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哀伤兽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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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什刹海已经开始进入漫长的寒季。
被暗之元素掌控着的魔族帝都，终年都充满着潮润的冰冷。即使是晴朗的天气，暗沉沉的阳光也如同每个魔族人暗色的瞳孔一样，无法看穿，一层层覆盖灵魂。
暗魇抬头看着苍蓝色的天空。淡薄如同扯碎的薄纱般的浮云映在瞳底。少年的黑色袍子加了一层厚度，然而衣料包裹之下的线条依然挺拔而冷漠。他刚刚获得了圣歌最优秀学生的称号，但是于他自己而言，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他真切地感知着自己的改变。旁人无法感察，只是看出了他越来越冰冷的气息的那些改变。苍蓝的天空之下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风声，人的穿梭，全都不存在。
像一头雄狮一般武斗狂热的莫邪。剪短了头发，眼神中埋藏着深沉暗色的秋若水。手中的鞭子更加像一条凶暴的蛇一般的宫云夕。握着被阴影覆盖的手心，面部棱角渐渐变得坚毅的雅卡西。还有那个目光如同残忍的狼王一般高高在上冷笑着的，埃罗斯。
在什刹海不可阻挡到来了的寒季里，时间正如尖利的刀刃，雕刻着每个人命运的纹理。
风在一次卷起地上细碎的残叶。“喂，暗魇，要去驭兽场了。”
暗魇听到了莫邪的声音。回过头，一身劲装，脚上蹬着潇洒的靴子的莫邪正冲他招手。在他身后，宫云夕的长发微微飞散，头也不回地当先向驭兽场的方向走去，而秋若水和雅卡西正站着等自己。
没有回答，也不挥手，暗魇走了过去。莫邪仿佛插了个瞬间赶快问点什么一般，搭上了暗魇的肩膀跟着迈开脚步。“喂，最近怎么了？虽然早就知道你是一块寒冰的性子，但你这么安静可就有点吓人了。”
“有什么吓人？”暗魇看着莫邪，嘴角边上浮起了一丝幻觉般的微笑。
“还不吓人，你知不知道太安静了会让人恐惧。”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将莫邪的声色打磨出了一丝磁性的沙哑。“是因为昨天帝宫使节的传话么？”
暗魇的肩膀好像绷紧了一下。“我没有在意。”
“连鬼都不相信。”莫邪伸懒腰一般轻轻推开暗魇的肩膀，然后不再说话。
昨天，天气也如同今天一样，暗沉而慵懒。帝宫使节身负魔帝之托，将“圣战尾音”的羊皮卷当众给圣歌少年们宣读了一遍。暗魇站在人群的末尾，目光穿过层层人影的拥挤，冰冷地盯住使节手中古老泛黄的预言羊皮卷。
“阿卡尔奇魔法核心已经苏醒，魔力波动已经无法阻止。对这一核心的争夺，是结束阿卡尔奇无止尽战争怪圈的惟一方式。新的圣战已经无法避免，我们不可能为了虚无的和平坐在这里，不出手，不做事。那样只会毫无反抗地被天族吞噬。为了我们的存在与荣光，为了阿卡尔奇的战火能安静地熄灭哪怕一个瞬间，少年们，你们必须强大起来，并且战斗至死。魔族需要你们，你们的命运不只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要臣服于命运的锁链，成为魔族的支撑吧！”
暗魇听到了激昂的欢呼。而在那一天，帝宫使节一直看着这些年轻的魔族人们，还看到了人群最末端，一只如同黑色利刃般紧握举起的手。不知为何，那道黑色，令他无法忘怀。
“嗷呜——”
一声低沉的兽吼打破了回忆的镜面。暗魇抬起头，被牢笼般巨大阴影笼罩着的驭兽场就在眼前。
