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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二人三脚(三) ...

  •   二人三脚(三)

      我昏迷没有多久就醒过来了。
      因为把我撞下山坡的人正踩着我的手,这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你在干什么?”
      我张开嘴,口腔里有酒精和铁锈的味道。

      夜风鼓起云雀恭弥的黑发,遮住他上扬的眉毛。
      这张异域口味的脸我已经在照片资料里看了无数遍,仔细看居然和奎恩有点貌似。其实我有点想嘲讽他长了张娘们脸,就像我和奎恩吵架那会儿。不过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估计会被打成筛子吧,还是算了。

      他的目光锐利而冷静,这类眼神让他看起来就是不好对付、像是玛格丽特一类的头脑灵活的人,与我这种被上司评价大脑已经生锈的家伙相反。
      话说回来,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孔、奇怪的拐子武器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实在想不通从前的我为什么会把他忘记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动,眼睛从我的脸上转移到空气里,也许视线正聚焦在尘埃上。我懒得去思考他在看什么,忙着用劲将我的手指从他的皮鞋底下拽出来。

      云雀恭弥低头看了一眼挣扎在他皮鞋下的我的几根手指,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然后把脚移开——喂,这种踩到黏糊糊口香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坐起来,脑袋晕乎乎的,胃里有种恶心感,我不知道是因为车祸还是喝了太多的酒的缘故。手枪还躺在我的右手里,这一次它倒是没有被扔开。
      “我有点想吐。”我这样说,一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圆滚滚的黄色鸟儿从我耳边飞过去,它唱着奇怪的歌。除此之外没有人回应我。
      话说回来,这儿是在哪里?我需要一个具体坐标。
      导航……噢,它在车里。

      在我观察四周的时间里云雀恭弥已经走到了他车子旁边,一副不管我死活即将要离开车祸后的我的模样,这让我滋生了报警的冲动。彭格列的云守被指控谋杀未遂时会是什么表情?——当然,要逮捕他大概是件困难的事情,不知道那位传闻中的白兰杰索先生对此感不感兴趣?

      “我的车坏了。”我对他说,“唉。”
      额角上流下的血从眉毛上滑下来弄脏了我的衣领,我连忙用袖子擦了擦。

      他的身影停了停,转过来看着我。
      其实我是想问问他能不能载我一程的、或者送我去医院一趟,不过这看起来太诡异了——受害者坐在副驾驶上,肇事者云守先生开车送我去医院?……似乎最后的地点换成地狱或者停尸间更合适一点。

      可是我总不能在这里躺着或者走回去。

      我走近他。
      云雀恭弥的武器就握在手里,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光显得格外的危险。
      “走开。”他说。

      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凑到车子后视镜前,里面有一张粘着新鲜血迹脏兮兮的脸,额角破了一个口,脸颊上都是划痕。“太失礼了!”我对镜子里的人愤慨底说着。

      身后有个合金材质的东西沉默地抵在我的侧腰上。

      “是拐子还是枪?”我知道他不会杀了我,轻松地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但是上次的事情还不够解气吗?”
      事实上我有些困惑于他的小心眼。

      云雀恭弥的眉毛皱起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彭格列的人啊,我感叹着。这儿可是意大利,我是万万不敢在这里再得罪这位大人物的,或许连开枪也不行。不过正因为他是彭格列名下的人,我也不需要对他毕恭毕敬什么,最近斯托克和彭格列有种不明不白的联系,我不知道首领是什么时候和他们交好的,明明我们前段时间还在和巴立安胡搅蛮缠。

      他不应该,也不能杀了斯托克家族的人。
      只是云雀恭弥却仍然想要杀害我,这又是为什么呢?
      有什么理由呢?
      可能我在不经意间也差点杀了他?
      我这么想着,马上就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想象感到无聊。
      我为什么要在这儿揣测他的杀人动机?

      “不过,也许没有为什么吧?”我忍不住又这么想。
      想杀什么人就去杀害他吧,有妨碍的东西就破坏它,不喜欢就丢掉,肆意妄为的人不需要找什么借口。
      那时候杰克也是这么说的。

      云雀恭弥似乎是没有听到我关于他内心的猜想,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位上。他要走了。
      比起为什么他要杀我这个问题,我更好奇为什么他会一副熟识我的模样。他这是认错人了吧?但是如果是这样,他没有必要在那间屋子里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

      我越想越觉得有趣,于是就这样突兀地行动了。

      “请等一下,”我把脑袋凑到窗边,难得地用上了敬语,“云雀先生,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发动汽车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我,云雀恭弥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
      他意料之中地沉默了,说实话我有些期待,怀疑他是否会突然恼火起来拿起武器敲破我的脑袋,弄得满地都是黏糊糊的血和白色脑浆——每次我想象自己被杀时脑海里总会出现的伤害未成年人心灵、需要打上马赛克的潜意识想象。这有点恶心。
      倒退了几步的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净是湿漉漉的泥土味道,想来不久前这里下过雨。

      “……十年前。”
      云雀恭弥的声音传过来,它穿过了我的耳朵,突兀地停留在我的脑袋里。

      “诶?”我惊呼出声。
      我原本以为他会懒得理会我,但是他却回答了这个问题。

      十年之前我应该还是个小孩子吧,加上那时候出的事情,会遗忘某些事物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这个时间跨度也太久了些,关于那段时光的记忆几乎都是年代久远所导致的空白。
      我想了又想,“我们在十年之前见过的?奇怪,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知为何在寂静的风里保持沉默,没有嘲讽也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他注视前方的双眸埋藏在阴影里,同时密不透风的黑色贴膜车窗升上去,渐渐遮挡住他的侧脸。云雀恭弥现在在想什么呢?也许正沉浸在我所不知道的回忆里?
      我没有再打扰他的心情,因为他的回答让我不得不去忙于回想那个年代的我的生活了。
      只是距离现在已经太长时间了,我没有办法回忆到童年时代的我是否见过云雀恭弥这个人。

