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瞳孔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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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胸前的什刹之花在微风中慢慢舒展。
“忘、忘川导师？！”还是幻觉么？雅卡西使劲揉了揉眼睛。
忘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几个身上都带着伤的少年，目光扫视一周，最后落在了互相搭着胳膊的暗魇和埃罗斯。
“到底还是来了。”忘川威沉地笑了笑，眼睛里带着冰刺一般的冷漠。
“这是我的任务啊。”埃罗斯晃晃头，又把手臂往暗魇的肩膀那边搭了搭，很熟地对他一笑。
“说起来，忘川导师...”莫邪指着埃罗斯，刚要说什么，忘川却打断他一般点了点头。意思像是“我知道了”，也像是“不要说了”。
“你们还真的在莫斯卡尔里面过夜了。”忘川转过身，手指向后勾了勾，“现在我们出去吧，任务完成了，该交付了。”
其实每个少年的脚底正传来钻心的疼痛。在非常集中的时间里，他们运用了大量的风行魔力，也实行了太多的攻击，整个身体都处于超负荷的状态。
忘川已经迈开步子。暗魇的脑筋一直清醒，他松开埃罗斯，看也不看地从莫邪腰间拔出冰晶瓶子，脚底完全没有痛感一般快步走向忘川。
“导师，先把这个交给你。”暗魇的声音有些嘶哑，刚刚开启过死亡法门的他瞳孔仍然充血。然而虚无般的冷静仍然支配着他的神经。
一股热浪在他血液里奔流。自己太弱了。少年瞳孔深处射出来的暗夜一般深沉刺人的光芒被忘川看在眼里。
“做队长不容易吧？”忘川接过暗魇手里的瓶子，仍然清凉彻骨的瓶体已经凝结了点点水珠。握在手心，有濡润的冰凉感觉。
“似乎让您失望了。”暗魇露出一丝笑意，在苍白的俊颜上就像艰难穿破云层的阳光。
“没有。”晃了晃满满的瓶子，忘川回头招呼其他人。“我们已经是最后一名了，不要在最后集合的时候还要迟到太久。”
刚刚走上来的几个人都张了张嘴。莫邪听到了背上一个微弱而温和的女声，“这可真是...丢人啊。”
忘川的目光往上抬了抬。秋若水的一张脸像细腻的白绢纸一样苍白，“而且我还是完全拖后腿的那个。”
“这个没有。”暗魇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的捕捉。忘川来回看了他们两眼，若无其事地抛了下瓶子，“现在走吧。若水，你没事吧？”
他转过身去走在前面。秋若水摇摇头，“我没事，导师。”顿了一下，她歪歪头。“谢谢所有人。”
远处的森绿色大树顶之上飞掠起一群灵鸟。清晨的莫斯卡尔弥漫着充满泥土香气的味道，薄薄的水雾像一层送别的结界，从莫斯卡尔的天空之上笼罩下来。
“忘川导师。”暗魇和忘川并肩一起走。少年的面容有着完全超出年龄段的深沉和寂静，“那个埃罗斯，是怎么回事？”
忘川侧过眼睛。“我一定知道？”
“是特意的任务安排不是么？”
正和埃罗斯挨在一起走的莫邪正不自在，不太转弯的脑筋也猜到了前面两个人的话题。“导师！”他的嗓门恢复了一些，“这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啊？”
“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了么？”埃罗斯露出不满却戏谑的笑容。“忘川，别告诉他们，到了森林入口自然知道了。”
他叫的是“忘川”，没有“导师”。一向冰冷的宫云夕也从另一侧向埃罗斯投去诧异的眼神。
暗魇回头看着埃罗斯，后者会以高高扬起的下巴。
“呵。”暗魇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
一旁的忘川走着走着，突然伸手抚上了暗魇的额头。少年微微一愣，抬手礼貌而果断地抓拨开导师的手，“导师？”
