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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二人三脚(二) ...

  •   二人三脚(二)

      我盯着指环很久很久,试图在上面找点别的踪迹。
      这是曾经属于琼斯女士的东西——我想在上面看到她年轻时候的历史,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在想象那个时候的她会是什么模样,活力四射、身手敏捷的少女?或者沉默黯淡、像是阴冷冬天的女人?
      无从考证。

      至于这个戒指,我上次见到它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一九九四年,或者一九九三?

      ……死去的琼斯的影子,会附着在这颗玛瑙里吗?

      “没有灵魂这种东西,附着的只会是她的火炎。”reborn这样说。
      我把本该戴在雾守手指上的指环放进内侧的口袋里,想了想:“那也算是她的一部分吧。”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reborn说着,从我肩膀上跳下来,他端正地坐在沙发一角上,品尝他的咖啡。

      琼斯坐在角落里织毛衣,她停下来,抬起苍白的脸,看着我的目光空洞得像是我房间里的木头玩偶。
      她身下的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马歇尔走到沙发的另一角上,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语言,伴随着椅子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声音从耳洞里吹进来。
      吵死了。

      嘈杂里reborn举起了杯子,他问我:你要不要?
      “不要。”我从琼斯的黑发里回过神来。

      我拿到了一个戒指,它本该和琼斯一起埋葬。

      换种说法,琼斯的首饰里有一颗斯托克的眼睛——
      琼斯是斯托克的雾守?
      ……
      这可是个惊喜。

      我回过头和reborn道别,西装婴儿的眼珠转了转。
      “我该走了,R先生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reborn玩着他危险的玩具……不,应该是真枪吧。
      他说,“没有。”

      “噢,现在我是时候滚蛋了,”我指了指墙上挂钟,“失礼了,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再见。”

      我抬起脚做出离开的姿势,随后我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不情不愿地把脸转到他的方向,上帝,我还得和马歇尔道别。
      卷发的老头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穿过,仿佛我是一颗无趣的盆栽。

      “再见,马歇尔先生。”我在他背后扮了个鬼脸。

      我捏了捏口袋里的盒子,确认没有无故失踪后,脚步带着我穿过了狮子大门。尴尬而孤零零地、没有一个人送我离开和吻别。
      我将大门关好,好吧,这本该是玛丽做的事情,现在是我在执行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往后踏了一步,一束灯光突兀地从车的方向亮起来。

      棕色皮肤的杰克先生正从车门里挤出来,噢,这个蠢货居然来了。

      “拿到了吗!”他也瞧见了我,大声喊着。

      “杰克——”我激动地向他挥手,“当然了宝贝儿,我拿到了你的大脑!”
      “笨——蛋——”这个白痴也激动地拉长了音节,“我是说戒指!”

      “在我口袋里。”我蹦跶着跳到他眼前,“原来是守护者的指环,玛格丽特神神秘秘地,一个字也不说。”我将盒子拿出来在他鼻子前晃了晃,“雾守的。”

      杰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让他看起来蠢极了。
      他打开了车门,一边说:“雾守的戒指?那应该由那里的人来取才对,不应该是你……不过,除此之外你为什么来这里见reborn?”
      “我懒得去问为什么,虽然我也这样不理解。不用担心我,亲爱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耳边尖叫,“船长——你果然是深爱我的!觉得我有危险,特地在这儿等我吗?”

