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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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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时希偶尔可以离开医院,霍子宁带着他四处走走。他已经不太适合做什么剧烈运动,霍子宁就叫人在医院的活动区抬了一张乒乓球桌,自己找了个俱乐部苦学,然后和仲时希对打。他体力大不如前,有时候竟然接不到球。
霍子宁还记得他在游泳池里可以游好几个来回,堪比专业运动员。他打网球也很漂亮。他很擅长运动。
仲时希自嘲着:“以前擅长的运动都是什么跑步游泳,现在已经成了睡觉和翻身。”
霍子宁当时听了笑,退出病房以后坐在长椅上抱着自己哭。她记得以前学游泳的时候看到过仲时希的六块腹肌,他偏瘦,但有些肌肉,可是现在她帮着护工给他擦身的时候,他肚子上已经干瘪瘪地凹下去一点肉都没有了。他以前说她瘦得不可开交,要多吃一点。可是现在仲家的厨子每天给他做鸽汤鸡汤大补特补,他还是一点肉都长不出来。
他真是瘦。他怎么可以那么瘦。霍子宁看着他每天都瘦一点,却一筹莫展,她真的没有办法,她是多么想把他喂胖。
霍子宁以前对他说,如果他老了像那些有钱的猪一样长了啤酒肚,她就一脚把他踹掉。可是她现在真的希望他能大腹便便,最好胖得走不动路。
仲时希下巴上那圈淤青依然有淡淡的印子,他身上的伤越来越难好。他也经常流鼻血,纸巾的消耗量很大,霍子宁总是跑到超市去买大捆大捆的盒装纸,不到一个星期就会用完。他会笑着说:“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也许我们应该去买立体护围的纸巾?”丹夕和她陪着他笑,等到确定他睡着她和丹夕就会恐慌得掩着脸压着声音哭。
一开始霍子宁会陪着他做检查。
医生用英文问他:“胸骨痛吗?”“经过化疗温度已经下降,还有发烧的感觉吗?”“是不是一直没有体力?”“有没有抽搐现象?”“膝盖痛吗?”
他所有的回答都是“No”。
霍子宁离开以后他会自己折回去,她站在门口听他说“Yes”,并请医生不要告诉他的“未婚妻”和家人,否则她们都会很担心。于是霍子宁就不再陪他去了。其实她知道他痛的。她陪夜的时候,他以为她睡着了,酸痛得厉害就叫护工拿条毛巾来咬在嘴里。她后来就不陪夜了,有时候晚上会来,坐在病房外听见他有时候压抑的呼号。渐渐地仲时希开始习惯那种痛,如果不是痛得太厉害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了。
仲丹夕推掉了所有的演出,并且向维也纳方面申请了退学,专心回来陪哥哥。她有时候会温言劝霍子宁还是不要继续了,霍子宁没有应承。
霍子宁有时候想,如果没有这场病,她会这么爱仲时希吗?也许不会。如果没有这场病,仲时希也不会这样爱她。他们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下去,不知道骨髓会不会有,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不知道死神来不来去不去,他们很害怕,恐惧把彼此逼迫得很紧,两个人彼此温暖,变成生死相恋般决绝的感情。他们很可能就是凡常男女,简单地相爱,或许最后分开结束,天各一方,但是这场病让他们永远都不会离开彼此。如果生命变得不确定,那么就会渴望更多,用尽力气去享受相爱的感觉。
只要今天不问明天。
霍颖知请霍子宁吃饭,霍子宁觉得很奇怪,可是她还是打电话给丹夕,让她去给仲时希送饭,自己去赴约。
霍颖知和赵文远离婚的时候她还很小,霍颖知执意要了她的抚养权以后帮她改了姓氏,就又重新丢给赵文远了,自己出国。赵文远就算再花心,对女儿还是很好,就是照顾不到,最后把女儿送到上海给自己姐妹照顾。霍子宁从小就不太和霍颖知联系,她成年的时候霍颖知都不知道她生日几时。在美国几年,霍颖知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经济上的支持都没有。霍子宁拒绝了赵文远的钱,是一回事,但赵文远至少想到过女儿,知道要给女儿经济支援,霍颖知从来没有想到过,除了偶尔做专访时抬出自己女儿所拿过的奖项——这个她倒是记得很清楚,不知道是不是陈毓提醒的。霍子宁简直要怀疑自己和霍颖知是不是母女。
不是所有的母亲和女儿都有感情。霍子宁和她母亲就只有血缘恩义,没有感情可言。有时候想起来难免觉得无奈,可是更悲哀的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状态。