“新的魔力感应。”忘川抽回手，“你也收服了灵兽？”
“‘冰寒梦魇’。”
一阵快速行走而来的风掠过暗魇身后。埃罗斯出现在他和忘川中间，两只手分别搭上二人的肩膀，“忘川，我一定要告诉你暗魇这小子很不厚道。”
他挺了挺受伤的腰侧。
“有没有必要一直把这个当成谈资？”暗魇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提醒你，这可不是没事。”埃罗斯也歪了歪头，“而且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暗魇想起了有人垫在身体底下冲摔在地的感觉。“我会给你疗治你的摔伤。”
“只是这样...喂？”感觉到两边的手同时被一抬，暗魇和忘川冥感似地同时抬了抬肩膀摆开埃罗斯的手。
回头看了看嗤笑的几个人，埃罗斯邪魅的瞳孔深处流露出“这很有趣”的奇异光芒。正在此时，前方的通道越来越宽阔。光点在众人视线尽头被水漫开一样渐渐扩大。
光点中渐渐混入阴影。那是几簇人影。忘川抬起右臂，示意性地挥了挥。
“忘川，你还要我们等你多久？”
终于走出了迷宫般森绿错杂的大森林。清鲜的空气一下子也因为通道拓宽而倍加清晰地奔涌过来。暗魇站下脚，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芒。圣歌的少年们都在这里，各自的导师站在一起。晨风拂过卡因花白的头发，他拿着计分法典，石像一般紧盯着他们。
刚刚喊完话的库尔达孩子气地鼓着嘴。忘川没有理他，径直走向卡因。他的脚下放着一个镀金的檀木箱子，里面摆满了任务的获得品。找了一个空隙，忘川把瓶子插了进去。
“会碎。”卡因的声音阴沉沉的。
“加了魔力保护。”忘川说完这句话才看着卡因，礼貌地躬了躬身子，“很抱歉，最后一组。”
莫邪扭头对一直要求放她下来的秋若水摇摇头，然后看着埃罗斯。“喂，装神秘装够了没？”
然而埃罗斯的表情上出现了莫邪无法读懂的气息。就像是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有人快步向他们走过来。
“你们都还好么？”炎刹的脸庞仍然威武沉冷。
“...你看呢？”宫云夕摊开手。她的双手心内都是密密麻麻的划伤痕迹。
炎刹点了点头。他总是认为这是实力的证明，所以无需安慰。转过身，圣歌的高级导师对着埃罗斯慢慢地行了个礼，“亲王殿下，您应该已经玩够了吧？”
“...哈啊？！”莫邪睁大了眼睛，远离瘟疫一般从埃罗斯身边退开几步。
站在前面几步开外的暗魇回过头来，他的脸上依然笼罩着虚无之雾般的冰冷。
“当然，我来的时候不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争夺么？”拍了拍炎刹的肩，埃罗斯一直看着暗魇慢慢走向他，“只是失败了而已，过程还是很满意的。”
暗魇在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嘲笑了一下。埃罗斯的眉毛被电了一样微微皱起。腰侧的伤口在发疼。以及刚刚对抗荒级灵兽的时候，他并不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暗魇，你给我听好了...”几乎与暗魇脸对脸，埃罗斯轻轻地咬起一道牙齿，“这笔账我一定记住...你最好以后不要被我逮到什么！”
“埃罗斯亲王殿下，威胁这种把戏太低幼了。”暗魇把眼睛微微抬高，在对方的瞳孔之中映下毫不动摇的光彩。
圣歌的学生们从刚才就开始躁动。导师们则都走了过来，向埃罗斯行礼。
“是这样的。”在计分法典上画下最后一笔，卡因面无表情地合上厚厚的册子。“埃罗斯亲王殿下是当今洛尔卡缇王上的皇弟，到圣歌来进行每个魔族少年都必经的历练。殿下一再要求派一个与人冲突，能够发起争夺的任务，经过抽签选中了你们。”
卡因的目光落在暗魇身上。少年回过去一个更加了无表情的眼神。
“真是...”莫邪皱起了眉毛，“还真是有奇怪爱好的皇室中人。”