宫云夕站在少年们的最前面。他们五人已经是无需言语彼此默认的组队，暗魇虽然喜欢孤身一人，但也习惯了一起行动。而此时，宫云夕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尖锐的领先气息。
圣歌其他的少年们也三两来到。萨洛出现在暗魇的目光边角里。那个低幼而放肆的少年，身上已经发酵了脱胎一般的变化。他变得沉默，强硬，时时带着冷漠的嘲弄。然而这种变化里总是带着不安的因子，他的成熟之中总有一些阴毒的成分。
萨洛转过目光，对完全没有看向他的暗魇咧了咧嘴角。少年算不上英俊但是挺拔骄傲，他盯着暗魇，好像是在盯着一份极度危险但是欲死般垂涎的猎物。
“嗷呜——”压抑着阴沉愤怒的兽吼再一次传出来。驭兽场正中间的高高战台冰冷地矗立着，周围的禁入结界泛着黑紫色的魔光。
站在少年们最前面的宫云夕突然开口，冷艳的声色空灵冰漠，风声般包裹四面八方。“驭兽场的实战角逐，控制一头高等灵兽。我要定了，不可能有人抢得过我。”
顿了顿，宫云夕侧过一只冷媚的眼睛看向暗魇，“抢东西可以证明实力，我这次不会丢人哦。”
暗魇低了低眼睛，轻笑了一声。
“刺啦——”仿佛有人沉默地猛然点燃了火苗，禁入结界发出撕破般的声音，然后分解为灰暗的魔雾点点飞散。结界解除了。
圣歌的少年们都抬起头，目光聚焦到同一点上。
库尔达出现在战台之上。带着天真气的英俊面容上，散落着暗沉沉的阳光碎片。强大的人带着一丝阴暗的孩子气，库尔达的纯真从没有给人带来过舒服的感觉。有的只是那种一直在笑的戒备。
“嘿，少年们，驭兽能力是一个魔族战士重要的实力组成。这个能力决定着你能掌控何种程度的战兽，你的实力究竟会强大到哪一个层次。我们捕获了二等灵兽‘裂痕’，作为这一次的驭兽实战对象。你们可以上来与它战斗，倾你所能掌控他，在此过程中，其他人随时可以来抢夺！结果全凭实力而定。好了，那家伙不错，谁抢到了先说声恭喜！”
“即使是同学之间也不要手下留情，总觉得圣歌的这种争夺培养很高明。”站在暗魇身边一直不说话的秋若水突然静静地勾起唇角。
暗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宫云夕凌跃而起的身形，少女轻巧地落在高高的战台上，仿佛离开了卑微的根基，高高在上地站在风中。
库尔达孩子气地歪歪头，走上来拍拍宫云夕的肩膀，“那么你是第一个？其他人记住，可以抢哦！”
他的红色头发如同静止的火焰，然后他抬起手，释放魔气。
“挣脱那些冰冷的禁锢吧——禁入结界破碎！”
闪电一般地，库尔达飞身凌跃离开了战台，落到了另一边的观战塔上。同一瞬间，撕裂般的怒吼和震颤划破空气，一股强大的狂暴气流席卷而来。宫云夕站在危险的界点上，手中凌厉地甩开长蛇般的鞭子，高高地凌跃起来。
一道黑色闪电正好袭击了宫云夕刚刚飞离的地方。旋风带起一阵阵猛烈的气流，台下的少年们顿时感觉呼吸有些受阻，不自觉地咳嗽起来。
空气骤然抽紧。宫云夕拨了一把飞舞的长发，手中的鞭子如同张开毒牙的蛇，狠狠地甩击缠绕了过去。
那道黑色闪电狂啸着展开身形，一环环扭曲着挺立起来。二等灵兽“裂痕”，毒攻型高等灵兽，生性狂暴好战，是难得一见的毒性战兽。
黑色的浑身长满尖刃般倒刺的大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发出撕裂的吼声。宫云夕在这条巨蛇的风暴之中如同一粒美丽的灰尘，渺小但是凌厉地开始攻击。
“你觉得她可以么？”莫邪歪歪身子，靠近暗魇。
“你们应该想的是要不要去抢。”暗魇看也不看他。
“这条蛇我掌控不了，毒性很强，与我的魔力有些排斥。”秋若水的眼神一直盯着飞身敏攻的宫云夕。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宫云夕凌厉的鞭子声不断劈裂着空气中沉暗的潮冷。
