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遇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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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遥遥兮马洋洋。
齐秀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杜笑在他斜对过半躺着，身下自然是他心爱的枕头,手里拿着一卷书看。
不三在外面赶车。
马车自然是杜笑他们昨日买的。齐秀原打算自己骑马，但是不三瞥了眼他的马道：“齐公子，你这样我们走三步得歇两步。”
照常理，单人匹马不可能慢过马车。但是齐秀看着车前那两匹神气的生物，闷声不响就上了车，连马也不要了。
齐秀的马据说是有大宛血统，只是这年头恨不得连驴子都有个大宛祖宗，说的人听的人没谁当真。齐秀也不在意，反正马能跑就行。不过这是他没见到那两匹马儿之前的想法。
这两匹马同样通体黑亮，四足雪白。只是一个白在脚掌，一个白在蹄踝。
齐秀他们家就有马场，旁人顶多觉得这两匹马儿特别神气漂亮，他却是识货的。
一个乌云盖雪，一个雪夜黑梅。无论哪一匹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良驹。这样的宝贝，主人得了也要好生伺候，哪里舍得用来拉车，还一拉两个。当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杜笑的豪气齐秀已经开始见惯不怪，他只是纳闷，浦阳镇这样的小地方也能买到如此神驹。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杜笑道：“马不是买的，是随车送的。”
齐秀又沉默了。
杜笑又道：“是我小师叔寄养在那里，算是送我出行。”
齐秀想这师叔真是大手笔，不愧是招摇派的。有心问杜笑名讳，但继而想到他之前讲师父的声名说不得，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土财主。唉，就当他们是一窝土财主！
齐秀一边愤愤，一边耐不住在晃晃悠悠里昏沉过去。
他昨日晚上睡得不怎么好，不是因为来贼，而是因为贼没来。
其实前半夜也不是一点声响没有，只是等齐秀上到屋顶的时候，唯余寂寂月光。
古怪。齐秀一边忐忑一边发怔，反而更不敢睡去，熬至天明才小盹了一会。
车拐弯的时候，齐秀的脑袋在车壁上撞了一下。
睁开眼，看见杜笑在对面笑。
其实杜笑笑起来不难看，就是有几分讨嫌。
齐秀想着，杜笑伸手递过来一包东西。
“椰子花生糖，吃一个？”
齐秀接了一个，想其实杜笑对朋友也不错。
杜笑身子探出车厢，叫不三停车。
然后他就下了车，再回来时，手上已经空了。
齐秀奇道：“这么多糖，不三全吃了？”这糖挺甜，齐秀不大吃得惯。
杜笑摇头：“不三可不吃糖。”
齐秀道：“啊？那糖哪儿去了？”
杜笑道：“小黑和小二黑吃了。”
齐秀想了一会，才明白小黑和小二黑是那两匹马。一时有些胸闷。
喂马的东西给自己吃，杜笑这个臭小子。
不由瞪他一眼，却见那个又拿出一包来塞进自己嘴里，吃得很是开心。
齐秀叹气。算了。
杜笑吃完糖，又看一会书，突然也叹了口气。
齐秀不想搭理，闭上眼睛。
没一会杜笑又叹了口气，比方才的更长。
齐秀只好问道：“怎么了？”
杜笑撇嘴。“我想师傅了。”
齐秀倒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想着他毕竟年纪小，头一回出远门，不由就放软了声音，道：“没事，过一阵回去你就又看见了。”
杜笑沮丧道：“不娶到媳妇，师傅不会让我回去的。”
齐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就闭嘴了。
杜笑又叹口气，好像想起了什么，在自己的包袱里掏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白色小物事，在手里细细摸着。
齐秀看着那东西眼也直了。
虽然做得粗糙，但圆圆脑袋上画了眼耳口鼻，肚腹上画了酒壶，分明是个人偶。
“这是……”
“我师傅。”杜笑道，朝他比划一下人偶，“由嬷嬷帮我做的，说我想师傅了就拿出来看看，心里会好受些。”
齐秀看着脑袋歪在一边的人偶，咽了口口水。“这个东西，是你师傅？”
杜笑道：“是啊，由嬷嬷的针线是岛上最好的。”看看人偶，得意道，“我师傅很好看吧？”
齐秀打量那人偶画得不大对称的五官，对这句话很不敢苟同。
杜笑道：“其实我小师叔长得更好看，不过他只是师叔。”
齐秀突然就对师傅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杜笑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人偶。
齐秀也跟着发呆，没一会，居然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过来，却发现杜笑不在车里，心中一凛，定定神又觉车厢纹丝不动，而车外隐隐传来人声。
齐秀掀起帘子，就看到杜笑立在场中间，迎面是一片林子，身周围了一圈蒙面的黑衣人。
不三还是坐在车头，翘着二郎腿。
齐秀看他一眼。不三点头。“遇上贼了。”
齐秀回身抓了剑，刚跳下车，就被不三拦住。“不急，公子跟他们打商量呢。”
“商量？跟贼有什么好商量的？”
“商量给多少银子合适啊。”