“莫邪！”炎刹严厉地瞪了莫邪一眼。埃罗斯这种等级的少年当然不存在实力方面的忌惮，这只是魔族人对王室天生的尊崇而已。
“抽签？那还真是个好签。”埃罗斯笑出声音来。邪魅的声色像冰冷的融雪一样带着令人战栗的因子。“这个组队的每一个人都很有趣啊！尤其是这个人。”
埃罗斯似乎没料到，平静得像一块寒冰一般的暗魇，不顾所有人目光的逼视，上来拽住埃罗斯的臂弯，完全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向自己。
“喂...干什么？”埃罗斯有些恼怒地压低了声色。
“在丛林里就开始追踪了？”暗魇完全不在意他的恼怒。
“什么？”埃罗斯露出了不加刻意的真实的诧异表情。
暗魇顿了一顿。“你没有藏在暗之黑森的丛林里？”
“装得真像，好像我做过那么拿不出手的事。”埃罗斯笑了，“没有。你可以松开我了么？”
他扬手摆开暗魇的禁锢。暗魇并没有纠缠，黑紫色瞳孔之中凝聚起某种沉暗的光。
“埃罗斯殿下，斗胆问您一句。”忘川的声音和礼数都非常礼貌，但是那里面却完全没有真实的成分。“既然这么喜欢历练，为什么不直接加入圣歌？在这个问题上，王室身份莫非是个阻碍？”
埃罗斯拨了拨纯银色的头发，听到笑话一般咧开嘴角。“好歹身为王室，总该有些特权的不是么？哎，卡因，”他摇了摇手指，卡因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不要再说全民备战个个平等的那一套。骂我的人不少，但是我就是这样。”
宫云夕看着低头啐了一口的莫邪露出妩媚的笑容。
“...现在宣布暗魇组队的任务成绩。”卡因把身子微微转了转，避开埃罗斯直刺的目光。“完成时间：最后一名。任务完成系数：百分之百。潜力测定：准使徒层级。任务获得：‘呻吟魔泉’泉水一瓶，用于打造武器以及试炼魔药。灵兽‘哀伤’，自行分配作为战斗辅助。”
“还有‘冰寒梦魇’。”
同时说出来的暗魇和埃罗斯对视一眼，前者冰冷地歪着头。
“...那真是额外的收获了。”卡因摸了摸额头上的皱纹。
“那么同学们，”开口的是一直保持意味不明的沉默的墨熙，“祝贺你们完成了这一阶段的‘锁链’任务。不要向后看，后面的路连起步都还不算。请大家为了我们的种族，继续努力。”
“是——！”
目光的中心又无法避免地回到埃罗斯身上。银发少年耸了耸肩，“我自己回去见王兄。就说我的历练之旅相当愉快。”
视线的边角出现了什么。埃罗斯扭过头，暗魇修长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小瓶魔药结晶。“不要就收起来了。”
啪的一下，埃罗斯甩手夺过那个小瓶子。“记住，我们连朋友也不是。”
“我是想都没想。”暗魇平静地抱起双臂。他的眼睛直盯着埃罗斯如同狼王一般在瞳孔深层冒着森冷绿光的眼睛。许久，暗魇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导师，可以自行回圣歌了吧？”
忘川看着暗魇向他的组队走过去的背影，“可以。”
“那么不送了，埃罗斯殿下。”暗魇站在莫邪身边，“若水需要进一步的治疗。回学院的诊疗室。”
“知道了。”莫邪和其他两个人都点了点头。暗魇则看着秋若水有些异常地快速愈合的伤口，若有所思地凝了凝眸子。
暗魇的组队脱离了圣歌的全体一般，孤然地走向莫斯卡尔森林入口另一侧的大平原。一直没有说话的宫云夕快走了几步，在暗魇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要告诉你，那个埃罗斯...”
暗魇转过眼睛和她对视。“有问题。”宫云夕的声色很嘶哑。
“...”暗魇微微一笑，像是嘲弄又像是杀机。“好像我没看出来似的。”
晴朗的晨空远处，暗淡的阴云正在缓缓地拉长。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瞳孔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