到了约好的餐厅,见到霍颖知旁边坐着诸葛征程的时候,霍子宁觉得这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闹剧。真好笑。哈哈哈。
霍颖知高兴地招呼她,动作优雅,真像一个高贵的小提琴家:“子宁,过来。”
霍子宁入座在霍颖知身边:“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我一会还有事。”下午要给学生上课,然后晚上要去看仲时希。
霍颖知笑了,霍子宁发现她整容整得已经笑容僵硬了:“诸葛先生好不容易来看我一下,我们坐下来吃个饭吧。”
霍子宁冷冷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诸葛先生’?”
诸葛征程轻轻咳嗽一声:“是这样,子宁,我们公司决定拍摄一支广告,背景音乐打算请霍女士配合录制,所以我邀请她来吃饭。”
霍子宁淡淡朝他笑了一笑:“诸葛先生,我跟你不是很熟,你可不可以称呼我为‘霍小姐’?我觉得我更喜欢这样。还有,既然是你们吃饭,我想我就不奉陪了。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一步。”
他们真是把她当猴耍,霍子宁不再看霍颖知变掉的脸色,转身就走。
上课时手机关机,她讲完课以后匆忙赶到仲丹夕家拿饭。仲丹夕一个人购置了一套小公寓,请了厨子,会帮忙准备仲时希的晚餐。司机在楼下等她,坐上了车才想起来要开机,一打开全部都是霍颖知的短信,她看都懒得看直接删掉。
霍颖知打电话过来,她不耐烦地接起:“喂,你有什么事情吗?”
霍颖知语气不怎么好:“你今天不觉得自己做得很不对吗?就把我和诸葛晾在那里,你这样是待客的道理吗?”
霍子宁冷笑不已:“是吗?诸葛征程自己都说是来看你,你也是这么说的了,那我去干什么?你什么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我劝你不要白费精力,这样子很好玩吗?有意思吗?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你最好自己反省一下!”
“我反省?”霍子宁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我反省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撮合我和诸葛征程吗?这样有意思吗?你有话不妨直说好了,这么藏着掩着你觉得别人就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吗?我受够了。”
霍颖知停顿了片刻,很是受伤地问她:“你是什么意思?你受够了——你受够什么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你母亲。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为了你好,仲时希现在是个血癌病人,到现在根本就没有适配的骨髓,他说不定就要死了,你跟着他有什么意思?你不要闹脾气好不好?诸葛征程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很喜欢他啊,他现在虽然没什么地位,好赖才出道几年,一个农村的就弄到了上海户口也有了经济实力,我相信他还是有本事的,跟着这样的人你不会吃苦的,你相信我,我经历了这么多,道理还是懂的。”
霍子宁尖刻地笑了起来:“你懂?你当然懂!那你当时在演奏会上那么安排座位是什么意思?你的心思我会不明白吗?见高踩低,你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吧!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我不会像你一样去靠利弊权衡感情的!还有,你不要诅咒别人,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很不道义的。如果我把这段话录音下来,你在别人面前苦苦营造的高雅知性小提琴家形象是不是就毁于一旦了?别白费口舌了。我真的受够了,你不会在这时候就记起来你是我母亲了吧?真伟大——这就是你的母爱吗,真伟大。”
霍颖知压低了声音:“霍子宁,你不要不懂事。你知道这些话是可以伤到我的。我告诉你,我自己会去找仲时希谈,我相信他还是懂道理的,不会像你这样蛮不讲理。”