“嗷呜——”宫云夕的鞭子狠狠地缠绕住了“裂痕”的蛇身，那个点正好是灵兽的呼吸中枢，巨蛇顿时感到了堵塞的眩晕，狂摆着想要挣脱。
宫云夕有些吃力地拧紧眉毛，死死拽住鞭子，另一只手张开释放出闪电般的魔气。
“给你一个永远不用醒来的安魂梦境——催眠迷津！”
她释放了催眠术。黑紫色魔雾喷涌包围了“裂痕”，瞬间之内，灵兽狂摆的力量弱了很多。
“这么长时间拼命的武斗和魔法试炼，果然有效果。”暗魇的声色沉暗如同什刹海的空气，完全听不出赞赏的成分。
库尔达的身子大半个都探出了观战塔护栏之外，“喂，宫云夕同学，不错啊！加油！”
“就快了...”宫云夕的嘴边浮现出冷艳的微笑。“裂痕”的窒息点就要到来了，她可以趁灵兽昏厥的一个瞬间封制它的魔气，那时候因为催眠术的作用，灵兽的魔力几近为零，她就可以收服这条巨蛇了！
“辛苦了，姑娘，剩下的交给我吧！”
“呃！”还不及防备，紧接着那个凭空响起的声音之后的是一道魔气之刃，控制精准地只划过了宫云夕的脸颊，但是对于魔力已经到达紧绷界点的她来说，这种程度的魔力波动还是会让她吃一个踉跄。
少女被魔气的力量推开几分，翻了一个半圆施展“定”的魔气，喘息也没有，直接甩开一个黑色闪电攻向刚才声音响起的地方。
萨洛闪身躲开那道愤怒的闪电，他的身体都包围在急速飞旋的“风行”魔气之中，有些邋遢的白色短袍疯狂地飞扬。
“就凭你，抢我的东西？！”宫云夕挑了挑眉毛，身子凌空翻转，撕裂着声音念动魔咒。
“用弱者的鲜血祭奠你的荣光——陨灭魔光！”
无数月牙形的黑紫色光刃从宫云夕的魔力范围之中飞射出来，像尖利的牙齿一般撕咬向萨洛的方向。少年双手合成一个空心圆，旋风的围绕更加疾速，强大的气流把光刃哐当当反弹开去。
“我去帮个忙。”莫邪捏了捏手指的骨节，“我倒是奇怪，萨洛那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站着。”暗魇歪歪头，莫邪还没等迈步，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寒冰般的同伴。“让宫云夕自己解决。抢东西是实力的证明，你这样过去她会恼怒，连你都打，信不信？”
“...她那个脾气，我信。”莫邪想起了收服“哀伤”时宫云夕的出手。我已经被打过了，所以知道。
“你这条鞭子要断不断的，我来给你一个痛快！”萨洛略带阴滑的声音在风中飞散，他抽出腰间的折叠冰刃，凌跃向绷得笔直的宫云夕的鞭子。
宫云夕的力量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裂痕”狂摆的幅度再次提升。萨洛有些痞气地微微露出嘴边咬着的牙齿，手上的冰刃刷地切割下去。
“你应该去死！”战斗时候的宫云夕，声音就像是给人致命毒击的蛇一般冷酷，她的身体开始眩晕般狂速旋转，黑紫色魔光爆炸一般开始浓烈。
“这女人...”萨洛的瞳孔瞪大了，“狂魔之舞！这种高体能消耗的武斗魔法这个时候用出来，简直疯了！”
“把世界搅得眩晕粉碎——狂魔之舞！”
宫云夕狂旋的身形分裂成无数个幻影，黑色冰刃一般飞击向萨洛。狂魔之舞是高体能消耗系的武斗魔法，瞬间分裂使用者幻影，其分身的攻击力比普通武器高了不止十倍。宫云夕竟然掌握了这种高层级的武斗魔法，她的身体天赋绝对不比莫邪差。
“那么至少...”萨洛竟然放弃了赶快闪避的机会，依然选择下手。刷的一声，他切断了宫云夕的鞭子，一股扯裂的更加暴烈的气流炸散开来，宫云夕和“裂痕”向各自的方向猛弹过去，而萨洛来不及闪躲，被宫云夕的几个幻影分身击中，猛地摔跌下去。
淡淡的血色在风暴中搅得粉碎。库尔达抓住自己飞舞的火红色头发，眼睛里射出神经质一般的狂热。“真不错，如果面对天族的那些杂碎们的时候也这样...”
