?你还不如去找玛格丽特探究未来。”
我不由得笑出声音来,啊,该说不愧是奎因吗?一眼就看出来我来这儿是为了和他商讨爱伦之死的故事。
“是没什么关系,可你不也感兴趣吗。”
你看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一边拒绝我,一边又站在我身边恶劣地道出了我的心事。
奎因看着我,他笑得阴冷渗人,仿佛被我的话戳中了痛处似的。
“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你本身。”
他的眼睛里有我不解的阴郁。
相处了这么久以来我也有过一两次思考奎因这个人的时候——这个家伙对我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带掩饰的厌恶,为什么呢?我以为是我的性格所致,现在想来也有些别的原因了吧。
“那天福尔东区,房东对我说两个月前有人找到他打听了十几年前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该不会就是你吧。”
他在那个偏僻区域里表现得这样轻车熟路,估计是早就往返多次以至于的熟悉吧。
“是我,”他没有否认的意思,“因为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过去……
我的过去有什么特别的吗?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想不起来大部分的具体内容,但从别处的只言片语也能获得关于童年的部分讯息,关键词无非是死亡、病症和拐卖,对我来说这完全不值得关心。不过,如果奎因对这些感兴趣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我也不介意把它们告诉他。
“我想知道你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的,不过,在后来了解到你精神上的缺陷之后,”他顿了顿,“我就发现这样做是错误的,我应该从玛格丽特和杰克了解起。”
他又十分惹人烦地停顿了一会,看起来是在试图营造出悬疑的气氛:“因为难说你的脑袋里的奇怪东西是从哪段时间出现的,无从考究,也可能是因为幻术的缘故。”
哦,这家伙变身精神分析师了,他在研究我大脑里的病态。
“你一定觉得这和你的死没有什么关系,对不对?”他摊手,对我说,“哈,其实确实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出于个人原因想知道而已。不过,玛格丽特似乎曾经因为你的精神问题而感到十分困恼呢,在托马斯也束手无策之后她几乎到了担心不已的程度,以至于将你送到了疗养院里,试图将你内心里奇怪的部分剥离掉。”
没想到这家伙知道得不少嘛。
“其实,你们太过大惊小怪了吧,”我只好解释当年的事情,“因为我告知了她我经常看到幻觉的事情,玛格丽特便为此十分担忧。”
时间大约是安迪死后不久,我大概十六岁的时候。
不只是幻觉,有时候会听到奇怪的吼叫和哭泣。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夜晚,我会看到很多据玛格丽特说本应该不存在的事物,比如一些不认识的面孔,它们频繁地出现在我居住的房子里。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鬼混缠身——那些家伙是我的枪下冤魂也说不定。可玛格丽特不这样想,她踌躇了几天,着急地打了很多个电话。一直到某天她将我按在了沙发里,请来了据说是心理医生的托马斯先生——后来的连环杀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托马斯说,他也无法辨别我到底是精神病还是作为幻术师走火入魔的迹象——这个庸医,害我被抓去精神病院和医生护士打了一个月的雪仗。”一想到这儿我就愤愤不平了,大好时光居然被囚禁在精神病院里。
奎因扑哧一声笑出来,“奇怪,我听到的版本是你把医生护士打到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
“乱讲!”我愤怒地说,“我完全没印象我打过他们——”
奎因的目光瞬间变得同情起来,“……原来如此。”
喂,这种“我明白了,真相其实是……”的情形我真的十分厌恶啊。
该不会我真的和医生们打架过吧?
“他们的担心是无用的,”奎因的目光里有深深的怜悯,看得出来他在可怜我,“玛格丽特以为你的内心里有个怪物……其实或许没有这个玩意,可能你本身就是个怪物。”
怪物?
那是什么玩意。
“这么当着我的面诋毁我不太好吧。”
虽然我没感到生气的情绪。
是怪物也好,不是也罢,反正现在的我不会再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歪着脑袋,表情可怜兮兮地,“我说的可是实话,或许你有一段时间一直活在自己的幻觉里也说不定。玛格丽特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让你误解了她在大惊小怪。”
这个人对这表现得很了解的模样,果然是精神分析师吧。
我打了个哈欠,“听起来很严重,可是我已经治愈了,没什么可以再担忧的。”
“你确定真的治好了吗,很多幻术师都有这种病症,”他举了个例子,“你记得爱唱歌的女主播么,托马斯就是患者之一。”
“唔?我知道他有精神疾病,该不会是我传染他的吧,那你呢,该不会也得了这个病吧?”
不知为何,奎因不说话了。
我没再追问下去,因为我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的过去我的病症什么的,妈的,都见鬼去吧。
我盯着这个熟悉的花园许久,才想起来我找奎因的真正原因:
“回归正题,奎因,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活下来……在那个我已经死去了的世界。”
看起来我的死亡似乎让很多人困扰了,实在是抱歉,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想活下来吗?”奎因敛起了笑脸,十分严肃地说。
我差一点笑场,绷着嘴角回答他:“想。”
然后奎因突然站起来往客厅走过去,回过头懒洋洋地瞥着我,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那么你至少需要知道两个关键问题:1,你是怎么死的。2,你是怎么回到过去的。”
我接过他的话,“1,玛格丽特的说法是意外。2,不知道。”
这样遥远地看过去他黑色的身影像极了另一个人,穿越着花园消失在视线深处。
“意外这种说辞太含糊了,”我快步跟上去,“难道是车祸?”