“你敢!”司机明显被霍子宁的高音吓得抖了一下。
“你如果不希望我这样做,你是不是应该自动放弃?霍子宁,我是你母亲,我为了你好。就算我有什么功利的地方,有什么错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为了你自己考虑,你还这么年轻,你不能够因为一个病人忘记了一整片森林。”
霍子宁觉得自己都快把电话砸个粉碎:“你说够了吗?我真的希望永远都不要听到你的声音——它从来没让我觉得这么恶心!你真的恶心到我了。”
霍颖知瞬间静默。
霍子宁干脆地摁掉电话,关机,撑住头,觉得头痛得快要裂开。
如果在别人眼里,她是优秀的天才少女,是让父母能够省心的极其独立的女儿。可是不代表她就不会有恨意。恨意可以压抑,却经不起挑逗。这是她第一次和霍颖知起冲突,排山倒海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她觉得遍地鳞伤。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她觉得她自己永远都是一根飘零的小草。
霍子宁到了医院,收拾了一下表情,才进去看仲时希,他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她推门,他睁开眼睛笑着看她。
霍子宁把保温饭盒放在桌上,抓起几张餐巾纸擦他头上的虚汗:“很累吗?这么烫——你又发烧了。我去叫医生来吗?”
仲时希摇了摇头:“没什么要紧的。我很饿了。”
她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他吃不饱,老是觉得饿,整个人都消瘦下去了。很辛苦才把泪意忍下去,霍子宁笑了起来:“知道啦。你简直就是猪嘛,吃这么多。”说着打开饭盒。她现在都是喂他吃饭,有时候他懒得手都不愿意动一下,没什么力气。
吃完了饭,仲时希就想睡了。霍子宁拿温度计给他量过,不是很高,38度,就让他去了。看着他睡着才走出去。
门外站着仲丹夕:“子宁姐,我们谈谈吧。”
霍子宁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霍子宁带丹夕去附近的港式饮品店,点了两杯双皮奶坐下:“丹夕,是不是我妈找过你了?她跟你说了什么?”
仲丹夕抿着嘴:“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不拐弯抹角了。子宁姐,你对我哥哥做的,我记在心里。你对他真的很好,我的意思是——就算他,有了什么……”她说不下去,眼圈一红,“我觉得有你这样对他过,真的不容易了。他有过很多女朋友,我见过也不少,那些女人纠缠他,拿了分手费也无时无刻不想回来,可是他病到现在,没有人来看他,没有。只有你,你二话没说就去做配型,你又这样照顾他。这几天你瘦了多少……我哥哥,我哥哥不知道有没有希望……你这样下去可能没有前途。你就先算了吧。”
霍子宁反而笑了:“丹夕,你不能代表你哥哥的。别说是你了,就算你哥哥要跟我分手,我都不会跟他分开的。除非他现在是个健康人,否则他都没有提分手的资格。我的话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仲丹夕望了她一会,咬咬牙:“子宁姐,我哥……我就这么说吧,如果今天是你生病了,我哥哥不一定会这么、这么对你……你觉得值得吗?现在说你们很相爱,我是相信的。可是你难道不是一种怜悯吗?”
霍子宁搅动着杯子里的双皮奶,良久才说:“丹夕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今天才会对我说这些话。我知道你是对的,如果今天是我生病了,也许时希真的不会这么做。可是你想过吗?今天是他生病了,他不会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他没有试图过抓住我,我不是他那根救命的稻草。就算一开始我是出于怜悯,可是怜悯怎么可能推动一个人走这么久……如果现在说我不爱他,我自己都不相信。如果是我病了,我相信到现在,他也一样会照顾我,会对我好。”
丹夕有些动情,伸手握住霍子宁的手:“子宁姐。”
霍子宁笑了:“我妈一定是打不通仲时希的电话才会来找你的。我会努力说服她的……你也要说服你哥一定要娶我哦,像我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不多见了呢。”
丹夕扑哧笑了:“子宁姐,我哥能遇着你,肯定是他修来的福气。”
霍子宁旁敲侧击地对仲时希说了很多次结婚的话,他都没有回应,然后她来气了:“仲时希,你不会到这时候还想不负责任吧!”
