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紫玉蝴蝶

7、第 7 章

　　小刘在婚后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去度蜜月。他和我是一个小组，又是我哥们。我揽下了他的那部分工作，让他安心度假。

　　王小姐出嫁的风光场面引起了公司里另外几位女同事的艳羡，仿佛是一夜之间，公司里一共才十几个人，居然发展出了三对情侣，让我和老葛感慨不已。

　　老葛结婚多年了，据他自己说，他在婚前也是个前途远大的好青年，结婚以后，买了房，幸福地成了房奴。不到一年，他老婆就怀孕了，从此，房奴加孩奴的生活，让他怎么活怎么憋屈，雄心大志随风而去，就剩下了一肚子的牢骚。

　　他经常在酒后劝我，“致远，你可别像我，那么早就结了。我的体会就是，这个女人啊，结婚前怎么看怎么好，一结了婚，特别是有了孩子，每天扒拉那几个钱，九天仙女都会变成泼妇。”
　　我笑而不答。也许他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吧。而我，原本就没有多高的期望，也就不会觉得失望。

　　这个月，虽然我的工作压力有点大，雯惠和我的关系却日趋好转。也许是怀孕让她更想做一个单纯的女人。我们像是回到了刚开始同居的那段日子，她早早下班，等我到家后，我们沿着小区的绿化带走上一圈，聊聊各自的工作。我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放弃打掉这个孩子的想法，但我想她开始认真考虑留下这个孩子的可能性了。

　　赵鸿轩没有再出现，这很好，我不愿意再想起这个人。我努力否认他曾经点燃过我心中隐秘的期待。有时我会自嘲地想，每一个人都期待能遇到伯乐，无论自己是不是千里马。

　　平静的日子在小刘蜜月归来的那天被打破。

　　那天早上，他来得很晚。只有他一个人，王小姐迟迟没有出现。看到他回来，我心情很好，主动和他打招呼，他铁青着脸瞪了我一眼，转而去和别人说话。

　　我莫名其妙，又有些失面子，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打电话去了。

　　其中一位供应商的业务员和我已经很熟悉，平时说话又很投机，兴奋地在电话中向我讲述了一件囧事。前一天他们老板生日，大家匿名送了一堆礼物，老板非常感动，当众拆开，结果其中一样居然是女士性感小内内，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坐在我对面的小刘听到我的笑声，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凶狠目光看了我一眼。我茫然地望着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林致远。”他像是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我的名字，“你给我出来！”他一转身离开了位置，气势汹汹的样子惹来了办公室里诸多的目光。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抬头的时候遇到老葛关切的目光，他正从旁边的小隔断探头过来张望，“致远，咋回事？”

　　我摇摇头，“不清楚。看他的样子，我简直像是杀了他老娘。”

　　老葛低声说，“你这小子，不会是动了什么歪脑筋，被他知道了吧？”

　　我一下会过意来，有些愤怒，“我是这种人吗？”

　　老葛叹口气说，“我想你也不像。但我想来想去，只有这种事情能让他这么生气。没有就好，你好好跟他解释解释。他那个人直肠子，心眼不坏。”

　　我点点头，看着小刘在外面来回踱步，不时恶狠狠地透过玻璃看着我，我怀疑他能不能听进去我的解释，但我确实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发那么大的火。

　　我刚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小刘立刻冲过来，双手紧紧攥住我的衣领，把我按在了墙上，恶狠狠地说，“林致远，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亏我把你当兄弟。”

　　我一脸无辜，“怎么了？”

　　小刘对着我的脸一拳挥过来，我赶紧抬起胳膊挡住，他下手是真的重，那拳头被我的胳膊挡住，打在我的前臂上，痛得我弯下身去。如果打在我脸上……我不寒而栗。

　　小刘冷笑，“你哪里比我强？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会说甜言蜜语么？希恩那么单纯的女孩子，你都下得了手？！”

　　我瞠目结舌，希恩？我和她？！这是哪里跟哪里！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怪不得你看到请帖，都没问我王希恩是谁，就问我和王小姐怎么开始的。你早知道她的别名了！”

　　我被他弄得头晕脑胀，“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嘛？！”

