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时京》金蚕

4、第 4 章

　　高卓看着满地的水渍,又看了看在那其中被浸泡下的几张底片和已经泡的起皱的照片,气愤的想杀人。
　　白色的地板被泡的发亮，几张黑色的胶片胶着着地面上，紧紧地贴着。好像都不愿意起来似的。男孩正拿着抹布跪在地上小心的擦着地，隐约看到汗珠从额头的两侧掉下来。
　　“哥哥，对不起……”
　　他的绿眼睛无辜地望着高卓。
　　高卓看着被泡的起皮的墙壁，没有说什么话。绕着四周走了一圈，从工作室到浴室最后又回到客厅，眼神都变了，然后把书包狠狠地砸到尹时京的身上。
　　小孩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倒在地，又怕高卓的书包沾上水，赶忙抱在自己的怀里。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洗衣服……”尹时京慌张的解释着，还跪坐在地上，神情焦灼。
　　小孩到底说了什么，高卓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只是感觉自己的脑仁抽抽地疼，涨涨的，好像要爆炸似的。
　　他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想到这次的摄影大赛，为了这个，他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假期的时候做不同的兼职，攒了很长时间的钱。去不同的地方，寻找灵感和素材。有的时候甚至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细节，跑遍整个城市去获得他想要的那种感觉。为了这，他曾经没日没夜的打工，凑路费，甚至有的时候到了地方可是钱又用完了，就留下别人的饭店里给别人帮工；去西藏的时候有的时候被游牧民族误会是偷猎的，被狼狗追的满山跑；也曾经和真正的贩毒者打过照面……其间的艰难可想而知。
　　光是想想，高卓就很心疼那个时候的自己。
　　被风号过的双手好像现在都还在疼着，拿着厚重的相机奔走在大江南北，痛苦而又快乐的自虐着。
　　去年的摄影大赛他错过了，所以这一次才会这样抓紧机会。努力追求完美，每一次都会对相机做最好的调试，无论是角度的选择还是明暗的调整，他都努力做到最好。直到他拥有这次的作品。
　　那是在缅甸的边境。一片密林。
　　雷埋在四处隐秘的角落，埋雷的地方别说动物了，连草都不怎么长。一个年迈的老军人背着身上的孩子佝偻着身子行走在这片密林。生死与绝望。求生的欲望，现实的绝望。
　　他沟壑一般的脸上一双疲惫的眼睛，显示出沧桑与衰老。而背上的小孙子却咕噜噜的转着眼睛，展现出生的希望。
　　绝妙的对比。完美的矛盾。深刻寓意，奥妙情节。
　　高卓想一想，都觉得当时他到缅甸的时候真的不是一般的莽撞。但是在危机隐藏的背后，却能觉察出隐秘的瑰丽来。如此的惹人迷醉。
　　高卓本来非常的有信心，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拿个奖回来。这才对得起自己这一年以来的付出，也对得起自己的梦想。
　　可是现在，小孩一个不小心就将他一年的成果全部都给毁了。
　　还一副迷茫的样子这样坐在这里，绿眼睛望着自己。
　　靠。这么无辜装给谁看啊！
　　高卓悲愤地一脚踢倒沙发前的玻璃茶几，蹦的一声，玻璃从被踢到的地方爆裂开来，透明的玻璃四散飞奔到四处的角落,划过小孩的脸颊.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打在白色的地板上。
　　尹时京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紧崩着。他紧张地看着高卓。
　　高卓没有理他，手向着门口的方向，给我滚！
　　尹时京看着他，眼睛大大地，
　　“哥哥……”
　　“操,别叫我，我不是你哥！赶快给老子滚！”
　　说罢，一把将尹时京的衣领揪住，拖着他站起来，拉着踉跄的他，就扔了出去。
　　“哥哥！”
　　尹时京喊着高卓，语音怪异。在这个时刻说不出来的尖利和刺激，让高卓更加烦躁了，用手 扒开少年扒着他门缝的手，一脚就踹了出去，准确的踹到少年的腹部，直接飞出去了门外。
　　“哥哥。。。。。。”关门的瞬间，高卓还能听到他这么叫他。
　　操，我这是惹了什么孽缘啊，我。
　　看着满地的水渍和自己还引以为傲的作品，右手握紧，一拳打到地上！
　　满地的碎玻璃渣子在水里泡着，灯光映下来反射着光芒，嘲笑高卓的自不量力，本来也没有什么本事，还学别人充当烂好人。
　　这不，引火上身了吧。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时候完全乱了。让你把人捡回来，这是捡了个妖孽回来吧。他娘的，做人做到这份上，高卓你怎么就这么贱呢。
　　高卓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无助地慢慢地坐到地上，裤子被水渍弄的湿漉漉的，可也顾不到那些，只觉得两天之后的最后期限实在是扯淡。
　　他原本还想着再做一些小的修饰，尽量做到最完美。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就想着明天去投稿子，把作品交上去。没准能有个什么建树什么的。满心的希望全都毁了。
　　这种期待被打破的滋味真的不好过。被践踏的感觉。
　　更何况，这个麻烦还是自己惹来的。
　　把人领回家，让他做家务，没想到能淹了房子。
　　真他妈的贱，高卓骂着自己！
　　他捂上了脑袋，觉得快要疯了。