“该死！”宫云夕仰面摔飞，忍着撕心裂肺的扯痛调动“定”的魔力。然而灵兽那边，刚才萨洛猛然斩断鞭子的冲击风暴却将它击中，本来已经快到窒息界点的“裂痕”抵御力几乎为零，嘶吼一声，结结实实地朝宫云夕这边猛倒过来。
“呃，会压死她的！”莫邪放下抱着的胳膊，刷地扭头去看暗魇的表情。
“你别忘了宫云夕拥有出色的敏捷度。”
“就算是这样...哈啊？！”莫邪的脸被暗魇看也不看地单手扳过去看战台，然后他发出一声惊叹。
宫云夕在剧烈的风暴之中硬是改变了身形，她身体的灵敏度简直就像是化身为蛇，凭借着残余的“风行”魔力飞身闪避，然后扑击上去双手拽住还算比较长的断鞭，跟着倒地的“裂痕”一起下坠。
“借着灵兽的拉力落地，以免自己的魔力支撑不住在半空中摔下去。”秋若水眯眯眼睛，“这么聪明，多希望我们一直是同伴啊。”
巨大的蛇砰然砸在战台上，激起阴暗的灰尘之雾。台下的少年们咔咔干咳起来，挥手打散那些尘土。
宫云夕单膝弯下，停在蛇身上，膝盖被细密的倒刺刮出血痕。她的手里紧紧抓握着自己的鞭子，剧烈的呼吸起伏承受着随时都要绷断的压力。
“裂痕”巨大的眼睛紧闭着，冷湿的身体微微传来痉挛般的呼吸起伏。它正处于魔力负数状态，就是这个机会。
扭曲如同毒蛇的魔徽在宫云夕额心爆发出灰暗的光芒，幻觉一般淹没了众人的视线捕捉。光雾之中，“裂痕”的身体渐渐膨胀，颜色越来越透明，直到真空般的虚无状态。
“呼啦——”灵兽幻化成的魔力冰晶飞旋着吸进宫云夕的魔徽。少女闭着眼睛，忍着针扎般的疼痛，身子微微顺着冲击力后倾。
“裂痕”的灵兽精魂完全吸旋进她的魔徽之中。宫云夕睁开眼睛，对着台下各不相同却都含着惊诧的表情，冷媚地勾了勾唇角。
“真是精彩！”仿佛是世界被掏空了的沉默被高台之上一声笑喝打破，库尔达露出孩子气的兴奋表情，飞身凌跃而下。“做得好，宫云夕同学！‘裂痕’属于你了！”
“并不用库尔达导师判定，谁还能抢走么？”宫云夕摸了摸鼓跳的额心，视线转向了正在拍打白色短袍上的灰尘的萨洛。
少年高高扬起下巴，脸上的痞气像冻结的利刃一样令人不安。“哎哟，真是厉害啊，姑娘！我可得告诉我的同伴们不要惹你。”
“我叫宫云夕。”少女冷艳地笑着，高高在上。
“无论如何，”盯了一下萨洛满怀无所谓一般跳下台去的背影，库尔达又拍了拍宫云夕的肩膀。“你的驭兽能力真是让人惊叹！你一定会是这一能力的最优秀学生...哈哈！”
“导师，相信我，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了。”宫云夕看了一眼不停摸着下巴笑着的库尔达，转身就走。
少年们三两议论着渐渐散去，因为台上的库尔达没有再说什么话的打算。宫云夕一边重新抓梳着长长的黑发，一边直接看着暗魇向他走过来。
“实力的问题，是不是已经解决了一些？”她妩媚地弯了弯眼角。
“我只是不习惯给人鼓掌。”暗魇转过身，迈步就走。“我饿了，有人要去吃饭么？”
莫邪三步两步赶上去，搭着暗魇的肩往前走。
“哎，小男孩。”宫云夕甩了下梳理完毕的长发，大大方方地搭着比她还要矮一些的雅卡西的肩膀。“这条蛇脾气不好，哎，关键是还有毒...我想你得帮我控制一下呢。”
雅卡西看着宫云夕笼着一层妖娆之雾的表情，抬起手拍开她的手掌。
已经走出几步的秋若水回过头看了看他们，把领子向上整了一整。
风越来越冷。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哀伤兽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