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远》纤月夜

3、第二章

　　一条并不宽敞的林间小路上，木郎和大藏肩并肩的走着。

　　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后拉伸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时而重合，时而分开，仿佛亲密无间，又好像隔得很远。两个人似有默契一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路保持着缄默。

　　然而，路终有尽头。眼前的岔道，似乎预示着二人已经到了分离的时候。

　　“你。。。。。。”木郎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你尽管放心。”大藏抢着说道。

　　木郎点了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见木郎不语，东瀛人正要转身离去。

　　“大藏。”木郎忽然叫住了武士。看着那张新伤初愈，还有些苍白的脸，正色叮嘱道：“白三空武功高强，不可小觑。你，要小心。”

　　大藏心里一震，他怎会知道自己要去找白三空，难道他真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时竟不知是何感想，半晌才呐呐道：“你也是。紫衣神水既然那么珍贵，想来紫衣侯不会轻易给人。你也要。。。。。。保重。”东瀛人的词汇比较贫乏，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这个词。

　　“我知道。”木郎眉眼含笑的望着武士。

　　大藏被那笑容晃得心神荡漾，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一丝危险的气息闯入东瀛人的意识，他几乎本能的将木郎护在身后，冲着前方的丛林低喝道：“出来！”

　　原本静谧的树丛中竟然闪出许多黑影。

　　说他们是影子一点儿也不为过。这些人全部黑衣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散发着冷冷的杀意。横生的枝叶并未影响他们的速度，甚至连声音都不曾弄出，看来他们的武功不弱。

　　武士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些黑影将自己和木郎围起来。为首的那名黑衣人深深看了一眼大藏，便径直走向木郎。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马。”他的声音低沉暗哑，透着丝丝阴寒。

　　木郎一脸平静，唇角勾起一个张扬的弧度：“要是我不想交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喽。”说着黑衣人就要出手，却被长光所阻。

　　“要动他，先过我这关！”东瀛人语气坚定，话中寒意更胜长光锋芒。

　　“此事与你无关，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黑衣人似乎对武士颇为忌惮。

　　大藏冷冷一笑，斩钉截铁道：“这件闲事我管定了！”

　　“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黑衣人显然被东瀛人的态度激怒，他拔剑与武士缠斗在一起，其余众人则一拥而上围攻木郎。

　　黑衣人剑法精准老辣，隐隐透出一股名家之风，一时间与大藏难分高下。东瀛人本就嗜武成狂，如今难得棋逢敌手，自是兴奋异常，竟然越战越勇，完全不似有伤在身的样子。

　　而木郎虽遭众人围攻，却也毫不慌乱。他并不畏惧欺近身侧的刀剑，反而总能利用这样的机会，制造破绽来击毙敌人，渐渐竟有脱困之势。

　　黑衣人见此情景，突然虚晃一招，舍了武士直逼木郎而去。木郎欲避不及，黑衣人的长剑正刺中他的胸口。

　　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木郎的青衫，却不见一滴鲜血流出来。难以置信的惊愕凝固在黑衣人的眼里，可惜他再无机会知道真相，长光已经明晃晃的插入他的后心。

　　大藏反握刀柄，腿开弓步，背向而立，身形岿然不动。木郎认得，这正是燕返的姿势。

　　抽刀，转身。无暇理会黑衣人的死活。东瀛人的脸上是豪不掩饰的焦急与担心。见木郎安然无恙，这些表情才又变成以往惯有的冷峻。

　　剩下的黑衣人见首脑已亡，都无心恋战，被二人杀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武士好像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讪讪道：“我都忘了你有软甲护体，刀枪不入。”

　　“谢谢。”木郎静静的注视着大藏，明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刚刚的那一幕，每一个细节，都被木郎尽收眼底。那种关切的神情，自从母亲去世后，十几年来不曾复见。他心里的某处角落轻轻的，轻轻的，破了裂痕。

　　“谢什么，你不是也救过我么。”东瀛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错过了那道真情流露的目光。当他再抬起头时，木郎已经恢复了常态。他走到那名为首的黑衣人的身边，揭开了他的面巾。

　　“是他！”木郎一怔，两道秀眉微微皱起。

　　“谁？”武士好奇的凑了过起来。

　　这个人他们俩都认识，正是山东武林的盟主，青萍剑客白三空。

　　“他怎么会在这里？”大藏也有些蒙了，明明自己还要去找他报仇，他却主动送上门来，还被自己给杀了。

　　“难道是为了那颗珠子？”东瀛人记得木郎曾说过要用什么珠子交换紫衣神水。想必那珠子珍稀非常，才会惹来贼人抢夺。

　　“区区一颗避尘珠，还劳动不了青萍剑客的大驾。”木郎摇了摇头。凝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可听说过关于神木令牌的传闻？”

　　武士摇了摇头，他一心向武，对其他的甚少留意。

　　“神木令牌本是青木堡主的执掌信物，可是近来江湖盛传，神木令牌与蒙古皇室遗留的罗亚古城宝藏有关。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父亲也是因此才遭人暗算，命在旦夕的。”说到父亲，木郎面露忧色，眉头也皱得更紧了，看得大藏好生心疼。

　　“你是说白三空是为神木令牌而来？”东瀛人终于明白木郎的意思了。

　　“应该是的。”木郎点了点头，却瞥见武士的胸前有块洇湿。惊道：“你受伤了？”

　　大藏低头一瞧，才发现胸前的衣衫已染上了血渍。想来是刚才情急下使出“燕返”时，撕裂了伤口所致。

　　“让我看看。”木郎强行拉开了东瀛人的衣襟，只见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直流。在淡蜜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他责怪的看了一眼武士，从怀中拿出一个青瓷小瓶，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处。这药粉倒是很神奇，伤口竟不再流血，开始渐渐凝结。木郎又撕下一块衣衫，暂作绷带将伤口重新包扎。

　　本来赤膊相对，大藏还有些羞赧。但见木郎如此紧张自己，又不禁暗暗欢喜。他默默垂首，仔细端详着那个人忙碌的侧颜。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际，以及曲线完美的下颚。偶尔，那光滑柔顺的青丝，贴上自己的鼻尖，痒痒的。那灵活修长的手指，碰到自己的肌肤，凉凉的。那种感觉，真是，舒服！东瀛人从心底泛起一丝满足。

　　包扎完毕，木郎站直了身躯，略一思忖，将手中的瓷瓶丢给武士，“这个你留着吧。”

　　大藏也不客气，接过揣入怀中，忽然道：“我与你一同去找紫衣侯。”

　　木郎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你该不会是想找紫衣侯比武吧？”

　　“白三空已死，我自然要寻找下一个目标。”东瀛人没有否认，眼神不易察觉的闪烁了一下。

　　“和我在一起你会有麻烦的。”木郎淡淡的道。

　　“反正我的麻烦已经不少了，也不在乎多你一个。”武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漆黑的眸子看向木郎，亮的如同夜里的寒星。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