齐秀气的，搞半天是准备给买路钱啊。你们不怕丑我也还嫌丢人呢。
堂堂秀水剑，还有出买路钱的日子。拎着剑又要往前冲。
不三手肘一弯，齐秀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剑就掉地上了。
愣住。
不三不以为然道：“齐公子，不是我说你，这绑剑的绶带用久了就换一根么。”
齐秀低头，捡起剑一看，果然带子断了。可是——
此时却听对面黑衣人里最中间那个道：“两千两。”
齐秀心里一惊，这毛贼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倒忘了自己之前是用手握的剑鞘。
场上的杜笑摇摇头。
那贼首想了想，声音发沉。“三千两。”
胃口越来越大。齐秀皱起眉头。
这边杜笑还是摇头。傻子，摇头有什么用？
齐秀待喊，不三比了个嘘的手势。“别急，公子还要还价的。”
那贼露在蒙布外的脸已经跟下面顺色了。“四千两，就这个数了！”
齐秀想这真是没天理了，握剑的手不由抓紧，但一回头看到不三悠闲的样子，突然又觉得，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这一想又沉住了气。
那边杜笑沉吟一会，点头道：“好吧，应了你了。”
那贼人头子长出一口气，伸手擦擦脑门，冲左右使个眼色，边上人纷纷开始掏腰包。
等等！齐秀的眼瞪圆了，忍不住用手去揉。没错，的确是那些黑衣汉子三个两个地往外掏金子银票，放在老大手里，最后攒了一把，递给杜笑。
杜笑也不数，顺手往怀里一踹。“走吧。”
那伙人如蒙大赦，立时作鸟兽散。
杜笑施施然往回走，经过齐秀身边，停下，奇道：“齐大哥，怎么半日不见，你的眼好似变大了。”
齐秀手指着他。“你……”
杜笑道：“我什么？”
齐秀手僵着。“杜子腾！”
杜笑道：“诶？”
齐秀把手放回自己腹部。“肚子疼。”
杜笑道：“诶，齐大哥叫我作甚？”
齐秀无力地摇摇头，顾自己上了车。
杜笑疑惑地看看不三。“他怎么了？”
不三道：“估计是你的椰子花生糖吃坏了。”得意道，“早说了糖不是好东西。”
就这样，车走了月余，这一日到得岭南粤州境内。
粤州城海江汇流，有个极大的港口，是此行所达最繁华的城池。
也不知是沿途荒芜，还是运气好，虽则车马招摇，这一路上倒也再没遇上中用的贼人骚扰。
以小二黑的脚力，原本车十日前就该抵达此处。但走不了多远，齐秀就发现，这两匹马跟它们的主人一样，懒得很。跑起来是快，奈何一天中总有几个时辰不愿动弹，而杜笑又从来不肯下鞭子抽。
这一段日子相处，齐秀发现杜笑这人虽则出言古怪，其实话并不多。每天只在车上自己静静看书，看到好风景了，就下车兴致勃勃地打望，很偶尔才跟他聊几句。
时间一长，齐秀倒觉出他的好来。因为他这脾气，省了很多寒暄虚礼，即使同行，也甚是自在。
不三赶车进了粤州城，找人问当地出名的客栈，都说前面不远处的街口的挂绿居不差。果然一见之下，飞檐挂角，楼阁精致，最特别的，是沿街的房子一溜雕花木柱，煞是整齐好看。
入客栈开房歇下，天色尚早，齐秀洗了个澡，换身衣裳准备出门。
下楼就见杜笑两个早坐在厅里要了壶茶喝。
“齐大哥，来吃些点心。”
齐秀摇摇头，他这样装扮是有去处的。
这粤州城里有一出名的武林望族，家长姓历，名胜天。因与齐家素有生意往来，已经数代之久，既是长辈又是世交。平日离得远也罢了，今日既然到了粤州，说不得要上门拜访一下。
齐秀一面吩咐掌柜准备拜帖和笔砚，一面道：“我有个世叔在这里，得去看一下。”
杜笑好奇道：“哦，是谁？可带我去么？”
齐秀沉吟一阵。以他与历胜天的关系，多带个朋友根本算不上叨扰，只是杜笑这张嘴，得罪自己无所谓，要是得罪了长辈，怕他吃亏。
诶？齐秀想到这里心中一凛。为什么自己不担心历胜天，反记挂这小子。
回头看时，见杜笑两个不大的眼睛咪咪笑着，殷殷期盼地望着自己。丝毫没有半分会被拒绝的觉悟。
“那就一起去吧，”齐秀想想不忍心，“只是……见了人别说话，让我来招呼。”
想想吩咐他出口小心也没用，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怎么算不小心。
杜笑点头应了，即刻吩咐不三备份礼，又问齐秀道：“齐大哥，你这世叔叫什么？”
齐秀跟他这段日子，晓得他对江湖人物几无所知，所以也不忌讳。“他叫历胜天。”
没想到杜笑听了露出恍然神色。“哦，无影门第七代门主，他是你世叔啊。”
齐秀很是诧异。“你居然听过？”
听过无影门，却不知道他齐秀是谁？
杜笑道：“嗯，这两日刚看过岭南篇，故此知道。”
齐秀道：“岭南篇？”
杜笑从怀里掏出日常总看的一本册子，翻到某页，手指着其中一行。“喏。”
齐秀望去，果见写着“岭南篇”三字，旁边尚有注解：岭南，仙瘴之地。荔枝甜，娘姨瘦。人色黑而茶如墨。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书？”
杜笑道：“这是我师傅以往闯荡江湖写的札记，平日藏得甚好，出门了才给我看。”
又伸指点着某处，“齐大哥看这里，无影门。”
齐秀顺着再看，果然有词条写着无影门。
无影门，原名洪门，岭南武林世家，以洪拳腿法出名。本属二流，至第七代传人历胜天，出腿奇快，江湖人称无影，以此名声大噪。
齐秀一面看一面点头。“看来令师也有些真见识。”
杜笑难得听他夸自己师傅，高兴地道：“何止，我师傅还破解了这门主的成名绝技。”
齐秀闻言一惊。武学窍门这种东西是何等干系，旁人如何能随便得知。“此话当真？”
杜笑点头。“自然当真。”将书翻到下一页。“齐大哥你看。”
齐秀半怵半疑地望去，待看清那秘诀，人即刻石化。
那窍门写得十分简明，就两个字。腿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遇劫
，还差 