      这确实很奇怪,我与云雀恭弥居然是在十年前相识的。
      那时候的我做了什么会让他到现在都记得我呢?他不说,而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在他启动了汽车扬长而去之后,我考虑是否要用手机呼叫救护车。
      不过在那之前我用讯息通知了可怜的杰克:你的车子又报废了,这次不管我的事,我快死了。

      我累坏了,躺在冷冰冰的公路上,栏杆断裂的地方。我的手机也疲倦地躺在地上,呜呜地震动着。我没有力气去看是谁打来了,随便地按了通话键。

      “喂?”
      “你快死了?”是杰克的声音。

      “我遇见了一个彭格列。”
      “云雀恭弥?”
      “哈,你怎么会知道?”
      “发生了什么?”
      “他把我撞下车了……不对,他好像没撞到我”我想起来他的车可是毫发无损,“应该是我喝醉酒反应过度了,嗯?对,从栏杆那儿滑下去了,哈,那像是溜滑梯一样刺激。”
      “……你居然没死?”
      “他确实想杀我吧,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在我被撞下山坡之前,他大概是真的起了杀意,可惜失败了,爱伦还是没能死去,以后还会有这样惊险刺激的经历吗?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怜的爱伦。”杰克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我暗自腹诽了几句他的坏话,“我没有什么意见啊,关于他要杀我这件事。”
      杰克似乎是笑了,“你倒是看得开嘛。”

      我也嘻嘻地笑了两声,把电话挂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辆红色跑车,带着呼哨的风声向我冲过来,为了避免被轮胎亲密碾压我只好往右边滚了几圈。这个动作似乎惊吓到了那位司机,车子尖叫着、飞快地在我脚边停下来。

      “这是什么?我撞到人了吗?好像没有呀……”
      司机匆匆忙忙地下了车,朝我走过来。
      一个穿奶牛衬衫的青年,他过分年轻的脸孔让我怀疑他是否有驾照,不过他喋喋不休的紧张模样倒是可爱极了。

      “我还活着。”我躺在地上向他招收。
      他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在我身旁蹲下身,“你还好吗?呃,那个,应该不是我撞到你的吧?”

      我拙劣地故意避开他的第二个问题,说,“我有点困,头也很痛。”我说着,做出牙疼的神情,满脸血的模样一定很狰狞,“拜托你了,请将我送去医院。”
      他挠了挠他乱糟糟的卷发,一副十分困扰的样子,“可是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佯装体力不支地半闭上眼睛,考虑是否要假装两腿一蹬昏迷过去,好让他将我带走。
      “咦?……”青年看着我的碧绿双眼突然瞪大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
      我狐疑地睁开眼,“发生了什么?”

      “你是……爱伦吗?”他不止瞪大了眼睛,连嘴也张开了,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我的脸,“就是你!爱伦!”然后马上又变成了疑惑的表情,“可是,爱伦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顿时哑口无言。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为什么最近遇到的陌生人都一副‘我认识你,而你却将我忘记!’的设定?

      “好吧,”我敏捷地从地上坐起来,恶狠狠地拽住他的衬衫领子,“你他妈到底是谁?”
      青年似乎被我的态度吓着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我、我是蓝波……”

      “蓝波是谁?”不对,这名字也有些耳熟,我一定在哪里听说过。

      “我是波维诺·蓝波。”青年疑惑地看着我,“你不是爱伦吗?”

      我把枪指到他额头上,纠正他:“我不是爱伦,我叫耶稣。”
      “……”他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又用与之相反的欣喜语气说,“果然是你!你没有死吧?绝对是这样的!”

      这种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波维诺·蓝波——如果他的自我介绍是实话,我遇到的就是彭格列的年轻雷守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你认错人了,波维诺。”我拍拍后背上的灰尘,严肃地抖了抖风衣,“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我也不记得什么波维诺先生。”

      他的目光变得失望,“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我咳嗽了两声,朝他挥挥手,“我还是自己喊救护车吧,再见。”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儿,蓝波才说了话。他朝我身后张望,“是车祸吗?”

      我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我被一只麻雀咬了。”
      “诶,麻雀?”
      “是的,托了云雀恭弥先生的福,我的车坏了。”我指了指下面那辆破烂的保时捷。
      “云雀刚刚在这儿吗?”彭格列的雷守焦急地说着,“我得去找他了!再见!”然后手忙脚乱地钻进小跑车里,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好吧,再见。
      我掏出手机,正打算着在这荒郊野岭的寂寞上半夜该如何度过。
      不过在我继续考虑我要走着回家还是等监护人来接我之前,我的手机非常适时地响了起来。

      “算了,我去接你。”杰克说,“在那之前遇见熊的话,你要装死,在地上躺着不要动。”
      “这儿怎么会有熊啦,你这个笨蛋。”我对着手机怒吼,“我刚刚又遇到了一个彭格列!今天是彭格列的节日吗?”

      “可能吧,我在开车,待会再说。”
      “喂,你一点儿也不担忧我的安危吗?”他居然不问问彭格列有没有再一次把我撞飞,以至于少一只胳膊或者腿。

      我忧郁地说:“你让我失望极了,杰克。”
      “你不会有事的,”他这样说着,“至少彭格列不会杀了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认真地思考起来。

      对了。
      波维诺·蓝波的那句话又是什么含义呢?
      ……‘爱伦不是已经死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二人三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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