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江湖》年华为酒

3、痴心

　　弹指，半月已过。
　　半月内，月瑟瑟遇到一群人，嗯，应该是一群，她有女人的直觉。
　　不过真正打照面的只有一人，他出高价，想叫月瑟瑟杀一个人。
　　本来，这样的价格就算是武林盟主楚啸天也能杀了，可是，月瑟瑟不喜欢别人鬼鬼祟祟地跟踪她，于是，她没接。
　　同样的，女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都不是好人。
　　男人没有继续劝说，只是，他告诉瑟瑟，不接这笔生意，日后会有大麻烦。
　　笑话！
　　月瑟瑟当时的确如此嚣张的以为，男人在和她说笑，不过，半月过去了，月瑟瑟不得不承认，她有了点小小的麻烦。多小呢？也就比芝麻大点，绿豆小点吧。

　　眼下，繁花似锦，文淮城最美的就是它的夜色。
　　城内有一条河名叫淮河，河道两岸皆是莺柳之地。
　　月瑟瑟骑着匹小毛驴溜溜达达地进了这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消会，身后已跟满了人。
　　“什么味儿？”翠拢阁的老鸨嗅了嗅鼻子，迎上一双桃花似得眼，“钱的味儿。”
　　老鸨一见着她，半喜半忧，喜的事这人每次来都会带来一大批垂涎欲滴的男人，忧的是，这人好似个煞星，每次出现，身边必会死人。
　　“我找纪嫣然。”月瑟瑟笑眯眯地看着。
　　“嫣然她正陪着客呢。”老鸨赶忙说道，“要不妈妈给你换个会琴棋书画的？”
　　“呸！”月瑟瑟道，“今天谁不想要脑袋了，就只管在她那里待着！”
　　老鸨一见她来真格的，吓得脖子一哆嗦，没一会，月瑟瑟便如愿见到文淮第一名妓，纪嫣然。
　　听说，就算是城中最富贵最有权势的男人想见她也得等上半月。

　　庭院里，桃花美的有些离谱，一瓣瓣的翩然下落，四周挂着的红灯笼却是将此处变得过分热闹。
　　竹帘后，一女子焚香弹琴，侧影如剪。
　　“唉……”她轻轻一叹，十指稳住琴弦，道，“你怎么还是找来了？”
　　月瑟瑟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笑道：“那日，你叫他人将钱给我便是知道陈家公子已死，你在城中为何不出来一见？”
　　纪嫣然道：“我只知杀手躲着主雇的，却没见过你这般。”
　　月瑟瑟想了想，“楚南城第一才女居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所负，这本不合常理，而且，自我出大雪山开始便一直有人跟着，索性便找来问个究竟。”
　　纪嫣然忍不住轻叹一声，道：“你错了，他……的确负情于我，‘情’之一字，本非常理所能解。”
　　“那你为何躲我？”
　　“唉……”纪嫣然幽幽道，“我又岂是在躲你？我是在为自己保命呢。”
　　“所以……”月瑟瑟拿起手中那块面皮，“千手巧音卢双绝为你改了面？”
　　“瑟瑟，如果我出卖了你，你会如何？”纪嫣然问。
　　月瑟瑟微微一笑，“杀人的血都是一样的，暖了，凉了。”每每此时，她总格外温柔，看着一具尸体慢慢变凉。
　　“我知道会这样。”纪嫣然拉起隔离的竹帘，眼前的女子容色艳丽，却又有股子里的清傲。
　　“这张脸倒是美得很。”月瑟瑟依旧把玩着手中那张面皮，她有着孩子般的残忍，纪嫣然无奈道：“原以为，他死了，我会开心，没想到，我依旧不开心，我让你问他的话，你问了吗？”
　　“问了。”月瑟瑟道，“他说他都不记得了。”
　　泪水顺着面颊流下，纪嫣然哭了，梨花带雨。
　　她曾经告诉那个男子，如果有一天她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他一定要说忘了。
　　或许记得，或许忘记，答案却只有一个。
　　“瑟瑟，你快走吧。”纪嫣然道，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月瑟瑟已经不想再问下去，她微微撅嘴，几分委屈，“我没想你死，跟你开玩笑呢。”
　　纪嫣然摇摇头，“生无可念，死何悲？”
　　月瑟瑟看了外面的大红灯笼，好红，真的好红。

　　纪嫣然原本不叫这名，不过，这已经没关系了，因为她是以纪嫣然的身份离开。
　　她初遇陈家公子的时候还不是什么楚南第一才女，这是他人封的，与她无干。
　　那时的陈家公子呆头呆脑的，花灯会上，拿了盏花灯，连着最简单的灯谜都猜不中，纪嫣然心高，终是忍不住替他答了。
　　陈家公子千恩万谢，然，纪嫣然却是不屑而去。
　　后来，再见是在众人的诗友会上，轮到他作诗时又是半响出不来一句，纪嫣然瞧不起这人，明明没有学问却偏要装作如此，淡淡替他答了一句，众人拍手叫好，陈家公子偷眼看她，却是满心欢喜。
　　许是凉薄太久，这样的真情流露让纪嫣然不禁多看几眼。
　　后来，陈家公子说，其实他只是为了看她，吟诗作赋一点都学不来。
　　他的坦诚换来纪嫣然灿然一笑，那时，楚南城的桃花都开了，陈家公子说，若是可以，我愿将自己的性命奉上来换你这笑容。
　　后来，他真的奉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惜，纪嫣然再无这样的笑。

　　张欣还是来迟一步，纪嫣然死了，他以为自己够快了，从卢双绝那得到消息便急急赶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江湖第一杀手，她的容貌并不是什么秘密，然，知道她行踪的人从来都慢半步，而不知道的人却能碰巧遇上。
　　月瑟瑟，好似一只孤傲而灵动的猫，你以为你能赶得上，却总差那么一步。
　　张欣无奈。

　　其实，张欣若是走出拢翠阁的话，或许会惊讶地发现，他要找的人就在淮河上的石桥上，牵着头毛驴看热闹。
　　在文淮，月瑟瑟的脾气是不大好的，因为这里的晚上太热闹，抢了她一个人的宁静。
　　“又死了一个。”月瑟瑟叹了口气，纪嫣然和她也算有些交情，只是，她的生命有的只是太多凉薄，留不住，也装不下。
　　天渐渐变暖，月瑟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到这时，她的寒毒就要发作了。
　　低下头，牵着那匹笨笨憨憨的小毛驴，月瑟瑟安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