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的名册》景穆

44、（四十四）地狱之旅4

　　“你说的那位先生就在这里吗？”
　　山路上，一对中年兄弟相伴而行。那较为年轻的男人擦着汗，时不时地停下来休息一下。
　　“绝对没错，我已经向好几个人确认过了。”男人也跟着停下脚步，指着远处道，“应该就是那附近了。真远哪。”
　　二人继续顺着小路向上爬，大约过了少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一所木头搭建的房子面前。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好似在确定什么，之后，那年纪较大的男人伸出手来，敲了敲门。
　　“进来吧。”从屋内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
　　兄长推开门，先后与弟弟走入房中。那是间很普通的客厅，也没看出与一般人家有什么不同。中间放了一张高脚桌，两旁分别一把木椅。然而，与众不同的是那张挂在墙上的字画——它空空如也，竟然是一张白纸，唯有左下角签有姓名“江知春”。
　　“我在这边。”那声音从右边的屋子里传出来。
　　哥哥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道：“打扰先生了。”说罢，他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弟弟也随之跟在后面。
　　只见一男子坐在屋中，他的面目之狰狞可怕，竟比阎罗殿里的鬼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看出他到底有多大岁数了，就连他是不是人类都难以断定。
　　那男子似是微微一笑，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哥哥鞠躬道：“有礼。请问您就是江知春江先生吗？”
　　男子轻抚自己脸颊，表情虽似复仇厉鬼，动作却如妖媚之狐，道：“难道我这张脸还不足以证明么？”
　　“不敢不敢。”哥哥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与江知春，边抹泪边说：“这是家父临死前留给我们兄弟二人的一张图纸，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明便去世了。奈何我们二人没有文化，不识字，也看不懂这张图。如今找到先生，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
　　江知春接过图，大致扫了一眼，便开口说道：“这虽是一张写意画，却暗藏秘密。结合旁边的五言绝句，应该是有东西被藏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据我所知，应该是从鸡鸣寺向东南方向走大约三至四公里便可到。”
　　“真是那首诗里写的？”
　　“不然我念给你听？”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相信先生。”哥哥说着，拿出一锭银子，“这是我们对先生的感谢之情。”
　　“对钱，我不感兴趣。”江知春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着，好像要给他那张如同被淹没在地狱之火中的脸降降温。
　　“那先生想要什么？”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答案，那张画便没有用了。不如送给我当个人情。”
　　“这……”
　　“我已隐居多年，无心钱财与仕途，只是看这张画工笔甚好，有些喜欢。”
　　“……”
　　“难道你们怀疑我会去抢你们亡父的东西？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人格侮辱。如果这样的话，你们就赶紧收起这张画，快快离开吧。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那哥哥断念一想，便放下狠心，道：“不敢。那，这张话就送给先生吧。我们告辞了。”
　　兄弟二人再次鞠躬。
　　“请。恕不远送。”江知春道。
　　“请。”
　　兄弟二人走出小山路，便激动地抱做一团，那弟弟说道：“咱们装作哥俩儿，还真是个好办法。”
　　“是啊。原来他江知春也不怎么聪明，竟然连疑问都没有就直接为我们解答了。这下可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宝贝吧。”
　　“不过不知道他要那张画有什么用。”
　　“管他的。万一被发现了，他也是我们的替罪羔羊！而且，那张画上也没有地图，我们拿着也没用了！”
　　*****
　　与此同时，江知春轻轻握起桌上茶杯，啜茗一口，小声笑了起来。这时，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一位年纪十八九的女性。她提着茶壶，问：“我又为你沏了一壶茶，要喝吗？”
　　“放在这里吧，春娘。”江知春笑呵呵地说道。
　　“看你的表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春娘把茶杯向自己这边微微推拢，提起茶壶斟茶。
　　“诶，哪里话，这分明是好事。”江知春拿起那张画，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来。
　　春娘叹了一口气，说：“所以说，有人被骗，这怎么是好事？”
　　“你看，这是唐代诗人李白的真迹。给那两个人呆瓜拿着也是浪费。”江知春倚在凳子上，轻蔑地说道。
　　“你怎知是真迹？”春娘凑过来，仔细地望着那张画。
　　“感觉。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改日下山找个识货的看看，把它卖了。”
　　“你怎么能拿别人东西？”
　　“那两个人一看便是土匪强盗。我拿他们的东西有何不可？”
　　“你又怎知他们是强盗？难道也是感觉？”
　　“这你就错了。”江知春站起来，说道，“俗话说，面由心生。看他们那凶神恶煞、缩头缩脑的样子便知不是好人。而且，当我说‘有东西被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们问我是什么地方，而不是什么东西，可见他们更重视物品而不是感情。他们大概听错了这画主人的意思，以为它里面‘藏着’什么宝贝。我懒得和他们浪费时间，便直接给打发了。我说的那地，刚好里朝阳门不远。大晚上的，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在城门处晃悠——哼，会有什么结果就不得而知了。朝代变更，曾经的田野或山峦变成城门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找到不东西可不能怪到我身上来。”
　　“哎……”春娘坐下来，低着头，欲说还休。
　　“其实，我不爱钱也不爱画，只喜欢看这些傻瓜的笑话。”
　　“为什么五年了，你还没有任何改变。”春娘小声哀叹道。
　　“好了，你不要生气了。”江知春嬉笑着把春娘拉起来，然后把一杯茶水送到她嘴边，“待会儿王婆还要来做客的，你若这样还会让她以为不好的征兆哦。”
　　春娘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