仲时希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霍子宁气得想打他,还是舍不得:“你真是……我是一个姑娘家啊,老是我说,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气死我了,我不要理你了。”
仲时希伸手来扳她:“你不要生气了喽。”
“不要,我生气了。”
“别喽。”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生气!”
“真的很生气?”
“真的很生气!特别生气!”
“那你怎么还笑啊?”
“你要死啦,讨厌讨厌。”霍子宁又好气又好笑地去推他,“你就说吧,你到底肯不肯和我结婚啊?”
仲时希望天:“我怎么推你怎么还是缠这个话题啊?”
“废话,这才是主题!不宜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你不知道啊?没好好学习吧你。不懂事。”
仲时希脸色却凝重起来:“那我就跟你说,除非有合适的骨髓手术成功,否则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我们就选择分手。”
霍子宁脸色已经白了;“仲时希,你是什么意思?”
他半闭上眼睛,不去理她。
霍子宁气得人都要发抖,手高高地扬起来就想抽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站在那里看着他,压抑不住心底的寒气,捂着半边脸哭了:“仲时希,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你过不过分?什么叫就选择分手?谁要跟你分手了?要分你自己分,跟空气分手。你真的很过分,想耍流氓就直说,要不要用这么烂的借口。”
仲时希看她哭了有点慌,去拉她的手:“你别哭,别哭。”
她还是哭,哭得很伤心,她真的很害怕,没有合适的骨髓,手术不成功,他会怎么样呢?她已经不知道如果失去他会怎么样了。
仲时希放弃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自嘲般笑了:“你看看,你看看,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我居然没怎么能让你笑,我都是让你哭,是不是?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分开最好?我已经给你够多的难过了,霍子宁,你早就应该去找别人了。”
霍子宁气得去踢床架:“仲时希!”
“哎呦,没想到我未来弟媳妇这么大脾气。”
两个人都愣住了,霍子宁急忙擦了把眼泪,看着来人。五官与仲时希有五分相似,个子比他矮一些,神色更加老成。他身边跟着一个娇小的女人,黑瘦黑瘦的,眼睛很水灵,穿着粉红色套装,神色有些瑟缩。
仲时希先反应过来:“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啊。”然后对霍子宁介绍,“这是我大哥,
仲言西。那是我大嫂,楚瑟瑟。”
霍子宁连忙点头:“仲先生,仲太太。”
仲言西点了点头:“这是霍小姐吧?我听丹夕说过了。时希,你刚才是做了什么让霍小姐这么不高兴?”
霍子宁扁嘴告状道:“仲大哥,你弟弟说他不要娶我。”
仲言西哈哈大笑:“是吗?时希,你这么大胆?居然不想娶人家小姑娘,仔细你的皮。人家小姑娘都想嫁你了,你还推三阻四的,说得过去吗?”
霍子宁破涕为笑:“仲时希,你大哥可都说了啊,你要娶我的。”
仲时希欲言又止,只是皱着眉。
仲言西摇摇头:“这样吧,我做主了。你们先订婚,我们回去选日子,到时候你们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
仲时希开口道:“我不要。”
霍子宁看了他半晌,才淡淡道;“不管你要不要,老娘我今天就是来逼婚的。你哥哥嫂嫂都在这里,我就要跟你结婚,看你怎么办。”说完就拿起自己的包,“仲大哥,仲太太,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霍子宁再次在宿舍楼下看到诸葛征程时觉得恍如隔世,她都想不起世界上还有一个叫诸葛征程的人了。自哂一下,何德何能,让他记挂这样久,或许从前还能满足她少女时代那点虚荣心,只是现在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有时间聊聊吗?”
