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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深宫惊卷滔天浪 桃花依旧笑春风 ...

  •   春事温润,暖日晴风。是日,新秀择新居,遣了几许婢女往助。众婢尾随,徐步御花园,放目赏春妍,敏婉仪周棠棠一袭新绿色银线挑丝海棠暗纹百褶绫裙,外罩玉色阮烟罗交领短衫,腰间束一条鹅黄绉纱,正中打一个蝴蝶结子,行动间,绉纱轻轻飘动,更增蹁跹之态。沿着曲径,轻移莲步,太湖石推砌的小山,远远望着山下的一片海棠,虽然已是三月天,宫中的海棠花却仍是没有动静,只有一树新绿,任你等的心急,可是它偏偏就是不开。口中轻轻念道:“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不自禁想起江南,这个时候应该早已是繁花似锦了。思及故乡,心中不由得一暗,一不留神,手中的雪缎绣缠枝海棠的帕子,从手中滑下,悠悠荡荡向山下飘去,这帕子是闲时绣的爱物,帕子一角,绣有两个字“棠棠”。提裙欲追,不期然间手腕檀木香珠串忽松,珠串顿时散落一地,望着前方那放越飘越远的帕子,秀美微蹙,皓腕微弯,素手提裙,终是沿着石径慢慢向山下寻去……

      大选一事尘埃落定,为慰皇后德妃数日操劳,皇帝华胥赐宴于澜懿池上霁雪明照轩,今日下朝,龙辇直向澜懿池去。走到御花园,忽闻女子惊呼,未及反应,龙辇猛然前倾,若非几个侍卫冲上前来死死抵住,几乎要将皇帝摔将下来!

      德公公大惊,怒骂道:“不长进的东西,当差益发当回去了,路都不会走,若伤了皇上御体,一个个送慎刑司杖死了事!”

      华胥冷了面色缓步下辇,侍卫内监早已在跪伏一片。仔细查看,地上不知何时滚满了无数檀木香珠,难怪轿夫脚滑。

      乱中却不知是谁闯的祸,惟见一张俏丽面容悄抬眸朝上顺了一眼,却见有惊无险,想那帝子手握天下,何等胸襟,也不至因此小事狠责于人,数月不见,不如此时……

      思及此处,美人柳笈清轻移莲步,越众驾前,依矩施礼:“皇上恕罪,适才是我不慎滑了一下,以致侍女失手,我愿代其受罚。”后取过侍女手中空盒,蹲身地上,示意其一起捡拾地上遗珠。

      华胥被其面上纯澈眸光所引,华胥懒散扬脸,对那拾珠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闻言,忙将手中盒子交与侍女,起身侍立,直对上其双目,福身:“新进美人柳笈清,顺天府丞独女,月前奉诏入宫。”

      只觉呼声撞耳,常在纪舒意诧异回身,循声而观,其人其事映入眸间,只觉目眩,未怠蜷身,助美人同拾掇木珠:“皇上万福,我等惊扰圣驾实是罪极,不过,姐姐定是无意之举,万望皇上息怒。”一语做歇,纪常在只俯身复跪,未敢多言。

      华胥负手而立,负手望其:“很好,亏得顺天府丞柳颀宁是康乾十一年殿试朕钦点二甲十四名,教出来的好女儿!见朕不知仪礼,自以为口齿伶俐便可替人受罚。”

      吩咐内侍:“德厚,一会儿叫人禀了德妃,找人好好教导。”撇过皇后,德妃二字已然脱口,转身欲行,另一鹂音入耳,停步回首:“你又是哪个宫里的?”

      皇帝年少,刚愎自重,不知哪来的火气,这般回宫撒于众人头上。不过小事一桩,何至骂及爹娘?美人暗恼,想到日后宫中岁月,都得依其而度,又黯然神伤。伸手扯下脖子所系玉坠,心恸。依德公公之言,退后几步,跪于道旁。

      纪常在耳盈君王之语,知其胸生怒意,略睨美人一瞬,陡然凄怆满怀。闻君一语相询,目微滞,转而水眸更垂,恭言:“回皇上话,妾纪氏舒意,今儿由着宫人打点,共移新居紫宸宫琴韵阁,不想半路生事惊扰皇上。”心下略沉吟,斟酌而言:“皇上,舒意斗胆鄙言,御花园春妍韵致,风景不殊,景美当怡神舒怀,皇上莫要动气。美人姐姐...”轻叩首,镇定而言:“既然舒意与其人同道而行,事发于此当是难辞其咎,但望皇上降罪共罚。”

