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绿》风之歌月之歌

5、苏漠

　　第五章苏漠
　　还是看不到他的脸，可是他隔着衣衫传来的强健心跳让人无法忽视。他说：“像我这种行走刀尖的人，一直都不把女人当回事。可我第二次遇到你时就知道你是神带给我的，我万万不能将你弄丢了。”
　　“小牧，我喜欢你！如果我说我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你会不会心甘情愿嫁给我？”
　　他放开她，天虽然黑，她还是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心结冰了，刺骨寒冷。她心里的冰霜一定蔓延到脸上，因为蓝宋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时，眼中的火灭了大半。
　　只听得他轻叹一声，然后迅速脱掉他黑色的上衣，瞬间露出结实的臂膀。
　　“你干嘛？我们都在树上哎！”
　　黄小牧惊呼，蓝宋丢掉衣服，又是半裸上身。
　　可这次不同以往，他身上有红红蓝蓝的线条图腾，是用石粉颜料绘上，以前的伤痕隐藏在红蓝的图腾里已然看不出。黄小牧听说过，蛮人战斗少着铠甲，他们相信神佑，相信这些图腾能给战士不死之身。
　　他侧过头说了声：“呆在这里别下去!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杀人。”说完容不得回答，脚一腾，滑下树去。
　　蓝宋落地那一刻，几个护卫举着火把从黑暗中显身，聚到他四周。其中一人奉上来一把镶金弯刀。蓝宋接过弯刀那一刻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黄小牧正正迎上他的目光，太远，看不清情绪，只觉得他一脸肃杀，夏夜的燥热因此无影无踪。

　　不远处火把明亮，拼杀声喧闹到令人不忍听闻。
　　黄小牧终于扶着树干站起来，拨开挡在眼前的繁密树叶，将不远处的拼杀尽收眼底。
　　火与血的背景掩盖吊脚楼原本清秀的身影，蓝宋和他的战士野兽一样在无数汉家士兵中左突右击。但凡挡在身边的，大刀过去，肢体断裂。
　　黄小牧垂眼，真不愿去看。蛮人勇猛，大多以一挡三，黄小牧多看一眼，便多看到几个汉家子弟客死他乡。
　　“蓝宋住手！”
　　一个声音惊醒黄小牧，不远处的火把晃动定了，有一人从人墙后走出，着一袭墨绿长衫，掌一柄五尺长剑缓缓踏到血地上。
　　蓝宋扬手，蛮人纷纷退到一旁。他垂下刀，走到与长衫者只有半步之遥。
　　“为何带人袭我营寨？我们与广州刺史黄大人已誓盟，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建立在一个姑娘身体上的盟约？况且婚书未签，并未结盟，漠已说服黄大人放弃盟约，请回黄家小姐！”
　　黄小牧已经按捺不住，摸索着滑下树干。她一路狂奔，赶到时正看到苏漠与蓝宋刀锋对剑刃，势欲迸发。
　　“都住手！”她推开挡在前面的南蛮战士，苏漠与蓝宋互挡一势，都退了一步。
　　恰在此时，有一人被五花大绑甩进来。前面的蓝宋顺势再补一脚将他踢到苏漠长衫脚下。
　　那是杨林，本以为被滑坡活埋的主婚大人。
　　“我也不稀罕你们的盟约，你们本来也并无诚意。别以为我深居简出便孤陋寡闻。这位主婚大人两月前还是羽林侍卫，大内高手，这次随黄大小姐过来不仅仅为了主婚吧！”
　　苏漠怔忪，他一向云淡风轻，万事皆在掌控，此刻也皱了皱眉看向四周。黑暗中一群蛮人现身，挡在苏漠一队人身后。
　　黄小牧踏上前来，站到苏漠与蓝宋之间，此刻大家似乎才注意到她，苏漠伸手过来，刚好拉住她手臂：“小牧，我们回去，黄大人叫你回家呢！”
　　“苏漠，是你一厢情愿劝我父亲的吧……”
　　“小牧……”
　　“你身为长史文职不可调兵，此刻这些人都是你擅自做主调用的吧！只要你不酿恶果，速速回去，我想父亲宽宏，不会与你计较。我与蓝将军两情相悦，喜欢留在此处，你赶快回去吧！”
　　“小牧！”
　　苏漠不可置信，紧紧抓住她手臂。她使劲一甩，将他的手甩开，然后转身去拉蓝宋的手。看到脚边的杨林，她也顺便给他一脚，道：“把这个没用的一并带回去。”

　　苏漠玉树一样清雅挺拔的身躯隐没山林。小时候，黄小牧常常闹他，追着他帮自己扎风筝，教自己画画。每次风筝挂树上了，总是他想办法拿下来；水墨泼了，黄小牧飞也似地跑得无影无踪，也是他去擦桌整理。
　　他总是默默在后面帮她收拾摊子。等她回来，他就如什么也没发生，笑着向她伸出手，抬手间紫檀清香，沁人心脾。
　　她是再闻不到了。
　　“杨林一直在你手上，那婚书呢？”
　　她侧头问身旁的蓝宋，此人一直握着她的手，抽都抽不开。
　　“滑坡那天……我那天生气，把婚书撕了。后来后悔死了！”
　　蓝宋此人经常令人无语，黄小姐大家闺秀涵养好，从袖子里取出柄小团扇，悠悠然扇了几下又问：“我见将军属下战斗英勇无匹，未着铠甲还能以一当十，我父亲一直苦恼练兵无法，小女子也想向您讨教一二。”
　　“仇恨，”这次蓝宋硬生生咬出几个字，“仇恨能让血沸腾！”
　　他放开黄小牧的手，昂首看向漆黑夜空。他额前的短发，在风中飞舞，脸色玉石一样的冰凉。
　　暗夜寂寂，只有倥倥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