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霓裳（gl）》八千岁

262、不定时番外篇·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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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子无悔，既心中定下决意，练寨主之后就任对方拉着自己一路前行，一言不发全盘接受，态度堪称乖顺。
　　直到被带回熟悉的月下小屋，被推搡安置于床榻之上，被连拍了三处要穴，被沉声叮嘱，让自己别管其他，只管敛神运功静心调息就是。
　　此时她自然已差不多猜到对方是如何打算的了，猜到归猜到，却又略感不可思议，不信素来平和到几乎没什么锋芒的人，竟会选择这么蛮干。

　　是，就算能借助屋前陡坡的地势便利，但要孤身一人正面对敌来拖延时间，也实在堪称蛮干，在这一点上，没谁比刚刚还在以一敌众的练寨主更心头雪亮。
　　交锋时睥睨归睥睨，但平心而论，单说那慕容冲本领就真不弱，虽招数不如自家剑法精妙，但他内力深厚拳法刚猛，实战能与自己打个相当，换个人想挡下来几乎不可能。
　　即便隐约记得姓卓的似提过一嘴，说慕容冲当众承认曾经欠她一个人情，有那么点手下留情之意，但真刀真枪拼杀起来，这种人情能有多少作用真不好说。
　　哪怕是撇开慕容冲不计在内，剩下那两个练家子也绝非易与之辈，何况他们身后还跟着十余名该被拔舌的混账官兵，她此刻哪里来的正面迎敌的底气？

　　越是了解，就越是不解，不过心中不解的练女侠依旧没出声，更没阻拦，只是盘膝而坐默默盯了对方，想听进一步的解释。
　　可随之而来的却并非什么推心置腹细细解释，而只是一句短短的安慰，以及，一个稍触即分的轻吻。
　　“我再不济，这么一点时间也不会让咱们俩有事的。”这么说时，那笑容一如既往温柔，凑上来的唇瓣也一如既往温软。
　　唯有湛湛眸光中的坚定，及随后执剑起身时的果断，显出了蕴在如常温柔之下的义无反顾，势在必行。
　　随后这人就争分夺秒地闭门落闩，末了由另一侧小窗翻出，还不忘贴心地将窗户合拢，掩去破绽。
　　而黑暗中将这一切举动悉数收于眼底，却坚持一声不吭的女子，也终于缓缓阖上了双眼。

　　她……虽说是自幼就不擅打架，却也得看具体与谁比，凌慕华的弟子再不济也自有铮铮傲骨，绝不至于轻易言败。
　　哪怕自己平时总说她弱，合该被护着，却也不会胡乱贬低了她，所以，若慕容冲当真有所留手，或者……确能成功拖延一二。
　　只是这样的拖延，由她做来必不轻松，哪怕不死也是要吃苦头的，不会让咱们俩有事的这种话，练寨主心知肚明，是半点不信。

　　这般不惜以身犯险的逞强之举，素来是最惹人生气心烦，最看不惯的，换平日再怎么状态不佳也必要将之拦下才对，可这一次……
　　这一次，从来看不惯她受伤受痛的自己，却从头到尾无动于衷，任凭对方去冒一场注定流血，甚至是赌命的险。

　　练寨主也不知为何如此，她素来不会去条分缕析什么内心，只凭直觉隐隐感到，如此默许，是因为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看到什么，期待着发生什么，但这个什么具体又是什么？就没必要再进一步花心思琢磨了。
　　时间何等宝贵，是某人赌了命才争取来的，就算是玉罗刹，也不会由着性子挥霍浪费。

　　好歹也是承凌慕华衣钵的武学奇才，哪怕刚刚才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哪怕刚刚还心中不解诸念丛生，可一旦正式盘膝入定，过不多时，那一道略显紊乱急促的呼吸就渐趋平缓起来。
　　黑暗中的床榻之上，闭目端坐的女子眉眼平淡，随着意守丹田导气归元，连吐纳也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气息全敛，似整个人已入静心绝虑之境。
　　屋中其实并不算静谧，外头种种动静都能传进来，对话声，呼喝声，兵戈交击声，时而隐约，时而清晰，而她仿佛半点不受打扰，亦不关心。
　　只是，当紧闭的门扇遽然传来咚地一声巨响，似被什么猛地撞上时，那阖拢了双眼的睫毛还是微不可查地颤了一颤。
　　幸而这动静虽大，也就堪堪一次，一次响动后再无打扰，隐隐的打斗之声更证明了对峙尚在继续，无人战败。
　　时间不疾不徐流逝着，终于，就在接连不断的兵戈交击声中，床榻上盘膝而坐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目。

