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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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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资企业起名字都喜欢讨个好彩头,富康集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富康集团进入大陆已经有将近10年,仅在江城就有十多万员工,在电子制造业的实力不可小觑。其中,50%的基层管理人员已经本地化。
我拿到的产品代理权,是富康集团的一个小事业部推出的一个自主品牌,知名度不高。但对于福全贸易这样的袖珍型公司来说,已经足够几年的衣食无忧了。
在拿到盖着富康集团红色公章的代理协议后,陆鼎盛兴奋地把所有的员工招来开会,在会上极力夸赞我的出色表现。例如:“小林这样优秀的新人代表着我们公司的未来”,“林致远的出色表现让所有老员工汗颜”,“假以时日,致远一定会成为我们公司业务的顶梁柱”等等。整个表扬过程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期间伴随着公司同事稀稀拉拉,无精打采的掌声。
散会之后,我被单独留了下来,陆鼎盛继续热情洋溢地称赞我的表现,我配合地挤出满脸笑容,就像是戏台上蹩脚的配角。
在陆鼎盛再也找不到更多的词来夸奖我的时候,他终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微微欠身递过来给我,语重心长地说,“这是给你的奖金。小林,你可要再接再厉啊!”
维持了这么久笑容,我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有些僵硬,“谢谢陆总。”我接过来,通过红包的厚薄我判断里面的钱不会超过1000块。
“小林,陆扬给我看了你拿来报销的单据。我翻了一下,基本都是咖啡厅和饭店。”陆鼎盛一如既往得和蔼可亲。
“要开拓业务,要多给客户一点新鲜感嘛。你以前主要是做跟单,这方面了解得少,我和陆扬说过了,以后多教教你。你条件好,能力强,就是脸皮子太嫩,胆子再大一点,再放开一点,前途无量。”
我有些反胃,可能早上吃的包子肉馅有点问题。以前我常去的包子铺关门了,江城在申请卫生城市,一些证照不全,卫生条件不好的小饭店都被勒令停业。我只得改去了另一家,窗明几净,服务周到热情,包子又大又白,唯一缺点是包子馅不太新鲜。
这让我想起,父亲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人生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确实如此,比如说包子铺,比如说我的工作。
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我打开本子,开始一个个打电话,问交期,催货,装作没注意到周围同事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一直大大咧咧的小刘是同事中最缺心眼的一个,和我的关系也最好。他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下班,看着办公室里人不多了,鬼鬼祟祟地凑过来,用自以为很低,其实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怎么样?给你涨多少工资?”
我摇摇头,“没说。”
小刘用夸张的语气叫起来,“什么?这个葛朗台!”我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葛朗台是谁,同时记起了他是公司里唯一一个中文系毕业的。
“涨了也不会跟你说。谁不知道你大嘴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
小刘怪叫起来,“老葛,你少来。小林是我哥们。他可不像你,说句话拐N个弯。”
“切!你别不信,姜是老的辣。”老葛说着,把头伸过来,语气半真半假,明明是对着小刘说话,眼睛却看着我,“嘿嘿,谁还不知道谁。”
“走吧,一起吃饭去,我做东。顺便向你这块老姜好好请教请教。”我笑着岔开话题,圆了这个场。
强龙不压地头蛇。老葛是这家公司资历最老,说话最毒的一个。论起造谣生事的本领来,没人能和他比。我不想得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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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全贸易,负责供应商和负责客户的员工是分开的。业务员接到订单后,转给跟单员,跟单员负责下单给供应商,确认交期和账期。
收到刘雯惠短信的时候,我正在整理业务组刚转过来的几份订单。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着她的名字,我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刘雯惠是富康集团显像事业部的业务主管。正是她帮我疏通关系,拿下了这张代理协议。
我打开她的短信,内容是“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想了想,回消息给她,“有。”然后打电话给原定晚上见面的供应商,说了一些道歉的话,延后了见面的日期。
下班后,我站在公司附近的路口等她。在约定的时间,她开着一辆红色尼桑出现在我视野里。
车平稳地停在我身边,刘雯惠从车窗探出头来,笑着和我打招呼,“林致远,来,上车。”她五官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鼻子不够高,眼睛不够大,嘴唇不够润泽 ,但组合在一起,很耐看,一身中性打扮,平添几分英气。
“喜欢川菜还是粤菜?”我上车的时候,她笑盈盈地斜了我一样,可能是想营造出媚眼如丝的效果,怎奈经验不够老道,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
“都可以。”我说。我是扬州人。
刘雯惠把车发动起来,专心看着前面的路面,“这个月应酬多,川之味,湖庭,名轩,几乎都吃遍了。要不?我下厨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她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神情里带着几分俏皮,好让我相信她只是临时起意,心血来潮。
我半推半就,“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跟单员,让我们陆副总知道了,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刘雯惠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要不,这样,你别让我们陆副总知道,作为回报,”我停顿了一下,刘雯惠转过脸来看我,我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我给你打下手。”
这次,刘雯惠的笑容是实实在在地绽开了。
刘雯惠住在新区湖边的小区,面积不大,30几平被分割成一室一厅一卫。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家,是很多人的梦想。包括我。
厨房是开放式的,跟着刘雯惠进门的时候,我瞥见了厨房的案几上放着切到一半的菜。
客厅的沙发是宜家的,两人位,沙发前的茶几也是出自宜家,方方正正,线条简洁,颜色明快。
“先喝点果汁吧。”刘雯惠从冰箱里拿出浓缩果汁饮料,倒了一杯递过来。我接过来,放在茶几上,客气地道谢。
我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都有些心不在焉。我把最后一口果汁喝完,站起来说,“我们赶紧开工吧。我真有些饿了。”
刘雯惠赶紧站起来,看了看客厅的钟,“都怪我,和你一聊起来就把正事忘了。真不好意思。”
我们一起走进厨房。厨房尽管是开放式的,面积还是有点小,两个人一起待在里面,显得有些局促。
厨房里的刘雯惠和她以前留给我的女强人形象很不一样。她鼓捣锅碗瓢盆的样子有些笨手笨脚。菜要下锅的时候一会忘了放盐,一会忘了放葱,经常对着一堆调料瓶思索着应该先放哪样。我很怀疑她所做的菜都是临时从菜谱上死记硬背下来的。
一直到将近8点,饭菜才终于摆上了桌。我们面对面坐下,相视而笑。一个多小时在厨房奋战的“革命情谊”让刘雯惠和我之间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性。
刘雯惠家的餐厅悬挂着现代风格的吊灯,磨砂的灯罩,晕染出黄色温暖的灯光,一圈圈映照在墙上。刘雯惠的手艺并不好,但这并没有影响我的胃口。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一些彼此工作中琐碎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是和清姐在一起时永远不会有的一幕。在这个餐厅加客厅在内,将近十平米的空间里,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家”的氛围。
新区最晚的公交线路是到9点,我帮着收拾桌子的时候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半了。
刘雯惠说这么晚开车不安全,于是,我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