　　而被踢出去的尹时京此刻却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门口，眉毛紧皱着。
　　真TMD的疼。高卓下手真重。Fuck！
　　他暗暗地骂了一句。
　　但还是爬起来，用手用力拍着门，一边大声地叫高卓的名字。
　　门里面没有反应，高卓半垂着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点上。
　　他缓缓地吐出了烟圈。星光一样的火点，在夜幕里显得格外的妖艳。
　　门上狠狠地敲击声没有人理会，倒是隔壁的住户跑出来，直接破口大骂，“敲什么敲，脑子有病吗你！”随即把自己家的房门狠狠地摔上了。
　　尹时京回头看着那个住户关上的门，也缓缓地滑坐下来。小指头有一搭没有一搭的敲着高卓的家门。
　　黑色汹涌的楼道里，绿色的眼睛剧烈的收缩着。
　　老实说，尹时京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又觉得自己也不是故意的。高卓有必要这么计较么。还踢他了一脚，靠，小心眼的男人。
　　再说了，他从地铁站里被高卓带回家。那是他的事，谁让他把他带回来呢！还让他做家务，洗碗擦地洗衣服。小爷这辈子还没有伺候过人呢，不会洗衣服那是我的错么。谁让高卓非让他洗呢!尹时京觉得有些小委屈。可是又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不就是忘了关水龙头又不小心睡过去了嘛，干吗这么凶。
　　他一边慢吞吞地在心里抱怨着，一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错。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高卓也有些小心眼的，可是对他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自己把他的作品毁了，的确是有些不对。
　　上次张子轩来的时候，还提到这一次高卓要参加摄影大赛。过两天就要交稿了，可是自己却毁了他的成果。小孩又觉得愧疚了，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可是又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又有点小愤慨。不过是一个摄影比赛么，再照不就好了么。这不是还有2天呢么。有必要这么要死要活的么。
　　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脸上一侧火辣辣的疼。刚才被玻璃划过的地方流着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让人觉得不爽。
　　在黑暗的角落里，尹时京觉得疼，非常的疼。不仅是脸上和肚子上的伤，另一方面觉得心里面也很疼。不知道是为什么。杂七杂八的情感都涌了上来。
　　茫然的无助着，他有点害怕。他害怕高卓不再原谅他，就把他真的扔了出来。虽然之前高卓也有这样子威胁过他，可是从来没有动真格的。他怕高卓这一次真的会这样子做。
　　尹时京想做点什么弥补高卓，可是又不知道做点什么。
　　就抱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像一朵蜷缩起来的蘑菇。
　　“小美人你坐在那里干嘛啊？高卓呢？”
　　突然间张子轩从电梯口走出来，对着那边的小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