　　气行周天，再度睁眼，练寨主的眸光澄澈了许多，再不见半点先前的戾与怒，余下的唯有平静。
　　只是这平静多少有些过了，眼波流转间无一丝波澜，与其说是沉稳，不如说是冷淡，仿佛冻结了的湖水一般。
　　似乎还是差了些火候……算了，反正没大碍。判断了一下自身状况，练女侠便毫不在意地拂袖起身，径直去打开了大门。
　　即便开门就赫然有一具尸体血淋淋占据了大半视线，她的面色也半点未变，待发现钉着尸体的长剑是自己的，才嫌弃般微蹙了眉，略带不满地伸出手。
　　练寨主就这么一边伸手拔剑，一边不紧不慢转动目光，神情平静地看向屋前不远的喧嚣空地。

　　屋前不远的空地上正斗得热闹，刀光剑影飞沙走石间谁也无暇分神，甚至连战圈外远远围观的官兵，竟也无人发现小屋的门扇已于黑暗中无声开启。
　　而战圈中心，有人正以一种奇怪的左刀右剑的战法与对手缠斗，她的肩胛被残布胡乱包扎着，应该伤了不止一处，原本的素色衣衫大半被赤红浸透，恍惚间竟浓烈得刺目。

　　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还活着，也确实是吃足了苦头……
　　脑中依稀掠过这么个念头，门扇上的尸体已应声坠地，练寨主顺手扯了片衣料细细拭剑，目光依旧瞬也不瞬锁定那道背影。
　　听得这边有动静，那背影明显蓦地一惊，想也不想跳出战圈回头就是一剑袭来，待辨明眼前是谁，才又面露喜色。
　　她面露喜色，练寨主却面色隐隐更冷，离得近了自然看得更清，那颈项要害上，分明也有一道长长血痕。
　　这道割喉般的伤口，若再深个几分怕是……偏对方恍若未觉一般，任凭它流着血半点处理都没有。
　　眼下也是，见到自己安了心，却不知道退后，反而立即回身对敌，一副还想并肩继续打的架势。

　　或因为整个人还受着调息状态的影响，比先前动辄点燃的怒焰，练寨主此时仍是冷静的，并没有发火的冲动。
　　更何况这人身上的种种伤势，或多或少都已在她预料之中，又有什么可发火的？
　　只是……

　　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的练寨主，只能自行上前一步，扯了对方衣衫吩咐她退到一边。
　　可想而知吩咐的口气不会太好，偏对方还笑，笑得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木着脸默默搀她坐下。
　　比起面对这人，眼下面对敌人反而轻松不少，所以确保安全后，练大寨主便握剑一步步走向了一众官兵。

　　同样的对手，再交手却已完全不同，约莫是静心过了头，情绪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面对某伤员还略有起伏的心情，对上其余人则全无波澜。
　　练寨主从容不迫地回击着对面三人的联手合围，虽然依旧下手狠辣，但杀性其实淡了许多，甚至偶尔还会分心考虑，想着应老贼这条命是不是该留给珊瑚才对。
　　然而这帮鹰犬不知好歹，竟故态复萌地嚷嚷起什么要将伤者擒为人质，这般无耻行径才算撬动冰壳，引出了压制其下的真火。
　　眼看着执剑女子脸色一变，汹涌戾气就要不受控的喷薄而出，却又在巨雷般炸响的一声大喝中戛然而止。

