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时京》金蚕

5、第 5 章

　　“小美人，你坐在那里干嘛呢？高卓呢？”张子轩提着两个白色的塑料袋歪着头问尹时京。
　　尹时京顿时觉得，活到这么大，他听到最好听的就是这句话了。
　　匆忙的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望着张子轩。
　　“怎么了？这是？”张子轩揉揉小孩的头。想到可能是他被高卓赶出来了，“高卓把你赶出来了？”
　　小孩诺诺的点了点头。
　　张子轩的心就突然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高卓在里面？”张子轩放下手袋，站在门口低下头问尹时京。
　　没等回答，就敲门。门里面没有反应。“他不在？”
　　尹时京摇了摇头，“在的。”
　　张子轩很疑惑，可是还是接着敲门。始终都没有反应。只好喊起来，“高卓，给老子开门。”
　　屋子里跟没有人似的，静悄悄的。
　　“高卓，你怕死在里面了吧。快他娘的给老子开门！！你爷爷好心来看你，快点，芝麻开门！”
　　越是敲门越是没有反应。
　　拿出来电话，打给高卓。也没有人接。
　　操。
　　张子轩光荣的骂了一句。“他这是谁惹他了？”问正抬着头看着他的尹时京。
　　可是他刚这么说完，就看见小孩顿时撇下了嘴，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角。委屈的看着他。然后慢慢说出了始末。
　　刚开始倒没有什么，虽然他听着小孩洗个衣服能够把整个房子给淹了有点搞笑，忍住没有笑出来。还心里面小心的幸灾乐祸，觉得高卓找来这么个五指不识阳春水的小孩也真是造孽。
　　可是下一句话，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说，你把高卓准备的作品全部都给毁了”
　　尹时京点了点头。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地上，他可能没有注意。结果淹了房子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照片和底片都湿了。
　　张子轩惊了，“全部？照片和底片？”
　　尹时京不吭声，可还是重重的低下头。不去看张子轩的表情。如果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张子轩的表情此刻一脸凝重。
　　他难得正经的说了句话，“小美人，我觉得如果我是高卓，不管你现在多么漂亮，我都要狠狠地揍你一顿。”
　　尹时京缩了缩身子。心里说，他已经打我了。
　　张子轩递给小孩一张纸巾，“擦擦脸上的血。”
　　随即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橘子，“饿了吧，先吃点。”
　　尹时京摇了摇头，“拿着吧，饿肚子的话怎么想办法弥补呢？对不对？”张子轩温柔的安慰着他。
　　见小孩拿下了橘子慢慢地剥了起来。手指头好看的很，白白的，指节分明，指头修长。
　　青葱似的。
　　可是，说实话张子轩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和高卓这么多年的好兄弟，自然知道高卓对于这次摄影师大赛的重视。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办，还是给大姐大打了电话，把情况告诉了戴梦诺。戴姐还正在准备辩论会决赛的资料，一听这个，还是背了个包，也顾不上收拾东西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这边张子轩也坐了下来。
　　“小美人，不是我不帮你，我觉得这一次可能你真的就被高卓赶出来了。你不知道这次摄影大赛对他的意义。”
　　尹时京睁大眼睛，静静地聆听着张子轩说话。
　　他和高卓还有戴梦诺是发小。高卓小时候，爸爸因为得了病毒性心肌炎意外去世了，留下5岁的高卓和高妈妈。高妈妈也是个死心眼的，高爸爸刚去世的时候楞是要跟着一起去了。好几次都闹着要自杀，可是又舍不得高卓一个孩子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上。
　　直到又一次高卓差点被车子撞，高妈妈才好像醒过来。她哭着拍打着高卓，“让你在马路上乱跑，让你在马路上乱跑……”小小的高卓一边窝在母亲的怀里，“妈妈不哭，高卓乖，高卓再也不惹妈妈伤心了，妈妈别哭~”从那一刻起，高妈妈才明白过来。她还有高卓这么一个孩子。她要是走了，她的孩子可怎么办啊。他还那么小。
　　她还没有看他的儿子长大成人，生儿育女。
　　这么想着，高妈妈就渐渐明白了。拖着高卓，不管再苦的日子，都告诉自己能够挺得过去。
　　她总是会翻着高爸爸的旧照片，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去让人禁不住眼眶发酸。然后就告诉高卓，“高卓，你以后也要记录下这些美好的瞬间，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炽热的颤抖，生怕错过这一生自己最美丽的时刻。
　　高妈妈总是对高卓说，她这辈子就高爸爸这一个男人。不会再嫁。所以，高卓你一定要有出息。妈妈只有你。
