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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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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宁明白仲时希确是欢场老手,他实在是很会玩。她是大学老师,他从业商道,空余时间很多,他会玩,也敢玩。
双人蹦极,野外露营,竹筏漂流。
每个周末都挪出来,他会突然就把机票拿出来,变戏法一样,飞过去飞回来。像梦一样,疯狂,淋漓尽致,酣畅。霍子宁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她安定、安分、安然,忽然就不知道梦里世间,只知道漫天遍地都是欢乐。
这样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的惊喜,霍子宁也来不及问自己有没有安全感,她是快活的,那为什么不只有今天不问明天?
后来诸葛找过她几次。
如果她在上课,她就立即与同事调班代课,让他等到耐心尽失。他总是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回去时会看到一地的烟头。两个人分开太久,她已不知道今时今日的诸葛征程有这么大的烟瘾。
后来他同她说,从她走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疯狂地吸烟。
他说那天在机场,他想去,又不想去,犹犹豫豫就错过了,一个人焦躁不安,就去买了包烟,在高中母校坐着从早吸到晚,最终没有去送她。
有时候他过来,她正好出去和仲时希约会。她开始精心装点自己,虽然学不好化妆,但已努力练习穿高跟鞋,偶尔要陪仲时希去吃饭。诸葛征程就那么看着她,她会道一声抱歉。
来来往往,他就不再来了。没有人能坚持那么久的。
断了也好。
断了才好。
周五半夜十二点,忽然仲时希打电话给她:“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你下来。”
她正迷迷糊糊睡觉,很惊讶地爬起来,穿着睡衣,踩着运动鞋的后跟就下楼了。下楼时跑得很快,有点奇怪,感觉和平常不一样。一直跑到了楼下,看到灯光打在穿着白色保罗衫和工装裤的仲时希身上,她就笑了。
霍子宁指着楼道里的路灯:“是你装的吗?”
仲时希走过来环着她,笑了:“是啊。是不是很厉害?哈哈,我竟然还会装路灯。你要佩服我啊。”然后补充,“我想装很久了,就是不知道声控灯在哪里可以买到,只好托别人寄回来。它很聪明的,开门的声音都感应得到。看,比你聪明多了。”
她捶他一下:“去你的啊。”
仲时希继续调侃她:“你的睡衣还真的是流氓兔啊。”
霍子宁呛着了,白他一眼:“要你管哦。哎我说,你不会大半夜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看个灯吧?”
“如果我说是呢?”
“……你真有闲情逸致。”
“不是,我们凌晨四点飞到内蒙古去吧。”
“啊哈?”
结果他们真的在凌晨四点坐上了去内蒙古的飞机。没想到飞机上还有很多人。霍子宁坐在头等舱里,靠着仲时希睡着了。
仲时希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偶尔摸一下她的头发。霍子宁的头发很多,软软的。发丝拂到她的脸上,她不耐烦地皱皱眉。仲时希把她的头发掠到一边去,忍不住笑了。这个笨蛋,还穿着流氓兔的睡衣,刚才在机场回头率好高啊。
没关系,到了内蒙古可以换衣服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们也只有这点时间。
天亮的时候他们到了内蒙古。有专车来接,仲时希在房车里给她拉了一个小幕帘,让她换了套骑马装。
霍子宁没有骑过马,在驯马师牵着慢慢走的马上依然执着地哇哇大叫着,仲时希骑着马奔出去好远,然后又大笑着奔回来。
他跳下马,对着驯马师说了什么,驯马师竟然放开了缰绳去牵另一匹马,霍子宁吓得脸都白了。结果驯马师拉来一匹坐垫可以两个人坐的马。仲时希先托着她下了马,又把她弄上了另一匹马,自己才跨上来。
霍子宁明白他要带自己骑了,驯马师已经走开了,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驯马师的背影,然后为自己默哀三秒钟。
果然!仲时希就没怎么学会怜香惜玉过,拼命拍马,任由她高高低低地尖叫着,直到吓得白着脸叫不出来,他才慢慢地赶着马走,在后面乐不可支:“霍教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马都要被你吓死了。”
霍子宁好容易压下恶心的感觉:“我才被你吓死了!你有毛病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他从后面一手环着她,一手拉缰绳:“子宁,我真的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
霍子宁侧过头笑着问他:“怎么,又要开始对我说情话了吗?”