      纪氏款语温言,如八月饮雪,华胥心中火气消了大半:“此言当真令朕怡神舒怀,纪氏平身!”
      再看一旁神伤的柳氏:“你也起来回话。”对德厚使个颜色,德厚神领。近前,将纪氏手中拾起的木珠接过来,随手放在盒中,牵她手道:“紫宸宫朕去过多次,但都是在德妃那里,竟没去过琴韵阁,改日到你那里看看。”

      闻帝言中含软,许是消气几分,舒意依言起身,步挪君前,携笈清手共立石径,浅笑凝唇,莞尔道:“舒意惶恐,谢皇上不追罪。”

      其二人言辞含冷,然则,眉目之情已然落我眼底,此番瞧来,想是我多虑了,美人定能化忧为安。念此,略欠身,卑亢有度道:“劳皇上惦念,今知琴韵阁乃舒意新居,舒意已然感恩铭心,届时,皇上降尊纡贵临琴韵阁,舒意于宫前迎驾。”粉腮染霞,浅笑凝唇,未语。

      此时帝心情转好,也不再追究,上下打量她一番,对德公公道:“德厚,到内务府再去领一套宫服给她——捡珠子把衣服都弄花了,新妃住延禧宫的多,这样子去了叫人笑话。”深邃眼眸只望着其手中玉坠,若有所思。

      却见纪氏正色行礼,听她言语不由抚掌大笑:“纪常在倒是体察入微,德厚,领宫服的时候顺便再领一对宝莲金钏,给纪常在添妆。”德厚处置了方才那鲁莽宫女,紧步赶上龙辇,为此事耽搁了片刻,皇后已差人来问过,抬轿的八个太监健步如飞,直向澜懿池霁雪明照轩去。

      闻帝言语,柳笈清低头一顾,身上并无尘迹,知赐衣之说是抚慰之言。心道,其如此行事,可见心存善念,想来朝前亦不会为难家父,心下添了几分宽慰,忙曲身一礼,谢过赐衣之举,惊觉其目光所向,却因前事心中却依然留有阴霾,忙将手中玉坠紧捏,笼于袖中,如若珍宝。见龙撵欲行,忙屈膝行礼,待目送龙撵远去,方才真正舒了口气。

      转身带了侍女沿宫道漫走,不防一物迎面飞来,伸手接住,却是一方小小绢帕,上绣棠棠二字。心道不知宫中何人之物,左右不见人寻,等了半晌,不耐,携了绢帕自回宫去。

      琬之坐了软辇,一路往澜懿池霁雪明照轩而去,脑中不断浮现方才在倾和殿一幕,自是心中百味杂陈。素指抚额不愿在想,只挑了帘子望窗外事物,一路草长莺飞,三月青青入眼,倒似是一切逢春。

      行至湖畔,见湖光微粼,日光明丽,只觉些许晃眼,执了帕子遮于额头,微风掠过,甚是舒爽。想到将见不欲见之人,又觉得世事繁杂,终要一一面对理顺。心叹一声,却是笑容宛然。

      不过须臾,已至澜懿池霁雪明照轩,见皇后柳画苏已然落座位上,颔首笑道:“许久未见皇后,这一声娘娘万福叫得也生疏了。略扬手,一旁侍宴的婢子上前躬身。相视皇后,不动声色吩咐道:“上茶。”

      柳画苏浅饮香茗,唇边沁出一丝笑意:“自家姐妹,何必如此生疏?今日不过是寻常聚宴,随意些也无妨。”

      轻搁茶盏,侧首,髻中缧丝鸾凤金步摇微微摇晃:“你居行宫三年之久,近日方回宫中,一切可还习惯?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可不要将就着不说。”

      洛琬之素手抚了青丝于耳后,嫣然笑道:“皇上相请,娘娘日日在宫里,自是觉得寻常,于琬之,则是三秋未见,如何说的来寻常呢。”

      一席话说得七分假三分真。亦随之浅呷,摆摆手,再道:“旧人旧物,只有熟悉,哪有不习惯的?”