　　乍一听到铁飞龙那极易辨识的粗粝喝骂，练女侠是下意识喜悦的，被三打一还附带一群苍蝇烦得太久，她自然明白这个生力军此时出现意味着什么。
　　直到对方三拳两脚打散了敌阵，抽空询问起他家人的下落，她才又愣了一愣，仿佛一个霹雳遽然降下，原本已被撬松了的冰壳蓦地就破裂开来。
　　珊瑚……对了，铁珊瑚！明明之前还想着这个名字，为何偏偏忘了，铁珊瑚其实早已受身心两处重创，几乎是没什么自保之力的。
　　当时出来查探情况时，自己虽有所布置，但远远谈不上周全，后来或救人或厮杀更是忙得没顾及药庐，如今，那里只怕也……

　　一念至此，练寨主顿时烦乱不止，加之冰壳破裂后的反噬之大，竟令她再度升起了几分恍惚，连眼前敌人都只凭本能应付几招，再无心追击。
　　正值脱力感蔓延全身之际，未执剑的左手被什么轻轻握住了，触感是无比熟悉的，柔软，带着体温，力道不轻不重，传达了担忧与关怀。
　　回头看了一眼，正想该如何免她忧虑，掌心却被掰开，对面人低着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将要说的话写在了其中。
　　心中不由得轻轻一突，却并非因为所书之字，她此刻所书的无疑是及时的安慰，但这个举动本身，却绝不好。
　　一时发不出声了么？视线默默扫过那颈上的伤口，练寨主终究什么也没问，只牢牢反握住了相牵的手掌。
　　或是因为受伤失血的缘故，那手微凉，不如平日温软，却足以让冻住的情绪一点点回暖。

　　借着这一点点暖意，练寨主得以强打起精神，在尘埃落定后先向铁飞龙请了罪，再告知了铁珊瑚的现状——虽说主导后面这件事的，其实是身边之人。
　　只见她持短剑就地而书，写的简略又潦草，但不多的字句已足够交代清楚前因后果，令铁老爷子得以长吁一口气，也令寨主大人愈发沉默。
　　就这样，一个不能说话，一个不想说话，待交代完毕剩余事宜，将善后之事都托付给老爷子之后，两人便相互依偎着回返了屋中。

　　待回到属于两人的小屋，嗅着屋中那浓浓的不属于两人的血腥味，心中升腾起的不满和排斥压过其余情绪，寨主大人才恢复了行动力。
　　她三两下先处理了门口的那具尸体，再端了盆水冲去大部分血迹，最后关门落闩点起灯烛，暗暗吸一口气，这才转身，催促榻上人宽衣疗伤。
　　彼此早已不止一次这般宽衣疗伤了，虽说仍习惯性推脱了几句，但见自己坚持，对方很快便老老实实地听话配合起来，甚至听凭处置般闭上了眼。

　　闭眼也好，视线不必对上，更有助于此刻集中注意力。那些浸透血污的包扎，那些粘连血肉的布料，便是见惯厮杀的江湖老手都难以处理，练寨主凝起全部心神，但再怎么一点点小心处置，有的伤口还是难免又渗出了鲜血。
　　待到终于将遮蔽悉数剥离，终于将伤势尽收眼底，眼前熟悉的身躯竟有了几分陌生，原本无暇的肌肤如今青青紫紫处处淤痕，更不用提一道一道的猩红裂口。
　　斜坐床边的练寨主拿了块白绢打湿，看似不紧不慢地在擦拭清理着血迹，目光却直直凝在了那几道猩红之上。

　　这一夜终究是积累了太多的不安，积压了太多的愤懑，以至于自信如她，也需要一个证据，需要一个证明。
　　所以私心里一直在隐隐期待，而对方也终究不负所望，用鲜血，用伤痕，用半条性命书写证明了自己。
　　即便有所隐瞒，即便有所分歧，即便偶尔会与自己作对把人气得半死，但得如此证明，足矣安心。

　　练女侠勾了勾唇，想满意地笑，却随着动作不期然地眼眶一热，猝不及防滚落了一串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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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生理期不舒服影响状态，就先这样吧，2/5。
虽然感觉表达不太到位，但总算能解答正文里很多读者的疑惑，为啥大王看到师姐浴血表现得那么冷静——因为作为一流高手，练寨主对此早有预料，是做了心理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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