“你可以去问玛格丽特。”
“我不敢问了,她正为此伤心。”
我在沙发上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冷茶。一提到玛格丽特,疲惫和烦躁的情绪开始不停地充斥着我的脑袋。
而奎因在桌子边上站定,他从本子里抽出了一页白纸。
“爱伦·斯托克,你死亡的事情肯定不止她一个人知道,至少杰克也是目睹了的。”他用黑色的记号笔在白纸上写下了我的名字,又往下画了个箭头。
“时间、地点,还有人物。”他的笔下划出了更多的文字,“死亡时间是2006年……地点,未知……人物——”
“这里可以填上玛格丽特、杰克,”他说着,将白纸丢给了我。
我盯着这张记录着我未来命运的纸,原本应该是很严肃的事情。但是纸上潦草的括号和问号让我感觉更像是我和奎因正在做考卷,而不是在研究如何改变未来。
“再画几个括号,”这家伙想了想,又意犹未尽地将它抢过去补上几个字符,“嗯,让我们来猜猜参与你的死亡的人还有谁——”
“波维诺·蓝波、Reborn。”我回答,“至少蓝波是第一个说出我死了的这件事。”
他刷刷地写下了他们的名字。
“事件:穿越时空。”他这么说着,“原因:未知。虽然是这么写的,但是……你听说过波维诺家族吗?”
他忽然提及了那个奶牛衬衫的小鬼的姓氏。
波维诺?……我没什么印象。
“我只知道那是个意大利家族。”
“这就曝露了你的无知了,”他嬉笑着,用笔尖敲我的头顶,“波维诺家族最有名的不是那个作为彭格列守护者的蓝波,而是‘十年火箭筒’这个玩意儿。”
啊,这家伙看来是做足了功夫,为什么他会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啊。
“那是什么?”
“顾名思义——它的作用是穿越时空,时间跨度是十年。”
我嘴里的冷茶顿时几乎喷出来,“什么!”
该、该不会我就是因为这个……
“噢,你这个笨蛋,离我远一点,”奎因嫌恶地退了几步,“——但是时间限制是5分钟,听玛格丽特的意思,你应该在十年前生活了不短的时间。所以这又是一个问题——假设你真的是因为这个玩意儿而回到过去,为什么你会待了这么久?”
“鬼知道。”这种事情恐怕连那个时代死去的我都不知道吧。
所以,其实我是因为十年火箭筒才穿越时空的么?
啧,再说一遍,我真讨厌现代机械……
“你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身为波维诺一员的蓝波你可以优先考虑——问问‘你好,请问我当年究竟是怎么死去的’、‘请告知我十年火箭筒的使用事宜’。”
……可是这些事情,玛格丽特肯定也想过了,但是从这个时候她的态度来看……大概也没有结果吧。
“你必须在你回到过去之前弄明白这些问题,不然恐怕还是会重复他们记忆中的喜剧故事。”奎因微笑着,看着水深火热中的我。我是否死去和他并无关系,不过这个坏家伙似乎对看到我烦恼而感到乐在其中。
于是我也开始调侃自己了:“没想到我也会成为演员,第一部戏里还担任了最重要的主演。”
“不,这是你的最后一部戏。”他恶劣地提醒我。
好啦,怎样都可以。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弄清楚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在现在的我回到过去之前。
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连玛格丽特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穿越时空的,真是见鬼了。搞不清楚确切的时间,也许下一秒我就突然消失了也说不定。
“那让我们先去问问杰克吧。”我把茶杯扔到一边,拉上奎因走到了杰克的房门前,以暴力的方式打开了它。
我以为杰克会又躺在床上尖叫,结果他正戴着眼镜坐在电脑桌前。以一种鄙夷又意料之中的眼神看着我和奎因。
“嘿,船长。”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杰克说着,站起来,他脸上的大黑框眼镜显得滑稽极了,“看来你想通了,迫切地想要了解过去发生的那件事情。”
“没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会告诉我,对吧?”
他神情严峻地推了推眼镜,“你想问什么?”
“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那是在冬天——2006年的圣诞节,”他说,“这是个好日子,你最喜欢的耶稣诞生日。”
好吧……我居然是在圣诞节死的。
奎因凑了过来,“地点呢?她在哪儿死的?”
“日本。”
“为什么是在日本?……哦,那个时候我们在日本?这样啊,好吧。”我有点纳闷——不止死在了快乐的圣诞节里,我甚至悲惨地客死异乡,“那么,让我问个关键问题,杰克,我是怎么穿越时间的?”
“我不知道。”他摊手,“事实上,那时候的你也说不明白确切原因。”
果然,我自己都不清不楚。
“好吧,那我是怎么死的?玛格丽特所指的意外——是什么?”
杰克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拿走了我手上的纸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姓氏。
“Vongla。”奎因念了出来。
彭格列……?
“我的死亡和他们有关吗?”
——那个时代的我应该和彭格列毫无关联,不应该扯上任何关系。可是那张夏日祭的照片里,我却和彭格列的首领站在一起。
“那确实是个意外,”杰克在我的名字周围涂了一个圆圈,“也确实和他们有关……害怕悲剧重演,所以我和玛格丽特都不愿意你再靠近他。”
他……?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许多片段。
「看来你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离彭格列远一点」
「长久以来,我也有个疑惑:两个不相关的人怎样能走在一起?」
……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