仲时希也笑了:“是啊是啊。我有很多话想要说呢,就怕来不及了。如果来不及告诉你,我不知道会不会抱憾终生。”
霍子宁大叫好酸:“你怎么这么酸臭酸臭的,真以为自己是文人呢?不会不会,咱的大好时光还多呢,你可以分期付款的,每天说一点,哈哈哈。”
仲时希环着她的手紧了紧:“嗯,我们的大好时光很多。”
“是啊……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要带我去海南出海的?啧啧,恐怕你都忘了,说下的自己都不记得。”
“没有忘。”
“什么?”风有点大,她听不清楚。
“我说我没有忘记。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去海南出海的。等我们退休的时候,干脆就买一套海景别墅好了。我们一起在里面养老。每天打渔好了。最近我真的好想退休,可能觉得很累吧,明明也没有辛苦几年啊。五十岁什么时候才到?如果今天我们都是五十岁就好了。”
霍子宁怪叫:“我才不要呢!姑奶奶还没年轻够,好好一个二十三岁的女人就被你搞得像是要入土为安了一样。我还想一辈子二十岁呢。”
仲时希把下巴抵在她软软的头发上:“是,你一辈子都二十岁。”
霍子宁觉得他有点不对,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慨了点。”他自嘲地笑了,“我比你大七岁呢,小女孩不懂事,自然不知道叔的情怀啊。”
“去你的。”霍子宁用头顶去撞他的下巴。
还真的磕到了,两个人都叫痛。霍子宁泪眼汪汪地去查看他的下巴:“没事吧?”仲时希闪避着:“没事没事。”被她扳下了手。“哎呀,都是我不好,都青了。”霍子宁有点懊悔自己闹得太过没了分寸。
仲时希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我说了没事的。”
霍子宁那天被他带回马场的时候已经累得迷迷糊糊了,她还说着:“嗯,我们以后就买海景别墅好了,每天打渔,不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然后兀自咕咕咕地笑。他很温柔地承诺着,海景别墅会有的,渔网也会有的。
那不过是塞上牛羊空许约。
从那天起仲时希彷佛人间蒸发,每个手机都打不通,电邮不回,失去联系方式。
霍子宁一开始以为他太忙了,后来才觉得不安。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她开始害怕,那种恐惧从心底蔓延出来,侵蚀着自己。
她不怀疑仲时希会出轨,就算他出轨也不会让手机不在服务区这么久,连商务用的号码都不在工作状态。他凭空消失了。
霍子宁没有办法,她只好去找陈毓。
磨了半天,陈毓才给她一个仲丹夕的电话,还以为是情人间出了问题:“子宁,你可千万别低三下四的。女人再怎么也不能输了姿态。”
霍子宁联系丹夕,她倒是接了,只是推说很忙,她只好把自己家电留下,让仲丹夕得空就找她。
第二天仲丹夕才回了电话,她正在上课,下课时才给她回电。
“子宁姐,我哥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的。我哥哥病了,他很严重……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过来看看他。”
霍子宁几乎是颤抖着打车到医院的,一路上堵车,她急得跳脚,一直催司机,下车时找零都不要了,脚还崴了一下。因为是在私人医院,所以很安静,她跟着金发外国护士走到病房,仲丹夕在外面等她。
看到她,仲丹夕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子宁姐,我还是谢谢你能来。我哥刚做完化疗,在睡觉。”
霍子宁不知道该说什么。
仲时希得的是白血病。霍子宁的大学同学里有一个西班牙美人就是得了白血病,已经故去了。她和美籍医生用英文沟通,了解了一下大致病情。仲时希在做初期的化疗,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等,如果等不到骨髓,那么就只能依靠化疗。
仲家人都已经做了化验,却都没有和仲时希相配的。
霍子宁自己申请做了化验。她一直向仲丹夕重复:“我想不明白,他?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我不明白,他怎么可能……”然后住了口。仲丹夕眼圈已经红了:“子宁姐,你别这样,我也想不明白。我相信哥会没事的,你别这样。”霍子宁抹了一下脸,才发现自己哭了:“对不起,丹夕,我想可能你们要比我难过得多。我不应该这样。”
她坐在门口长椅上,直到护士进去出来,提醒她仲先生醒了。
霍子宁走进去,仲时希已经坐在床上了。医院很人性化,床单被罩是深蓝色的,不像在医院里。但他依然穿着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
他瘦了好多,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