      杰克伸出手将我推开,一脸嫌恶:“没有那种事情,我是因为我的车子才来的。”他的手指指了指身边银色的保时捷。“我的车子。”他强调。
      “好啦,随便你。”我耸耸肩,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位里,敏捷地系上安全带,“GOGOGO!让我们去兜风!”“没有人想要带你去兜风!”杰克哼了几声,踩下了油门,“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做,开你自己的车。”

      “它坏了,我无法使用它。”我抱怨我那辆和安迪一起上天堂的法拉利,摊手,“所以我没有自己的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杰克冷淡地回答我。

      “既然如此,等我回去把你的车库拆了。”
      “我会向玛格丽特告发你——”
      “笨蛋,她不管这些事儿,不要执着于这个问题,”我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杰克。”

      杰克闭嘴了,世界安静起来。
      车子慢悠悠地开进了公路里,一两辆打着明亮灯光的小型汽车从我身边驶过。
      “我快睡着了。”我对杰克说。

      他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按下了车载音乐。
      空气里弥漫着摇篮曲的声音。

      “……”我伸手把它关上,“我不知道,你的CD里还有这种歌曲。原来我从来不了解你,摇篮曲这种治疗失眠的曲子,对你我都是没有作用的。如果你失眠,完全可以来找我谈心……”
      我这样说着,杰克换了一首圣诞歌。
      ……

      好的,我不该对他的智商有太多期待。
      我决定说点提神的事情,“船长,你知道现任的雾之守护者是谁吗?”
      “为什么你想知道他?”杰克的眼珠冒出了警惕的颜色,我仿佛能听到他脑海里尖叫的警报声。

      这种玛格丽特的语气!

      “为什么我不可以知道?”
      他却沉默了,我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又是这样——
      我暴躁地将车窗摇下来,把脑袋伸出去吹风。
      “你在干什么?”杰克拽住我的上衣将我扯回来,“不要在我车里自杀。”

      我瞪着他的脸,“作为斯托克的一员,我想了解这些很不同寻常吗?”我有点不耐烦了,“飘忽不定的雾,总该有实体吧,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爱伦正在关心斯托克内部事件——这听起来确实很不同寻常,但是你想问的不是这些吧。”
      杰克的表情平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挡风玻璃,把方向盘转了个转。
      看来他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不过我想问的确实只是这个问题,其他的事情我压根没有打算知道。

      “车子里弥漫着一种‘我被欺骗了’的气味!”我愤怒地掏出了手枪,“让我们打架吧杰克!”
      “拜托了,”杰克翻着白眼,“你的情绪化能不能收敛一下。”

      “这个无聊的世界。”我板着脸又把车窗摇下来,“无聊的世界。”
      车窗外一轮黄色的月亮安静地挂在黑夜的树林里,它被树枝分成了几部分。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肥胖男人被肢解的情景,光头的人躺在血泊里微笑。

      “喂,从哪里开始切比较好?”
      “什么?你打算切割什么?”
      “你的尸体,或者活的。”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从你十二岁起,我一直觉得你有当变态杀手的潜质。”
      “杀人是麻烦事情,你指的变态杀手是虐杀之类的类型吗?”我的脑袋里浮现出几部关于连环杀手的残酷电影,电锯杀人狂之类的,“如果是这样,变态杀手这种职业不适合我。”
      “你该不会真的考虑过这种事情吧!”杰克像智障一样惊呼,“哇哦,变态青年杀手,该不会爱唱歌的女主播是你的分身吧?”
      我拿起CD盒子用力敲他的脑门,“不是我,你这个混蛋。”杰克抓住我的手腕,一只手手忙脚乱地抓方向盘,还不忘和我说话:“用幻术致死不就好了,干干净净,非得弄得那么脏。”

      “用幻觉比用子弹更干净些,这点是没有错。但是,”我扔掉了CD盒子,严肃地纠正他,“有些老头儿意志坚定怎么蛊惑也死不了,啧,你怎么知道我在说那个家伙?……用子弹会有血,打到不该打的地方会喷出很多血、弄脏我的毛衣。有时候需要赤身肉搏,那可是件麻烦事。通常来说我打不过男人。嗯?你说用武器?对,有时候可以用凳子。只是手边什么也没有就麻烦了。所以我才不去当连环杀手。”我列举出了一堆的理由反驳他,但似乎让这个话题更加扭曲了。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就是怕麻烦,懒惰的无知青年。”杰克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喂,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在鄙视我因为懒惰而没有变成变态杀手吧。
      我感到深深的不解,这种意义上的懒惰,对于社会和人类来说难道不是有益的吗?……虽然说我们现在的工作和变态杀手本质上也没有任何区别。

      “完全没有兴趣。”我闭上眼睛,血泊里的男人哈哈傻笑起来,看着我,“还是从头部开始肢解吧。”
      杰克:“你确定要从头部开始吗?为什么是头部?”

