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芒种

2、【承】

　　乐岚像行将溺毙那样地依赖我，而我，在她身上寄托了我最初的梦想，我们就这样奇异地互补着。我托人用很粗鲁的方式摆平了她的继父，并且拿到了她母亲死后获得理赔的存折。于是我们开始了自己的小日子。在每个早上，我满足地看着乐岚睡眼蓬松地从卧室走出，洗刷完毕后吃我精心准备的早饭，然后去上学，而我也开始了我一天的生活。晚上我守着她不会出门，我们俩在睡觉前会看一点电视，然后再相拥着沉沉睡去。
　　她晚上做噩梦，做得隐秘而痛苦。细微地颤抖着，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转来转去。我一开始察觉不了，久了才觉得不对劲，我摇醒她，强迫她睁开眼睛。
　　她将在梦中无法倾泻的绝望释放得歇斯底里。我按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许诺她。几乎是许诺了我的一生所有——因为我说，你将会得到我的一切。
　　这果然有效。乐岚停止了一切，然后反问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肯定地点头，我并不打算结婚生育，乐岚将会是我所有财产的继承人。而后我感觉她望向我的双眼，像是要把我定格住。在我终于忍不住要转开的时候，她低头掩了目光，低低地道，“你根本不知道这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再次感觉到了跟她的相似，宿命的相似。我的情人在我夜奔之后跟我说，让我搬过去与他同住。我当时跟他说，你根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放弃自己的自尊和梦想，开始像寄生虫一样的生活。虽然在后话里，我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与状态，可在当时，是真实地绝望着的。
　　我的情人无法理解，我却能理解乐岚，这意味着，乐岚将结束无所依的一切，从我这里，得到最恒定的安全感，得到一个家。
　　我像个寻常的母亲一样憧憬着乐岚的未来——考一所大学，有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乐岚对我的规划却嗤之以鼻。所以后来我只能无奈地想，当个边境支教者或者跟她的吴老师一样，当一个文化流氓，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只要乐岚觉得开心就好。
　　可她很快变得不开心且尖锐起来。当她不可避免地知道我的私生活后。她用很直接的比喻触怒了我——就像个以矜持为卖点的高等妓女。
　　那天我爆发了第一次跟她的争吵，然后我摔门而出，在门外很快地平静下来。我永远不会去怪乐岚，只是她还小，她像其他世人一样，或者说像过去的自己一样，不懂我的生活方式。
　　我在外面吸了根烟，在最后一个烟圈缭绕未散之前推开门，走上前抱住缩成一团的乐岚。
　　她在哭，而后像溺水抱住浮木那样攀住了我的胳膊。我轻声道，乐岚，我这样，并没有损失自己的自尊，我不想把我的时间用来谋求一日三餐，所以我选择不拒绝别人的好意。我并没有像一个婊子一样去乞求生活，而是一个高贵的疯子，自由地活着。
　　她哭着说，你总是能讲出很好的道理来，可是你想没想过，别人怎么看你。
　　我说，别人看我与我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你，你怎么看我。
　　她定定地望着我，那双濡湿的眸子让我的心柔软到一塌糊涂。而后我没去追问那个答案，只是无言地再次抱住了她。
　　她像爆发那样，哭得声嘶力竭。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我想我大概能懂。她并不是指责我的寻欢作乐，乐岚贪情，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索取到我所有的感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与其他人分享。
　　可她不知道，我已经给了我最真最好的部分。其他的，我怎么忍心拿来沾染她。

作者有话说

同上一章……忐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