霍子宁走近他,他笑了:“你怎么还是来了。肯定是丹夕这个坏丫头把你叫来的……其实你不需要来的。我没什么事。”
“仲时希……”
他摆摆手:“得了。霍小姐,你今年才多大?二十四有没有?你也是初来乍到,从来没有经验,被我一个花花公子哄上了手。你不过是想好好谈一场恋爱而已嘛,大家两不相欠。我也没想到我就病了。就算我没病,我们俩也不一定就有什么好结果,没准最后还是大吵收梢。就这样吧,如果不是我有病,我跟你分开了,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我们说开吧,我不喜欢你再来看我。如果我好了,有机会我再约你出去玩,现在我想休息了。”
霍子宁抿了抿嘴:“仲时希,你别这样。”
“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仲时希两手一摊,“你请回吧。有空尽尽朋友之谊来看看我倒是不错的。其它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仲时希,我说,就算我一开始只是想谈一场简单的恋爱,真的不想面对这样。可是恋爱又不是买保险,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何况你现在好好的,你不可能说把我丢开就丢过了的。我说过,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结婚就是耍流氓……”
她说得太急,说错了。
仲时希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这句话倒真不是主席说的,是你说的。”
霍子宁又好气又好笑,一面吃吃笑了起来,一面鼻涕眼泪倒全出来了:“仲时希!你王八蛋!你笑得出来你!我说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耍流氓!你都耍了那么多次流氓了,对着我不行,就是对着我不行!我是你女朋友,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仲时希急了,拽过旁边的纸巾,拉低她帮她擦眼泪:“你别哭,真别哭啊。”
“仲时希!你不能……你不能……”
他哄着她:“好好好,我不能,我不能。”
霍子宁看着他床头上的纸,明显用了很多,旁边的垃圾桶里全部都是纸,上面还隐约透着触目惊心的红。
她想起来那次他们一起吃饭,他就流了鼻血。
霍子宁的眼泪越擦越多,仲时希急了:“女人真麻烦!叫你滚蛋你不滚蛋,我都不找你了,你怎么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霍子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下巴上竟然还有一圈淤青,就是那天她在内蒙古草原上面撞出来的,她更急地哭起来:“我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不能推开我的……仲时希你怎么能这样的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负责任,你不可能把我勾引了就把我踢开的,借口也太烂了吧,你真混账啊你……你不能这样,你再这样,我……我……I fuck you!”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楞了。
霍子宁还扑簌簌地掉着眼泪,仲时希已经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她哼了一声,用手臂压着眼睛呜呜哭起来。
仲时希用力把她的手臂拿下来,把她按到怀里:“别哭了。”
她越哭越伤心,最后他只好低低地哄她:“你别哭了,我没什么事,真的。我不会再消失了。你别这样了,乖,咱不哭了,好不好?”
霍子宁抽抽搭搭地停下了哭泣,拿手去掐他的脖子:“我不管,你以后永远都不能这样。我是你女朋友,不对,我就是你未婚妻!你不能这样子的。你要好好的,你还跟我说过要带我出海,你还跟我说过的呢!”
仲时希忍不住笑起来:“你谋杀亲夫啊!”
霍子宁的手已经松开了劲,环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到他肩上:“你自己说下了的,我才不谋杀亲夫呢。”
“霍子宁,你今年才二十三岁,你真想好了吗?”仲时希的声音带着温柔的退让。
霍子宁抬起脸,花了一脸的泪笑着看他:“你这是在对我求婚吗?虽然不是很浪漫,地方也不是很好,可是我答应你了。怎么样?找了我这么一个不挑剔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便宜你了啊仲时希先生。”
仲时希抿着嘴笑,然后低下头去细细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