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棠夜语》佚人轻歌

79、第三十七章 梦醒（二）

　　似被针刺了手，又似看到了洪水猛兽，菲儿迅速收回自己的手，眼睛死死的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公公。

　　“你说，这是谁送来的？又谁派你来的！”

　　小公公见她如此模样，知道事情败露，脸上冷冷一笑，

　　“自然是皇上命咱家送来的，如何？难道菲儿姑娘还想抗旨不成？！”

　　看着她步步后退，一脸惊恐的样子，心里那股烦厌又长了几分，

　　“来人，把她给我好好的按住！”一声令下，从殿外又闯入两名身强力壮的高个太监，分开左右架住了菲儿柔弱的双肩，将她死死的按在地上，菲儿不愿意这样被人逼着就范，将牙关咬的紧紧的，不停的摇头，直到有人死死的抓住那一头乱发，只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比不上对死亡的恐惧，只见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狠狠的盯着那人手里的青瓷盖钟。

　　“菲儿姑娘，这又是何苦呢。进了宫，却忘了主子的恩惠，肆意妄为做了那么多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在这个红墙围着的宫里，如果没有主子给你撑着腰，别说你现在是个美人，就算你坐上贵妃、皇贵妃的位子又能如何？人生在世，走这一步只是早早晚晚的事，你又何必执着呢。”

　　“不会的，不会的，如果我今天有事，皇上一定会一查到底，你，还有你们，一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劝你们还是放聪明点，现下乖乖的放开我，不然……”菲儿无力的争辩着，双目已被泪水与不甘染成了红色。

　　“啪”一声，一个红红的掌印子烙在了她那白皙柔嫩的脸上，

　　“少在这里痴人说梦，主子现下也不过做的是顺水推舟的事，你以为皇上真能回头再看你？实话告诉你吧，这碗血燕便是皇上亲自吩咐，专门为你赐下的，卖主求荣的人，你以为皇上能真看上眼？”

　　“少和她废话，先将这东西给她灌进去再说。”另一名太监已不耐烦，急急的催道。

　　不等菲儿再说废话，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掐住她的下巴，巨痛之下牙关被迫张开，一碗烫嘴辣喉的血燕就这样被灌了进去。看到得了手，两名太监齐齐放手，将菲儿丢在地上，听着她一阵呛咳声由缓至急，最后竟似要将整个肝肺都吐出来，嗓里如被刀割一般，嘴角溢出红色的液体。

　　“皇上说了，最后要留你一命，只拿走你的嗓子，从今儿起你便是个哑巴了。这可也是主子的恩惠，还请你好好的领受。”说着那太监拍了拍手，转身招呼着一众宫人离开了留菲居。

　　天色渐暗，整个留菲居中竟然无人照应，仍是黑黑的一片，晚风吹过，只带出一段似人似兽的哭声，呜呜噎噎，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入夜，何杉站在书房窗前，看着手中的信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一转手将那纸条点了，荧荧的火光之后只剩下漆黑的炭灰。

　　碧庆殿里灯火通明，太医们一个个都急的满头是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前是一脸疲倦又怒气不止的皇上，床上还躺着□□见红，奄奄一息的娘娘，这会儿敢多嘴的人，估计是觉得自己命太长。

　　“秦世子举荐的人可到了？”宏临冷着脸，沉声问道。

　　“回皇上，一个时辰前已经到了，只是….只是……”全福吞吞吐吐，不敢直言，地上跪着的太医都替他捏了把汗。

　　“有什么话，快说！”揉了揉眉头，宏临冷气喝道。

　　“是，是。只是医者脾气太怪，只说晴清娘娘还可以再等，便转身到……到翠芸屋里去了。”

　　“那金珠玉果可给他送去了？”

　　“已送去了，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没了下文，现下还在给翠芸诊治。”

　　“你随朕去翠芸房里。”随手一指点了名太医，转身出了房间，那太医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战战兢兢的小心着跟在宏临的身后。

　　“先生，翠芸的身体已经无碍了，请先生帮忙看一看姐姐的身子。”翠芸半卧在床上，脸色虽还透着苍白，可也隐约可见淡淡的血润之色。

　　“皇上不知将她囚到了何处，此时还见不到人。我先将你身子调养好，安置住再说。你身上的毒本是寻常之物，可惜中的时间太长，只怕以后在腿脚上会落下些毛病。宫里面药物还算齐全，可以慢慢的调理，倒也不会影响你今后行走，只是以后少沾冷水，遇到风急天寒的时候，多在屋里呆着，切莫让冷风冰雨吹淋了关节。”

　　“先生吩咐的，翠芸都记下了。”

　　病床上的女子对着一身黑布淄衣的大夫，脸上不由一红，这可是自己入宫以来第一次单独面对除皇上以外的其他男人，可是转眼又想到晓棠当前的处境和宏临的脾气，眉头又皱到了一起，

　　“不知道皇上预将晓棠姐姐如何处置。”虽然在半梦半醒间已听到床前女子对自己说的话，可是心里对那女子的敬重，使自己还是想以姐姐相称。

　　“如何处置？”那医者轻哼一声，“也不过就是杀人放血的事罢了。”

　　由于那人的声音太小，翠芸听得并不真切，“什么？”抬起头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还没等医者回答，外面便传来太监的传报，“皇上驾到。”

　　“真是等不及要取人性命了么……”低低的沉吟消失于室内，翠芸只觉得的胸口没来由的一痛，可宏临已入室内，也只好暂时按奈住自己的担忧。

　　马晓棠奄奄的躺在床上，一阵一阵的剧痛从心腹传来，不知道已有几日未进餐饭，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乏力。

　　眼前不断晃过一个又一个片断，此时看到自己从医院拿到的那张诊断书，接着是现世中父母的笑脸，转眼又变成身着古装的样子，现世的医院变成了古代的府邸，绿树都变成了大簇大簇的桃花，粉色的桃花被喜庆的烟红映的通红，后来竟将整个院子都染成了红色，转而变成一条凶煞的火龙，吞息吐焰间就将整个院子连带那天空都焚了个干净。

　　晓棠吓得紧闭着眼睛，心痛的感觉汇集到一处，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带着那痛涌了出来，肩上被人轻轻的拍了拍，耳边传来亲切、熟悉的声音，

　　“棠儿，怎么了？”

　　再睁开眼时，自己竟然站在现世父亲的画房里，整个画壁上挂着父亲的新作，再忍不住心里的恐惧、委屈和浓浓的思念，一头扎进了父亲温暖的怀里，无助的哭着，无意识的呢喃着，

　　“太好了，太好了，您出院了……”，

　　突然又觉得身上一冷，再抬头时哪里还有父亲亲切的笑脸，明明是宏临冷逸、厌弃的眼神，只见他高高在上的质问着自己，

　　“是谁让你对晴清下毒？是谁将你救出火海？是谁将你安置于山村？你打得什么主意？为什么又出现在朕的眼前？说！”，

　　用尽全身力气挣开宏临的钳制，没命的奔跑，迎头又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无措的摇头否认着，

　　“我不想入宫，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我不想入宫……”，那边却传来秦穆的声音，

　　“你利用我，利用我帮你入宫，利用我的感情，想要挑拨我与皇上的关系，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晓棠，我带你出宫，我带你出宫。”

　　隐约间又听到何杉的声音，可抬起头来却看不到人的身影，

　　“何杉哥哥，带我出宫，带我出宫，求你，我不想在宫里呆着，我不想连死后还要变成这宫里的孤魂，我要出宫，出宫……”

　　无意识的呢喃从干裂的唇中溢出，却无人理会，任由那无助的话语悄然隐匿于重兵看守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