      “因为你没有头发。”我胡乱找了个理由。

      地板上多了一把粘着脂肪和血的锯子。

      我接着说,“我不会肢解和分尸,缺少解剖学知识。对人体的内部构造也不感兴趣。开膛手,你认为我需要去进修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吗?”

      “开膛手?我可不是那个杀人犯。”
      “随便你。”

      胖男人的关节被拆开了,粘膜和骨骼发出奇怪的呜咽。
      他说:你知道吗——

      沉默的冷风吹过我的脸颊,我闭上了眼睛。

      “没有雾守。”不知道过了多久,杰克突然说了一句,“目前是不存在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第十代总会有雾守的吧?以前是谁?”

      “最初的十代雾守是琼斯·克莱尔,十几年前就死去了。”
      “……”果然是这样。

      斯托克的眼睛,承载着无限的噩运和记忆。
      现在它在我手上。

      车子忽然停下来,屏幕上的地图显示我们正停留在一个陌生镇子上。我正打算和杰克就有导航但是仍旧开错了路这个问题进行深度探讨时,杰克发现了我的意图。
      “我要在这里下车。”他说着,打开了车门。

      “好的船长,让我们在大西洋相见。”我伸出脚将他踹下了车,自己挪到驾驶位置上关上门。

      我要去兜风吗?
      噢,快凌晨了。女孩子独自在外十分危险,我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驾驶着杰克的保时捷,喝了车上的一瓶啤酒,静悄悄地踏上了回去的路。
      车子里的CD低低吟唱起来:

      我是个快乐的水手
      带着戒指和心脏
      回复我的玛格丽特夫人
      求婚

      一路上路灯明亮,映出后视镜里紧跟着的黑色汽车。它长得很像杰克车库里最新的那一辆,我忘了那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车里的人是否也长着杰克似的脸孔?

      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这个人一直跟着我。这可不是件好事。
      似乎是听见了枪声,还有什么东西打滑摩擦的声响,我因酒精而混沌的大脑也为此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车子急促地转了个弯被迫停下来,身后那辆汽车的车窗里伸回去了一只黑漆漆的枪。

      啊,有点糟糕。
      我将枪取出来,从镜面里窥探身后的动静,他没有反应,似乎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我开始有点不耐烦,启动了车子往前走,轮胎似乎是坏掉了,不听使唤地往右边转了过去。鬼魅似的黑色汽车无声无息地逼近,我不得不往边上靠近。车子的右侧因此撞到了栏杆,事实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力度会这么大,或者是这儿的栏杆年久失修过于脆弱,总之在醉酒的状态下我和汽车一起滑下了山坡。值得庆幸的是有几颗好心的树木艰难阻挡着我们往下掉。

      我的胸口被气囊卡得快无法呼吸,龇牙咧嘴地从变形的车窗里爬出来。
      这时的我跪坐在泥土里,抓着一把手枪。视线里有半轮模糊的弯月,一只鹅黄色的鸟儿穿过它向我发来,它唱着日语歌。

      马歇尔的拟物机械越来越……鸟类也可以歌唱了。
      那辆车停在断掉的栏杆旁边,完好无损的模样仿佛嘲讽着杰克报废的爱车。它的身边站着它的主人,我不久前才见过他。

      云雀恭弥。

      有点头晕。
      ……

      我躺在地上,月光和云雀的脸混合在一起……噢对,还有那只鸟。

      1987年,独自外出的牛仔受到了一只血统不明鸟类的蓄意攻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张挑衅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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