      “习惯就好。”话音方落,便见内监前来,礼罢,对我二人道:“龙撵行至一半,却因摄政王有急事相奏,遂转身回了琅轩宫处理要政,令奴才前来告知二位娘娘,请二位娘娘先行用膳,不必再等。”颔首令其退下。再顾德妃,微微一笑:“虽说德妃久别回宫,然陛下政务繁忙,德妃需得体谅。”转而即吩咐道:“传膳。”

      琬之听内监言,对之轻笑,道:“琬之自是没有娘娘体谅得多,还得跟娘娘学学这‘好性子’。”言罢,待人传了膳,自执箸而食,宴间二人几多言语,但毕竟各怀心思,洛琬之更是一心惦念血帛所现字迹,言语之间皆不过是敷衍假欢,终不复年少光景。

      初春乍来,新绿点点,正如宫中近日新事不断。自德妃处归来,毓婕妤并未直接回棠梨宫,而是改了道往凌暄宫而去。

      及至倾颜殿前,着人入内通传:“毓婕妤来给瑶妃娘娘请安。”

      天晴如碧,弱柳垂青,踏尽春光,清风忽起,珠帘叮当,青柠轻步入。听罢其言,瑶妃冷笑一声,兀自敛裙落座主位,启朱唇:“宣。”

      珠帘挑开,含烟随侍步入,唇畔笑靥如春风拂面:“臣妾给瑶妃娘娘问安来了。”

      座上之人黛眉轻挑,戏谑而笑:“婕妤今儿可算是得空了,本宫入宫许久,似是还真没见过婕妤几次呢,坐吧。” 珠音落,吩咐侍女上茶,面上笑意不减:“人哪,就像这萍聚萍散,半点不由自身。有的人,任你如何想见却未必能日日相见。故而越是不见,更是愈发的思念起来呢,婕妤说,本宫说得可对?”

      知其语中讽意,却只得作不知:“娘娘说笑了,含烟愚笨,怎敢常扰娘娘清目。”

      欠身落了座,续言:“前日里依皇后娘娘吩咐,觐见德妃娘娘,故而未能前来相陪,扰了娘娘雅兴,还望娘娘恕罪。”

      见座下之人敛眸低首,一如既往的乖巧之态,汐颜凤目微挑,端详着长甲上鲜红蔻丹,极轻一笑:“无妨,不过多日未见婕妤,心里思念得紧,足足等了三天才见着婕妤,可是到凌暄宫的路不好走?”

      含烟明眸微微一动,对上皓眸:“臣妾入宫年岁虽久,倒是不常来凌暄宫,路好走的,只是不熟罢了。顿,又道:“听闻娘娘有对弈的雅兴,可惜含烟素不爱走棋,含烟愚笨,你争我抢的耗费心思,棋艺更是不妙,恐无能陪娘娘对弈。”

      红酥玉指本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案上白玉净瓶内新采花枝,忽聆婕妤之言,只听“啪”一声脆响,手中花枝拦腰而断。见宫人忙上前收拾,不予理会,玉指摩挲袖口珍珠,眸望毓婕妤,不期然展露笑靥:“方才本宫没听清,请婕妤再说一次。”

      含烟见此光景,忙起身请罪:“前日里,宫人来传说娘娘得赏了一副和田暖玉汉白棋,邀含烟对弈。含烟有幸得娘娘赏之,无奈那时得皇后吩咐,去了德妃娘娘处,随未能前来。此番一是为那日告罪,二是含烟确实对棋艺不精,恐扰了娘娘雅兴。”

      微微一顿,又歉然道:“含烟愚笨,若语嫣不祥,还望娘娘娘恕罪。”

      观其举止,一时亦发作不得,惟挑了黛眉:“既入宫闱,便都是一家人,弈棋倒是在其次了…正如婕妤方才所言,婕妤入宫年岁虽久,却因不常踏入凌暄宫,故与本宫不相熟,本宫邀婕妤前来亦主要是为姊妹闲聊,增进姊妹之情罢了,至于这博弈之术…”

      轻哼一声:“博弈讲究心境,不通棋理又如何,倘若婕妤有心,本宫本愿亲自教之,但既然婕妤心不在此,那便作罢。”阖眸轻抚腕上鲜红玛瑙串珠,启唇:“来人,送客!”

      待入了内殿,阴柔一笑,吩咐侍女:“放出话去,本宫邀毓婕妤一叙,婕妤再三推脱,还在凌暄宫摔了杯子……”

      青柠似有不解,却亦不敢多问,忙转身步出,走出许久,才长长吁了口气,招手唤了不远处几个宫人,与之一阵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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