　　高卓应了一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内心里藏着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他要保护妈妈。他喜欢母亲甜美的笑容，喜欢她温柔的声音，想要把这些全部都记录下来，也就渐渐对摄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喜欢记录那些瞬间，无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透过相机，总是能深刻的感受到那些复杂抑或简单的情绪。
　　高卓慢慢的学会把照好的相片自制成影集，乐滋滋的拿给高妈妈看。
　　高妈妈就会摸着高卓的头，这个时候，高卓觉得这辈子是最幸福的时刻。
　　可是毕竟单身的母亲带个孩子是不容易的，各式各样的都要收钱。那个年代照相机还是个稀罕物，也买不起，高卓就会一点一点地画下来，指着告诉他妈妈，“你看！”
　　高妈妈感动的想哭。后来就在邻居亲戚的帮助下一点一点把高卓拉扯长大，看他长成帅气的青年，给他买相机，看他抱着相机四处寻觅，也看他笑得灿烂的样子，觉得特别的欣慰。
　　张子轩说到这的时候，特别猥琐的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想当年，我抢着用他的相机照相。他偏不给我，我要抢。结果就打起来，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小子的相机给扔了，当时就摔坏了。高卓就跟疯了一样，差点没有打死我。后来要不是他妈妈拉开高卓，我估计当时那小子杀了我的心都有。
　　“这事整的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娘希皮的。
　　“因为这事，高卓一个多月都没有跟我说话。大姐大还跟着高卓一起奚落我，没把我气的呀，这。”
　　尹时京偷偷地笑了一下，嘴角扬了起来。可是张子轩和他这么好都被高卓给揍了个半死，自己把他的作品给毁了，那不是死定了？！
　　张子轩看小孩苦恼的样子，也不好安慰他。这事的确是尹时京的不对，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他做的都不对。
　　况且，高卓这样做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大一的时候，高卓考到了A大的艺传系，学的是自己最爱的摄影。当时可没有把高妈妈给乐坏了。可是读大学的费用也高，更何况搞艺术的更是烧钱，很多艺术生的生涯最开始都是用钱垒出来的。
　　固然是有面子，可是高妈妈一边也为了学费而发愁。这么多年来，邻居同事亲戚啊都帮了不少的忙，她也不好意思再去向他们借钱给儿子上学用。又怕儿子担心，就背着高卓自己在外面偷偷地打点小零工。高卓不知情。一直以为没有什么。
　　可是有一天上课的时候，突然接到外婆的电话，说他妈妈在饭店晕倒了。
　　当时高卓就楞了。请了个假就回了家。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高妈妈为了供他上大学，一方面在学校里上班，周末带家教，另一方面还在饭店里做兼职，洗盘子做大妈打扫卫生。
　　医生告诉他，他妈妈得了骨癌，是晚期的。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卓当时就傻了，揪着医生的衣领子，“你他妈的是不是庸医啊，我妈怎么可能会得骨癌，你骗人，你肯定是诊断错了，我们不来你这个医院了，妈，我们回家……”
　　那个时候，还是张子轩要死要活才拉开了高卓，生怕高卓打上那医生。
　　还是高妈妈坐在轮椅上，病容憔悴，狠狠地骂了高卓一句，“没出息！”
　　高卓当时就哭了，“妈！”
　　说到这的时候，张子轩的声音也有些小哽咽。
　　“高妈妈从小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她是小学的老师，温柔又有文化，对我们小孩子也好，我还记得每次放学我们最喜欢到高卓他家里去高妈妈做的饭了。可是那么好好一个人，转眼间得了癌，我们都受不了。更别说是高卓了。
　　“不到一个月，高妈妈就走了。
　　“高卓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小的时候没了妈，刚考上大学又没有了妈。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是，我到现在都记得，高妈妈头七过了以后，高卓借酒消愁哭的样子。他哭着说，‘我以后一定要有出息。我妈临走的时候说了，高卓你一定要完成学业，成为最有名的摄影师，好让妈妈安心。’我和戴姐当时就都哭了。为高妈妈，也为了高卓。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卓这个人虽然平时人比较乱，却始终对他的摄影特别的上心。这次的摄影大赛他一直看成是他跨出自己梦想的第一步，可是还没有走，就已经跌倒了。而且还摔得这么郁卒，如果我是高卓，我也会好好的揍你一顿。”张子轩有些小哽咽。
　　看见尹时京的眼睛红了，又强装着笑了一下，“没发现我也能这么煽情。”
　　张子轩心里面其实也有些气，可是也知道这小孩也不是故意的，可是这事发生在谁的身上都太让人觉得郁闷了。光是听着，张子轩也觉得高卓这事实在是太倒霉了。可是你说他现在再把尹时京再打一顿，也不能解决问题不是。
　　他倒是着急高卓现在怎么样，最重要的是，高卓这次的摄影大赛怎么办啊。
　　这才是最要着急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思考的时候，戴梦诺踩着高跟鞋慌慌忙忙的从楼梯上爬山来气喘吁吁地冲着张子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