　　“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希恩说的清清楚楚，这个公司就只有我和小怡知道。”小刘在我面前挥舞着拳头，怒不可遏。我被迫噤声。

　　他像是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语病，毕竟是中文系出身的人，又追加了一句，“除我们之外，就还有你这个狼心狗肺，始乱终弃的人了！”

　　我被他骂得心浮气躁，再怎么脾气好，也受不住这样的委屈，血气直冲到脑子里，“刘博文，你少冤枉人！我和王小姐有什么，她还不清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确实是对她动过点小心思，那还是在半年以前，我们两话不投机，根本就没动过她！”

　　“你！你说什么？！你还不承认？！”小刘声嘶力竭地大喊，手上青筋暴露，颤抖不已，“你说你没动过她，那孩子哪来的？”

　　听到这句话，我愣住了。

　　小刘喊出这句话，也愣住了。

　　他木然地把目光转向隔着双层玻璃的办公室，看到的是同事们愕然的神情。玻璃是隔音的，但隔音效果不佳，他刚才那样拼尽全力的吼叫，所有人都听见了。公司的同事接触到他困兽一般的目光，纷纷尴尬地低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

　　小刘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既然失言了，他干脆豁出去了，愤恨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把希恩搞怀孕，要是在结婚前告诉我，我也还有个余地。现在这叫什么？！你这是想我这辈子没好日子过啊！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这么歹毒！林致远，你最好祈祷我刘博文没有出人头地那一天！”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转身飞奔，就像是躲避什么猛兽一般，跑出了走廊，连电梯都没有按，直接从楼梯上冲了下去。他的脚步声急促而紊乱，混杂着他低低的恶毒的诅咒，渐渐远去。

　　我呆呆地站着，一直到什么都听不到，大脑里混浊一片。他那样激烈的反应，毫不掩饰的仇恨，几乎要让我相信，我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

　　但是，天地可鉴，我林致远没有做过任何有可能让王希恩怀孕的事。

　　当我回到办公室里，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声不断，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我怀疑他们压根就是打算让我听见的。在小刘怒吼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在他们心中被定了罪。就连老葛，都阴沉着脸，没有一句问候。

　　王慧，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你还有个别名叫希恩，为什么你和小刘说，公司里只有他和小怡知道。

　　最重要的是，明明我们私底下没有任何私情，为什么你要让小刘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难道，从你建议小刘请我做傧相的时候起，你已经在准备好要陷害我了？

　　我心烦意乱，在手机的通讯录里翻找着王慧的名字，在半年前那次未遂的约会之后，我们两个就没有了交集。我虽然存了她的号码，却从没有打过。

　　拨出那个号码，就像我预料的，手机里传来温婉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我忍不住咒骂一声，把手机往桌上狠狠一摔。我知道小刘新房的地址，我真想冲上门去当面质问王慧，但是小刘，他不可能让我见她。

　　我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工作上，一心只想证明我的清白。这时，小怡从里面的隔间出来招呼大家开会，每周都会由小怡主持一次这样的财务会议，核对账目，统计回款，业务员和跟单员都要参加。

　　是了，小怡！我回想起她在王慧婚礼上的欲言又止，她也许早就知道了什么，以她们之间的交情，也许她能帮我弄清楚王慧为什么这么做。

　　我正想着，隐约听到谁在喊，“林致远！林致远！”

　　我茫然地抬起头，小怡正看着我，“你看有没有问题？”

　　“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

　　坐在小怡旁边的陆扬冷冷地哼了一声，“想什么呢？！这是在开会！小林啊，拜托你集中点注意力。别成天魂游天外。”

　　我自动过滤掉陆扬那些不中听的话，望着小怡，“不好意思，你是说？”

　　小怡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是这样，林致远，按照我们目前的流动资金，富康集团到期的款子需要再压一个礼拜才能支付，你看有没有问题？！”

　　我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富康集团那边，有刘雯惠坐阵，一般货款延期两三个星期，对新订单的出货是没有影响的。

　　小怡又看了我一眼，她生性敏感，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今天的不对劲。

　　我压抑住内心的胡思乱想，努力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会议上，寻找着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小怡啊小怡，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解开这个谜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