霍子宁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点点头:“让我们一次说清楚吧。”说着学他的样子半蹲下,“有烟给我一支。”
诸葛征程很意外,还是拿出烟和打火机递给她。
这不是第一次抽烟,谈不上熟练,但是高三毕业和他分手时,还没去美国,呆在国内无所事事,只能抽烟酗酒。
他抽的是三条五,说不上什么味道。霍子宁淡淡地吸完一支,然后才笑着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诸葛征程看了她一会:“你是故意抽烟给我看的吗?”
她点头:“算是吧。我也是想告诉你,时间过去了,人和人都不一样了,没有不变的人与事,你又何必那么执着。”
“论执着你说得过我吗?我是说仲时希的事情。”
“我不是很愿意和你谈他的事情。”霍子宁转开眼睛。
“你爱他吗?”
“就目前而言,当然是的。”
“如果没有适配的骨髓,他是不是会死?”
“你可以不说这个字吗?”
“对不起。”诸葛征程怔了怔,“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想他应该会没事,你不必那么担心。只要等到骨髓就行了吧。”
霍子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烟头发呆,烦躁起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支烟?”
诸葛征程默默地给她一支烟。
她这次吸得很狠,很快,然后呛住了,咳得很厉害,声音太响,楼道里的路灯忽然亮了。那是声控灯,仲时希等了很久等到的,特别灵敏,对开关门的声音都有感应,她一咳嗽它们就全亮了。仲时希没有偏心地只装到她那一层,整幢楼都亮了,他说这是他女朋友住在这里所以居民都会有福利。
霍子宁眼角有点湿。
诸葛征程叹了口气:“其实不用再谈什么了,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话了,如果我回来得早一点……在你遇见他之前,我会不会有机会?阿紫,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错了,我太过要强,不懂事。你为我的付出我都没有看在眼里,我什么都不懂。我现在明白了,是不是很晚?太晚了,对不对?我真的很遗憾……阿紫,我以后不会,永远不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别人了。我可能还会继续喜欢你,可你不会继续喜欢我了,对吗?”
这么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对着她这样说,霍子宁觉得很难受。
霍子宁微笑起来,任由眼泪流到下巴尖:“孔明,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当初也很喜欢你,我误以为我不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别人了,可是对不起,如果你还在原地——那么我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你是太晚了,可是你不是比仲时希晚。如果是在我出国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你来找我,那么我根本连国外都不会去,我不会跟你分开,不会去遇见别人的。可你没有。当我出国了以后我决定算了,不管我那会还会不会想起你,或是很想你,我都算了。可能是我觉得太疲惫。不管你早多少,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对不起,或许我应该和你道歉吧。可是我们,真的结束了。诸葛,你看你,高大英俊,器宇轩昂,你还这么健康,这么健康,有好多机会,我们之间就算了吧。”
诸葛征程眼睛也红了,但他还是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
霍子宁向他告别:“再见,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学姐妹妹。”他笑着说。
那时候他刚知道她比他小,委屈地看着她:“哎呦,学姐,我被你骗惨了啦。叫了你这久,居然还只是个妹妹。学姐学姐的,你也不纠正我下,很爽哈?”后来他就一直叫她“学姐妹妹”,她被这个称呼郁闷了很久,却慢慢习惯。
就像刚刚认识。
霍子宁笑了:“嗯,小学弟。”
诸葛征程转身,忽然又转回来面对着她,很用力地揽她入怀,力气大得霍子宁以为自己骨头要碎掉了。她轻轻拍着他的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诸葛征程才放开她,已经把眼泪擦掉了:“学姐妹妹,希望你最终能够幸福。”
“再见。”
“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